惜安
“诶诶,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也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传出来的,说是……五公主撞客了。”
“听说前儿夜里就魇住了,嘴里一直喊着什么死呀活呀的,晚上那么冷,她急得热汗直流,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你说奇不奇?”
“听说前两日李美人罚五公主抄佛经,抄了一夜,第二天人就一病不起,为此华夫人还把李美人叫去好一顿说呢,可是这病引起的?”
“不,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奇的是第二日早上一醒,五公主就全好了,只是身子还弱些,而且你猜怎么着,她居然问翠荇今夕何年,这可不怪了,若说病一场不记得日子无可厚非,哪有连年份也忘了的?”
“这倒是。”
几个宫人拉着暖香叽叽喳喳说着,又有人问:“唉,暖香你今日不当值吗?”
“今日公主宴请冯美人,美人不喜人伺候,我闲着呢。”
“你真好命,阖宫上下谁不知道三公主的汾阳宫是不输紫宸殿的美差。”小宫女艳羡道。
“嘻嘻嘻,你就羡慕吧。”暖香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好呀你。”几个小宫女摩拳擦掌给暖香好一顿挠,暖香笑得快断气了,连忙拱手告饶。
“好姐姐们,暖香嘴欠,姐姐们好歹饶过我这一次。”
“暂且放过,下次你可得带一壶好酒来赔罪。”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暖香答应不迭,又将话题扯到了奇怪的五公主身上。
汾阳宫里,赵懿安正和冯妙说着话。
赵懿安从匣子里取出一把剑递给冯妙:“美人的剑,多谢美人相借,现在原样奉还。”
冯妙摇头:“原本就是送你的,留下吧。”
赵懿安欢喜不已,抱起剑道:“多谢美人,不瞒美人这把剑我实在喜欢的紧。”
“看得出来。”冯妙哈哈笑着,继续话题道:“所以是那梁国质子搭救的殿下。”
“正是。”赵懿安将剑放回匣子里,“多亏了他,不然若是让成国君拿住我去威胁父王,那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殿下严重了。”冯妙转了转手中酒杯,“王上虽为君王,也是殿下的父亲,父亲保护子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殿下对王上太好了。”
赵懿安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就像是有人在说:你太孝顺了。这是很突兀的话。
赵懿安不语,只听见冯妙继续道:“虽然质子有搭救之恩,不过这件事还得瞒下来,若是让人知道了,不管是对殿下还是对那位质子,都没有好处。”
“美人跟我是一个意思。”赵懿安笑着,“也不过只对美人说罢了。”
冯妙又笑起来,两人碰了一杯酒,冯妙道:“对了,内廷里现在又忙着呢,听说梁国送上的几位佳人不日就要到了。”
“我也听说了,华夫人秋狩回来后就忙得不见人影,每每去锡华宫倒是只能看见小五。”
“梁国送来的人还是要小心些。”冯妙说着又笑,“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公主这样好运,那位质子我偶尔见过几次,生的很好,虽然装得乖巧模样,可半点不像是会出手救人的。”
赵懿安知道冯妙在打趣她,于是她也打趣回去:“这便罢了,我只嫉妒父王,怎么就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得美人喜爱,我可真是羡慕也羡慕不过来呀。”
冯妙正喝着酒差点被自己呛到,她咳嗽两声笑起来,真真是人比花娇,美得夸张。
赵懿安欣赏着眼前美色,还真有些嫉妒起自家父王来。
晚膳过后,冯妙带着几个宫人回去了,汾阳宫的宫人进来收拾东西。
暖香打了一盆水进来给赵懿安洗脸。
云想正在转述赵懿安的近日安排:“明年六月就是殿下的及笄礼了,王上派常禄公公来说了,他给几位殿下安排了些老师。”
云想轻咳一声,继续道:“听说都是些青年才俊,是层层举荐上来的优秀学子。”
赵懿安若有所思:“父王给我挑的待选夫婿吗?”
平地一声雷,云想这回是真呛到了,端水过来的暖香差点绊倒在平地上。
“难道不是?”赵懿安看着她们。
暖香没忍住笑,云想也笑了:“是是,只是殿下这么直白说出来怪吓人的,王上对殿下倒真费了一番心思,华夫人将那本待选……噗那本名册交给奴婢时,殿下是没见着华夫人的表情,不过也是,谁见过这样当爹的呢?”
赵懿安大笑起来,接过云想从华夫人那拿来的册子,三个人头挨着头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暖香看着止不住点头:“真是好眼光,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来可都炙手可热,殿下可要好好钻研钻研。”
三人调侃着,其实都没当回事,云想道:“慢慢看吧,索性他们还要教殿下一年的课呢。”
“不是说还有几位王妹也要一起吗?”赵懿安看向云想。
“是,其实也就三位,十二岁以上的公主,可不就只到五殿下为止嘛。”
“五殿下?”暖香耳朵动了动。
“怎么了?又有什么新闻了?”赵懿安问道。
“不瞒殿下,还真有。”暖香嘻嘻笑着,将白日里听说的五公主赵惜安撞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谁知赵懿安听了倒生起气来:“亏她是个作娘的,不要她怎么争气,如今反倒挫折起女儿来。”
云想知她是在说李美人罚体弱的赵惜安抄写经书的事情,只是赵懿安一贯与除赵小五外的兄弟姐妹不亲近,是以她有些意外她这次会这么生气。
云想听了暖香说的也是有些吃惊,她说的赵惜安的模样,倒颇有些像经典穿越重生桥段的开头——不知今夕是何年。
会这么巧吗?云想皱眉思索着,想着自己的来历,有的事情也只能说是无独有偶了,心下惊疑不定,只下定主意要多观察观察这位五殿下了。
她一时顾不上说话,就听见暖香道:“殿下说得是,五公主本来又是个软性子,哪里架得住李美人这样再三揉搓。”
赵懿安听了深以为然,一下从榻上下来,吩咐道:“我去看看五妹妹。”
这话倒正撞在云想心口上,她也有意想弄清楚这位五殿下身上的幺蛾子。
稍作梳洗后,云想备了一份礼,就带着几个宫人随赵懿安到了李美人宫里。
知道来意后,李美人也并不热络,让人带着赵懿安一行人进了赵惜安的寝殿。
宫人通传过后,赵惜安的大宫女翠荇出来行礼,赵懿安问了两句情况后,只带着云想进了内殿。
内殿床上,赵惜安看到来人模样,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很快掩饰情绪,挣扎着要起身给赵懿安行礼。
赵懿安连忙走过去按住她:“好好躺着。”
她握了握赵惜安的手腕,蹙眉道:“瞧你瘦的。”
一旁云想却见赵惜安不着痕迹抽回手,神情奇怪,只是半点不见以往怯懦神色,像是突然转性一般。
翠荇端茶过来,赵惜安勉强坐起朝赵懿安笑:“三姐姐怎么来了?”
说罢她的目光突然凝在云想身上,如有实质般让云想很不舒服。
“五妹妹?”赵懿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赵懿安顺着她的眼光看向云想,很是疑惑。
“啊,没什么。”赵惜安讪讪笑道:“只是三姐姐这个宫女瞧着有些眼生。”
她的话一时倒把赵懿安弄不会了,她们平时并不往来,瞧着眼生不很正常吗?
一旁翠荇出言道:“殿下可是病糊涂了?云想是打小跟着三殿下的啊。”
赵惜安一顿,连忙道:“瞧我,三姐姐别见怪。”
赵懿安摸不着头脑看向云想,却见云想不做答应,似乎也在出神,实在怪得很。
赵懿安收回目光,又同赵惜安寒暄了两句,有宫人端过药来,赵惜安慢慢喝着药,像是不经意间问起赵懿安:“听说三姐姐去年冬日在雪地里救了梁国质子?”
赵懿安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皱了皱眉头,不在意道:“瞧着可怜,随手罢了。”
赵惜安打量着她,听到这话好像笑了一下。
“我就说依三姐姐的性子,对这质子不该有什么好脸色。”
赵惜安将药碗递给翠荇,说话行动间让赵懿安有几分压迫感,这还是那个瞧着糊涂行事怯懦的五妹妹吗?
赵懿安实在疑惑,不动声色笑道:“妹妹倒是长大了,行动说话都颇有些模样了。”
赵惜安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鬼门关走了一遭,哪能不长大呢?”
赵懿安听言,只当她是打击太大,安慰道:“你安心养着,李美人若是再生挫折,你可来找我。”
赵惜安似是有些惊讶,又盯着赵懿安打量一会儿,方笑着答应。
片刻后,赵懿安辞别赵惜安,带着宫人出了寝殿。
赵惜安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无意识般对翠荇道:“她倒是变了许多。”
翠荇不明白她的话,只是将手里蜜饯罐子递过去:“殿下,蜜饯。”
赵惜安看着她,微微摇头,摆手道:“不用了,你帮本宫去打听打听,找机会把一个叫青釉的宫女调来本宫身边。”
翠荇垂首答应。
“还有。”赵惜安又叫住她,“把梁国质子的事去打听清楚,尤其他跟赵懿安的关系,青釉那边不急,这件事情先去办。”
翠荇不解,却也不询问,依旧只是答应。
赵惜安侧躺在床上,撑着头,神情晦暗,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