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5月12日,沙盛未十岁生日,正逢周末母亲节,一大家子在酒店包厢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回菜汉食摆满席。
素宁抱着一岁多的小姑娘,阿妈正在小心地喂她粥食。
月梅追着两岁的唐源喂饭,田小月挺着孕肚不便,唐庆一边给她舀汤、夹菜,一边与一旁的沙仲君、沙默德闲谈......
盛未和小博还在认真地吃着蛋糕......
鬓发苍苍的唐秉坤与沙父把酒言欢:
“如今儿孙绕膝,此生无憾!”
“是啊,我们俩老朽圆满至此啊!”
......
唐映看他们各自欢喜,幸福美满。自己内心却有掩饰不住的悲戚,十年前的今天,糖糖在大地震中遇险,生死不明。
她看到几个孩子跑出去阳台追逐,便跟出去把他们叫进包厢,自己却趴在阳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沙默德看唐映久久不进来,便走过去拉开门出来阳台,阳光下妻子的白发格外亮眼,沙默德搂着她肩膀见她神不守舍。
“怎么了?老婆,母亲节都过得不开心!”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唐映喃喃道。
“你,有遗憾吗?”
“有......”唐映眺望远方,又继续说:
“我们公司现在不忙,李总过不久又得请产假了,所以我下周提前休年假,换季了,家里衣物也该收拾整理,我要做好你们的贤妻良母。”
“那,下周也抽空去学校宿舍,帮我把床铺也洗晒一下。”沙默德说。
周三上午,美院画室里,曹晓棠课休时间仍坐在画板前专注地画着。
沙老师走到曹晓棠身旁,说:“曹晓棠,我今天忘戴眼镜了,我腿脚不好,麻烦你去我宿舍帮我把眼镜取过来,你师母在宿舍,你敲门就行。”
“好的。”曹晓棠连忙走了出去。
她到教师宿舍二楼二号敲门。
正在拆洗被子的唐映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酷似自己的女生,有些意外;而曹晓棠看着年岁不老、却一头白发的师母也很吃惊......
她很快回过神来:“师母,我是沙老师学生,沙老师眼镜忘记戴了,我来宿舍帮他带过去。”
“哦,进来吧!”唐映拉开门,请她进来。
唐映在书桌上找到沙默德的眼镜递给女生,看着她的眉目容貌那么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晓棠。”曹晓棠接过眼镜。
“曹,曹晓棠!今年,多大了?”唐映追问。
“我上个月刚过19岁生日。”
“4月......19......”唐映愣住了。
曹晓棠见师母神色异样,连忙说:“师母,我先走了。”
唐映看着曹晓棠离开,赶紧追出门去,曹晓棠已经转角下了楼梯,她站在阳台望着曹晓棠走在楼下,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
而楼下那匆匆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楼上张望自己的师母,心中也有种异样的感觉。不过,很快还是转身走远了,回到了画室大楼。
沙老师正站在画室外面的走廊边,曹晓棠过来把眼镜递给沙老师:
“沙老师,您的眼镜。”
沙默德接过眼镜,看着她说:“谢谢!”
“沙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曹晓棠也倚着阳台。
“嗯!”沙老师戴上眼镜。
“师母看着这么年轻,怎么会满头白发?”
“因为,她心中有许多遗憾和苦闷,却无人可言,所以,忧愁上头变成霜。”沙老师望着远山。
曹晓棠觉得师母真是可怜,叹息了一声便进去了画室。
晚上,沙默德洗澡出来,看见唐映坐在妆镜前梳着白发,沙默德便走过去接过梳子帮她梳理。
唐映盯着镜子,说:“默德,曹晓棠长得很像我对不对?”
沙默德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唐映,并不言语。
“你是个心细的人,不会落下自己的眼镜,你特意让她来见我。”唐映说。
“是!”
“你做事谨慎,也不会轻举妄动,你肯定查过她的资料了。”
沙默德手停了下来,看着镜子里的妻子。
“曹晓棠出生日期是2000年4月19日,默德,你明白吗?”唐映也看着丈夫说。
沙默德更加惊愕地看着妻子,唐映没再言语,便上床睡下。
沙默德算着日子,他出车祸的时间是2000年4月28日,那时唐映刚生产9天,她从南方逃回来找自己,还受风淋雨,所以唐映才会身体赢弱,导致现在满头白发。
沙默德也躺上床,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
周末,沙默德请谭眉在市区一处露天座台喝下午茶。
“谭眉,你与他们父女生活这么久,你感觉,曹晓棠和他爸爸关系怎么样?”
“很好,晓棠很粘她爸,她爸对她也是百依百顺。我记得她十四岁那年,她爸就说她两句,她发脾气把店里最贵的一套茶具摔碎了,她爸硬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他对我说,孩子心里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了,茶具只不过是脚下泥土所制,哪比的上骨肉至亲!”
“这么说,他们......他们是亲父女?”沙默德问。
谭眉看着沙默德半响:“沙老师,是什么意思?”
沙教授端起杯喝了一口红茶,欲言又止。
谭眉似有所悟:“我,找机会打探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查证!”沙默德说。
谭眉沉默了许久,说:“沙老师,我觉得,冥冥中自有定数。以前,你为救我得罪了郝磊,唐映又因此替我遭受无妄之灾,我一直觉得亏欠你们夫妻。所以,上天安排我照顾了晓棠十几年,连她第一次生理期都是我教她的......一切,都是天意!”
美院画室。
沙默德代他们班最后几天素描课,一直偷偷地审视着曹晓棠,希望从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可她与学生时期的唐映简直是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右眉间藏有一颗朱砂痣。
他走到曹晓棠身后,扶在她椅背上,假装不经意捡到她一根头发攥在手里。
端江美院正门口正在门头改建,道路绿化拓宽,工地噪音嘈杂,许多工人忙碌地穿梭其间。
傍晚,曹晓棠和沈欢从侧门出来,到校门口小店买点小吃。却见到几个工人在脏乱的工地扭打一起,周围一圈学生还在嬉笑地起哄看热闹。
两人好奇走过去,才发现是三个民工暴揍一个比较瘦小单薄的民工,挨揍的民工趴在地上,头破血流,另三人仍是下脚狠踹......
这时,过来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把他们拉开,骂道:
“他妈的!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滚蛋,别在老子的工地搞事!”
“是小范先挑事,他先动的手!”
“对对,就是他......”
工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小范,说:“小范,明天你不用来了!”
被打的民工小范,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泥浆,灰头土脸,满嘴血渍,他脱下手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也不辩解,就一瘸一拐的准备离开。
“明明是他们三个殴打他一个,你们人多霸道,欺负老实人!”曹晓棠喊道。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是他们三个先动的手......”其他同学也在抱不平。
......
不远处,一辆黑轿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高个的黑西装男士,大约三十来岁,眉目俊逸,仪表不凡,却气场冷漠:
“苏平,工地规章怎么定的?”
“打架闹事一律开除!”工头苏平说。
“一个比一个冷酷!”曹晓棠愤愤地说。
男士转头盯了她许久,曹晓棠也毫不示弱,仰头瞪眼望着他。
“你,有何高见?”男士问曹晓棠。
“我如果是你,我就把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工头和这三个闹事的开除,让小范做工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不是浅盘,盛的下气度,量的出深浅!”曹晓棠说。
“乔总,这个小范蹲监狱刚出来,我是可怜他才给他活干的。”苏平连忙说。
“所以,你就借他来压低工人日酬?”乔总说。
苏平紧张的满头大汗,说:“我也是为了压缩成本......”
“我什么时候说过靠缩减人工资本来控成本?”
乔总又看了看曹晓棠,对苏平说:
“按规章办事!”
说完便转身离开,坐上车绝尘而去。
车上。
乔总对同伴说:“王建,找机会把苏平撤走,那个小范安排到别的工地干活。”
“好的,乔总,苏平是苏纯胜的远侄,也算是你阿姨的外甥。”
“那就更好了,将他抬上来,让他们得意几天!”
沈欢慌张地拉着曹晓棠进到学校。
“曹晓棠,你胆子也太大了!”
“怕什么?那个乔总虽然冷若冰霜,但我看他眼神却不像凶狠之人!”
“我不是说他,你没注意那个工头和那三个民工瞅着你的眼神,恨不得剐了你。”
曹晓棠才紧张起来:“是啊!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以后出入都得小心点了。”
周五傍晚放学后,曹晓棠背着包骑自行车回家。可能也是心虚,一路上总觉得被人跟踪。
她不敢走巷道,一直蹬着自行车顺着车辆人多的马路回到了北城茶庄。她才松懈下来,下车往后面望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靠在路边不远处,看不清人影,她赶紧推车进门去。
黑轿车里的乔晋安看着她安全到家,才掉头返回......
那天,在美院门口看见这个女生熟悉的面孔,与当年在他家做保姆时的唐映简直一模一样。难以置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甚至连声音神情都这般相似。
不同的是,这个女生没有唐映谨慎,太胆大,妄言得罪小人,就像当年的自己,只顾自己一腔正义胆大妄为而遭暗算,连累唐映受伤。
所以,他当时为了保护这个女生才没有听取她的意见,即便她说的有道理。
乔晋安今天特意在学校门口等着,担心她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会被怀恨小人报复。他也确认自己是不是相思成疾,才产生了错觉?再次远远地看到这个女生时,越发感觉她与唐映毫无二致,不由自主的就开车跟着她,一路护送她回来!
曹晓棠回到茶庄絮絮叨叨的跟曹忠民说着学校里的趣事,曹忠民也是一脸宠溺地听得津津有味。
谭眉做好了饭菜来喊他们进去吃饭。
“还是谭阿姨做的饭菜好吃。”曹晓棠说。
“喜欢吃就多吃点,现在住校,以后嫁人了就更难得再吃上我做的饭了。”谭眉笑道。
“爸,早点把谭阿姨娶了,我以后嫁人,您就不会孤单了。”
曹忠民夹了一块肉放到曹晓棠碗里,说:“还不到二十岁就想着嫁人,都不知道害羞。”
“我看是您害羞了吧!爸,我一出生我妈就难产走了,这么多年了,您还等什么呢?”
谭眉安静地吃着,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