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五十七回：尼特罗的决定

“再次恭喜你通过猎人测试。”仅有两人的房间内，尼特罗又一次向凯茜伸出手。

被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凯茜看了面前和蔼的老人一眼，伸手和那只苍老的手掌握在一起。手掌相触的一刹那，老人的身上陡然升起了强大的念压。感受着铺面而来的压迫感，凯茜皱眉，随即同样运气念力相抗。

不大的房间内，两个人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较着劲。两股强大的念压相互挤压，互不相让，以两人交握的双手为界各占据了半边房间。一分钟过去了，尼特罗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有些为老不尊的表情；凯茜面色不变，皱着眉认真严肃地与尼特罗对视。

“年轻有为，”尼特罗突然收起了念压，轻巧地抽回了手，“这个词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凯茜你创造的。老头子没忍住好奇心试了一下你的水平，凯茜你不会生气吧？”

凯茜一愣，随即也散去念力，收回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刚刚的情况看着是势均力敌，但事实上这个老人是留手了，她完全不知道尼特罗是怎样抽回手的，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手指下意识地轻触掌心，凯茜的心里升起了几分不安。面对着老人貌似和气的笑颜，她扯起嘴角假笑一番，“如果‘年轻有为’这个词是为了我被造出来的，那么“老当益壮”一定就是为了尼特罗会长而诞生的。”

尼特罗继续和蔼地笑着，他指着办公桌前的靠背椅以和蔼的语气说道，“坐吧。”

凯茜挪动脚步，待尼特罗在办公桌后坐好了，才在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尼特罗会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尼特罗看了一眼面前人年轻的面庞，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强者，而她的实际年龄比她看上去的还要小得多，但她很强。尼特罗可以肯定自己在十二岁时没有这样的实力，事实上他也从未见过哪个这般年纪的孩子有如此实力。就资料来看这个女孩的经历并无不寻常的地方，但是他并不认为那些资料是真实的。在他的认知中，除了某些特殊的世家，就只有流星街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这个凯茜，会是从流星街走出来的吗？想到过去有些出身流星街的人在外界引发的骚乱，尼特罗心头微寒。现在凯茜的实力虽强，却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不难想象，若是再过十几二十年，这个女孩会拥有何等可怕的实力。而到了那时，若是她要作乱，还有人能够阻止她吗？

“尼特罗会长？”见老人许久不开口，凯茜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可不想在这里陪一个老头子发呆。

尼特罗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视线对上凯茜漆黑但是清亮的双眸，心里种种杂念一下子平息了。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这个凯茜很可能来自于流星街没错，但她的身上并没有流星街人特有的黑暗气息，她可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流落到流星街罢了。……理清楚思绪，尼特罗平定心神，有些抱歉地对凯茜笑笑。“真是的，人老了就不容易集中精神。其实我只是想和你稍微谈几句，要知道，已经有整整十年没有人通过猎人测试了。今天，终于有了新的猎人出现，我很高兴。”

面对尼特罗的感慨，凯茜一语不发，淡定地看着尼特罗。

看来不能期待她会接过话茬啊，尼特罗在心底叹一口气，接着前面的话说道，“很少有像你这样年轻的考生来参加测试，老头子我很好奇，凯茜你为什么想成为猎人呢？”

凯茜并非是出于自身的意愿来参加的猎人测试，此刻不免有些迟疑。她想了想，然后回答，“因为好奇，我想看看每年都有无数参加者的猎人测试是什么样的。而且当上猎人有很多的好处，所以就来试试看。”

“比如呢？”尼特罗顺着问道。

“嗯……像是可以免费使用很多公共设施，还有可以去一些有趣的地方，比如某些较封闭的小国和古时候留下来的古迹。”这些确实都是她在看了关于猎人的介绍后比较注意的地方，猎人这个职业的优点还是蛮多的。或许就算没有和流星街高层的交易，她也会来考取猎人资格，但她自己肯定不会那么早就来参考就是了。

尼特罗笑着点头，相比过去听到过的一些当上猎人的“好处”，凯茜所说的算是极为正常。“猎人的确有很多的特权，所以要成为一名猎人需要通过一系列严格的考验。不过对于你而言猎人测试里的种种难关应该算不上什么，最后你跟比丝姬的那场战斗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尼特罗满面笑意地说完这些话，然后等着看凯茜如何回应。

凯茜表现地像是没有听到猎人协会会长最后那句赞扬的话语，直接就把话题带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哪里的话，猎人测试对我来说也一样很不简单。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的测试，任何人都是不敢大意的。”

凯茜说了那样一番似有所指的话，阅历丰富的尼特罗哪能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他回忆了一下豆面人上交的报告里的内容，明白过来凯茜指的是什么，“你是指第二场测试中遇到的事情吗？”

凯茜稍稍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尼特罗已经知道那件事了，这会是哪位考官上报的呢？“您已经知道了呢。有些话我来说或许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多嘴一下，猎人协会在助考人员的选择方面实在有些不妥。”

尼特罗捋一捋胡子，对凯茜的反应既意外又深感满意。他和颜悦色的点头，然后说道，“关于这一点萨拉丁已经和我谈过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来看看情况，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担任猎人测试的考官。”

凯茜摇头拒绝，她并不想当考官，“谢谢您的厚爱，不过我对当考官没有兴趣。”

尼特罗“呵呵”笑着，并不介意凯茜的拒绝。他说，“也对，你才刚刚成为猎人，还有很多需要了解的事。”接收到凯茜不解的目光，他进一步说明，“实际上，猎人只是一个总称，它下面有很多的分支。根据追求的东西的不同，分为赏金猎人、幻兽猎人、美食猎人、遗迹猎人等等。一般都是按照自己的爱好或者特长来选择从事哪方面的工作的，也可以同时从事好几方面的工作。你想过要成为哪一种猎人吗？”

凯茜摇头。

尼特罗的表情变的正经起来，他郑重地看着凯茜，“关于从事哪一项工作慢慢考虑也没关系，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想清楚要成为什么样的猎人。作为猎人协会的会长，我不奢求每一个猎人都致力于贡献社会——这也不现实，我只求你们能做到‘问心无愧’。无论将来你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无论这条道路是一帆风顺还是坎坷不断，都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凯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我知道了。”这种事情即便尼特罗不说，她也是清楚的。不过听一个能做自己祖父的人对自己说这些话，让凯茜有种被关怀的感觉。

尼特罗见得凯茜眼里的认真，满意地露出微笑。眼角瞥到桌上的通讯器闪着黄光，他对凯茜点头示意一下，然后接起。“怎么了……你带他们去一楼的咖啡厅坐一下，凯茜很快就回到。”尼特罗放下通讯器，不出所料地对上凯茜询问的视线。“你的朋友找你来了，阿尔曼带来的，你去看看看看吧。老头子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联络感情了，哦呵呵。”

凯茜起身对尼特罗微微欠身，然后迅速退出了房间。

尼特罗没有错过刚刚凯茜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意，看来是很重要的朋友，要不要调查一下呢。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便再度拿起了通讯器——虽然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小姑娘，但还是多多观察一下吧，那么一个潜力无限的年轻人……

另一边，被豆面人引到了咖啡厅的阿尔曼与美娜正在和豆面人聊天。美娜一边听豆面人讲着猎人测试中发生的种种事件，一边频频讲目光投向门口。突然，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出现在那里，美娜激动地立刻站了起来。“凯茜！”她迎了过去。

凯茜配合地张开双臂和美娜拥抱了一下，“其实也没多久没救，不用这样热情吧。”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美娜脸一红，随即拉着凯茜低头仔细查看起来。“辛苦你了。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坐下说话吧。”凯茜的手掌按上美娜的肩，带着人在桌边坐下。

豆面人见凯茜来了，体贴，也可以说是识相地找了个理由离开。离开之前，他没有忘记对凯茜说一声“恭喜”。

“想不到你还真的成功了，真是厉害！”阿尔曼想给凯茜一个友情的拥抱，却被一脸警惕的美娜一掌拍开。于是两人闹腾起来。

凯茜笑看着美娜和阿尔曼的互动，挥手招来侍者，点了一杯招牌咖啡。

三人不过说了几句话，连凯茜的咖啡都还没上来，就有一小队人找了过来。得了尼特罗指示的伊利斯为了不显突兀，很干脆地叫上了同样对凯茜心存好奇的克莱尔和萨拉丁。当然，尚未离开的卢莎也跟来了。

有着考官三人组和卢莎在场，某些需要保密的话题自然是还不能谈了。在话多的克莱尔的带动下，话题从“凯茜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通过猎人测试的人，真了不起”变成了“这一期的猎人测试一点都不简单，发生了很多值得一说的事”，于是凯茜就不得不说一些参加猎人测试的过程发生的事来满足其他人的好奇心。在说到遇到卢莎这一段时，已经从阴影中走出的卢莎热情地帮忙解说。然后说到第三场，伊利斯趁机问凯茜是如何四天半就穿越沙漠的。凯茜表示自己被沙漠中的奇景眯了眼，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在赶路。关于凯茜看见伊利斯布置考场这件事，凯茜没说，伊利斯也没提，就算是只有他们两知道的小秘密了。

卢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凯茜一人独战三名考生的事件经过，跟着美娜和阿尔曼一起夸凯茜“厉害”。克莱尔则是更关注另外一点，“凯茜啊，有个问题我好早以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摘那么多火爆香菇随身带着呢？”在第一场她监考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凯茜拎了好多任务物品走，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那个可不是能食用的蘑菇哦！”

凯茜笑笑，“我没打算煮来吃的。我有一个朋友喜欢研究植物，所以看到没见过的植物就想着带一些给她做礼物。”

克莱尔理解了，但又有了新的问题，“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他会来参加猎人测试吗？”

凯茜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想她应该不会来参加猎人测试，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植物猎人啊，植物猎人好少的，你那个朋友既然对植物感兴趣，你劝劝她来做猎人嘛~啊，对了，你的朋友实力怎么样？”克莱尔揪着凯茜的衣袖，睁着大眼睛像凯茜乞求。

“……”凯茜发现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她不怀疑莉莉丝可以放倒所有的考生甚至考官，但要莉莉丝像她这样来考试那是不可能的！斟酌了一下，凯茜拎开克莱尔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对她说，“很遗憾，以她的实力要参加猎人测试有些勉强。”

……

一番闲聊之后，下午茶时间结束了。伊利斯和克莱尔据说还有任务，打过招呼就走了。萨拉丁当着凯茜和卢莎的面为第二场考试中发生的事情道了歉，然后带着卢莎走了。听卢莎说，她得离开这里了，然后她会回家乡修行，来年再来考猎人。凯茜揉揉额角，让阿尔曼再坐一会，携着美娜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她也该走了。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凯茜带着美娜去见了豆面人，“猎人测试已经结束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现在是来道别的。”

豆面人掏出一个手机，抬手递到凯茜胸前——以他的身高再怎么举也就只能够着凯茜的胸口，“这个是给你的，以后有任务会联系你，刚刚忘记给你了。”

凯茜收下来揣进口袋，冲豆面人点点头，成为猎人之后偶尔需要执行一些任务她是知道的。打过了招呼，凯茜就和美娜、阿尔曼一起离开了这栋属于猎人协会的建筑物。

豆面人拿着调查报告敲响了尼特罗办公室的门，然后将手里的报告呈了上去“会长，那个美娜的身份一时间调查不出，您看？”

尼特罗摆摆手，“不用再查了，我知道原因。”

跟了尼特罗已有不少年岁的豆面人意会，“您是说？”

尼特罗翻着手里面由伊利斯上交的报告，潦草地点点头。

“那么凯茜也是来自流星街的，我们要怎么处理？”得到了答案的豆面人紧张起来，想不到看起来蛮有正义感的凯茜竟然是流星街的人！但要处理凯茜可需要不少的人力啊，凯茜那个实力……

放下报告，尼特罗把手里的报告丢到豆面人手里。

豆面人明白这是要自己看一看的意思，便翻开来阅读。虽然这份报告是他送来的，但他其实没有打开看过。报告的内容不多，就是讲了讲下午凯茜和他们交流的内容还有对凯茜的那个朋友的观察和分析。看到最末尾的伊利斯的评价，豆面人皱起了眉，伊利斯对凯茜的评价很高。看着伊利斯举的几个例子还有相关分析，豆面人也不太明白尼特罗到底打算怎么办了，“会长，那我们不必采取行动吗？”

“依你看，凯茜是个危险人物吗？”尼特罗不答反问，将问题抛给了下属。

豆面人使劲想了一番，然后回答，“不是。但流星街是个怎样黑暗的地方所有人都清楚，或许她表现给我们看的都是伪装出来的。”

“呵呵，你看那样一个基本不会变换表情的人像是一个伪装高手吗？要伪装好歹也伪装地和善一点吧。”尼特罗笑了，他和豆面人的观点恰恰相反，在他看来，凯茜还是太嫩了。

因为先前处理过一些流星街出来的闹事的人，豆面人对流星街人的印象很差，不过仔细想想他也知道用自己见过的那么几个来代表流星街全部人并不合适。毕竟凯茜才12岁，虽然看起来不像个12岁的女孩，不过相信没有人会故意谎报一个不容易被别人相信的假年龄。在他知道凯茜来自流星街这件事之前，他对凯茜的印象其实是不错的。“看来是属下想多了，其实一开始属下就觉得凯茜是个不错的人。既然她现在离开了流星街到外面来，想必是不喜欢在流星街生活，以后应该也不会回去了。”

“这个可说不准。”尼特罗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见过的流星街人还是太少了，那里面人的想法可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她现在既然在外面，我们想知道她的行踪就很简单，你派人注意着点就好。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必跟我汇报了。”

豆面人点头应是。看来还是需要观察一番才能判定凯茜是否具有危险，他想。

挥手让豆面人退下，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尼特罗一个人。“在我这个位置，不谨慎些……”尼特罗手指轻敲桌面，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