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六十一回：徒弟的作用
圣诞节的早晨，凯茜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神色一如往常。
杰妮从会客厅的门口伸出脑袋偷偷地观察着，凯茜大人的神色虽然没有奇怪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气氛不太对。而且，凯茜大人的坐姿一直没有变化，手中的报纸也没有翻页，很显然是没有在看报纸。那么，凯茜大人在想什么呢？“凯茜大人这是怎么了？”杰妮收回脑袋，用口型向在门的另一侧一起偷看的艾伦发问。
艾伦缓缓地摇头。他觉得自己其实知道凯茜大人心情有异常的原因，但他不会跟任何人谈论这个话题。
杰妮扁了扁嘴，不再看艾伦。单手端着托盘，用另一只手轻敲开着的门板，杰妮微笑着站在门口，“凯茜大人，咖啡好了。”
艾伦看着杰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进去，他转身离开，继续站在这里会被凯茜大人发现的。回到自己的岗位，艾伦忍不住心想，心情不佳的又何止凯茜大人一人呢？昨晚宴会结束的时候，他看到凯茜大人被那个叫做杰克的青年叫走了。他还看到了莉莉丝小姐，那时她站在那两人后方的一个通道口偷笑，笑得暧昧。杰克对凯茜大人的欢喜是个人就看的出来，他又不傻，结合当时的场景，他想得出杰克是要向凯茜大人表白了。或许出于对凯茜大人的尊敬，又或许是畏惧，他当时没敢跟上去偷听。后来他从保安那里知道杰克已经离开了，既然匆忙离开想必被凯茜大人拒绝了，此刻杰克的心情肯定比凯茜大人更糟吧。不过，他的心情也不会比杰克好多少。一开始得知杰克离开的消息，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却又很快地沉了下去。他有什么资格高兴呢？他没被拒绝，那是因为他连说出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这样想着，心头便是满满的苦涩。但即便满心苦涩，艾伦也心甘情愿。这番心意，就让他藏于心底、一个人烦恼吧！
实际上凯茜倒没觉得自己心情不好，她只是，只是感到无趣罢了。
拒绝了杰克之后，凯茜的心情挺复杂，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昨晚她睡得不太好，今天早上起来，她也感觉不太自在，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好似得。仔细想了一想，她认为自己这是没事做所以无聊了。话说回来，现在她正在放假期，一个平常很忙碌的人骤然闲了下来会不适应是很正常的吧？这样一想，她的情绪回升了一点。凯茜看了一眼挂钟，才9点出头，还很早，于是几口把温暖的咖啡喝掉，站起身打算出门。
“莉莉丝问起的话，告诉她我去修炼了。午餐前我会回来的，别让她一头扎进实验室。”凯茜穿好外套，对在走廊上站岗的艾伦说道。
艾伦下意识地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问道，“您要去修炼？”
“嗯。”凯茜看了一眼紧闭着的莉莉丝的房门，莉莉丝还没有起床，她呆在这里也没事干。李和安娜新婚燕尔，她也不好去打扰，这样一来她也只能去修炼来消磨时间了。“我打算借用一下行政中心那边的地下修炼场，乍一闲下来，有些不适应。”看着艾伦疑惑的表情，凯茜就补充了几句。
原来是要发泄啊，艾伦如此理解凯茜的行为。眼看凯茜话说完就要离开了，艾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凯茜大人！”
“嗯？有什么事吗？”凯茜停下脚步。
“是这样的，我听希斯说，您去年在九区那边收了个小徒弟。”艾伦看到凯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他接着说，“今天是圣诞节，您既然觉得无聊，不如去九区看望一下？修炼什么时候都可以，您难得休息，没必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凯茜思索了一下，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你们是不是在担心我的身体？”
即便跟凯茜认识了不短的时日，艾伦对凯茜说话的跳跃性还是不太适应，他斟酌了一番才回答，“您长期不在流星街，大家无从得知关于您的消息，自然是……”
“好吧。”凯茜打断了艾伦的话，修炼这件事也是因为无聊而临时起意的，不是非要那样。她接受了艾伦的提议，然后花了十几秒想好了计划，“我是该放松一下，你去帮我安排个司机，我要去九区一趟。午饭我就不回来吃了，莉莉丝那边，她要做研究就做吧。记得让她晚餐前出来，我回来要见到人。”
艾伦做出那样的建议自然是经过考量的，修炼也就是通过做运动来发泄不愉快的情绪，那并不是个好方法——有释放压力的效果但也不会让人心情好起来。想到之前希斯无意间透露的消息，他认为可以利用一下。据希斯说那是个可爱并且有礼貌的孩子，跟那样的小孩子相处一下应该能让凯茜大人的心情好起来吧！听得凯茜的吩咐，艾伦笑眯眯地自荐，“让我做司机如何？我想看看凯茜大人的徒弟。这边有杰妮和亚尔维斯他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对于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好奇心的艾伦，凯茜无奈地笑笑，然后点头同意了。“可以。嗯，要是希斯没事的话，就让他来顶你的班吧，你自己去跟他说。”看艾伦笑得狡黠，凯茜索性也捉弄了他一把，当然，从她毫无变化的表情上是看不出这点的。
五分钟之后，凯茜带着作为司机的艾伦，从十三区驱车出发了。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流星街各区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但凯茜觉得这边的路面必然是整修过了的。去年从十三区到九区花了半天的时间，今天就花了三个小时出头，虽然去年前往九区的路上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快了那么多一定是道路整修过了。凯茜的猜测是对的，但其实也可能是车子的性能变好了使得行车速度快了，不过她没想到这点。
通过了街区边境上的检查站，车子正式进入流星街九区的地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凯茜对司机艾伦说道，“等下先去中心区域买点东西吧，圣诞节总不能空手去拜访。”
艾伦点头应是，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跟凯茜搭话，“希斯也是无意间提起这事的，我也没多问，您方便多谈谈吗？我一直以为大人您不喜欢带徒弟的。”
凯茜皱起了眉，艾伦这话是因为她当初太严厉了吗？瞥了一眼艾伦专心看着前方的侧脸，凯茜答道，“还好吧，我对于从小带大一个徒弟这件事有点兴趣。那个孩子我还没有正式收为徒弟，我跟元老院的协议还没到期，现在哪有时间管小孩。我跟他说，让他自己努力两年，到时候看他的水平再决定要不要收下他。”她这样说算是在给艾伦解释，当初她之所以训得严，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年纪比较大，实力也够格。
艾伦之前那句话压根就没有抱怨的意思，他是看出来凯茜不喜欢麻烦事，才说她不喜欢带徒弟。凯茜的回答虽然是理解错误才说的，但艾伦也没听出来，没听出来也不要紧就是了。“那么说要明年才会有个结果。要是能被您收为徒弟，那孩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的。”艾伦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羡慕。凯茜大人决定要对那个孩子进行考核就说明她是认真对待收徒这件事的，要是那孩子通过了考核，那天资一定不错；再加上一个好老师的辅导，这将来，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是一片光明啊！
对于艾伦的“拍马屁”，凯茜笑而不语，她能不能成为一个好老师她自己都不敢打包票呢。
……
凯茜拎着几袋礼物从车子上下来，首先见到的就是在院子里锻炼的西索，她的小徒弟。一年不见，凯茜并没能立刻认出西索来，但西索一眼就认出了她，停下了动作将目光黏在了她的身上，她这才认出了他。“好久不见，西索。”对着红头发的漂亮小男孩，凯茜表现了难得的温和，她朝他笑了一下。
被自己念了一整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这件事给惊到的西索在凯茜的声音下恢复了行动力，他咽了咽口水，站直了身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师傅好！”片刻的犹豫之后，西索大声地吐出三个字，同时深深弯下了腰——一个极为正式的九十度的鞠躬。
现在正是年末，天气比较寒冷，此时在院子里锻炼的孩子就西索一个，但大厅里面的孩子已经注意到凯茜这个来访者。眼看马上有其他人要过来，凯茜几步上前把西索给扶直了，“等明年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再这样叫我吧。”她这样说着，然后越过西索往里走，艾米在其他孩子的通知下走了出来，此时正用十分惊喜的眼光看着她。凯茜举高手里的礼品袋，“圣诞快乐！我带礼物来看大家咯！”
认识凯茜的孩子，李斯特、弗朗茨、亚西直接奔了过来，抢着对她说“好久不见”和“圣诞快乐”。新来的孩子莎拉还有明因为不认识凯茜，不敢上前搭话，站在后面低声向艾米打听情况。
理论上同样对凯茜不了解的哈妮却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像是雕塑一样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虽然总是被西索用不耐烦的表情对着，但她好歹从喜欢的男孩那里打听到了一点关于凯茜的情报，以及自己喜欢的男孩对眼前这个大姐姐到底有多么尊崇。西索等了一年的人终于出现了，她为什么没办法替西索感到高兴呢？她应该感到高兴的！既然明知道自己跟对方理想的女性天差地别，那么就保持那份喜欢默默祝福对方过得顺心吧！……可是，真得好难啊，这个大姐姐是会带走西索的人啊！一想到将来西索会被这个大姐姐带离这里，她的心口就堵得慌。
凯茜当然注意不到哈妮的异常，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正下楼下到一半明显是看到她太过吃惊而停下了脚步的喀秋莎身上。看着喀秋莎脸色不太自然，她知晓喀秋莎对于自己有些抗拒，于是别开脸，等着喀秋莎自己下楼过来。待喀秋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上去微笑一下，打招呼道，“好久不见。”短暂地对视之后，她就将视线移开，移到了就在边上的哈妮身上，“你是叫哈妮吧，一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呢。这两个是新来的孩子？”
哈妮眨眨眼，对凯茜突然对自己说话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自己盯着对方看被发现了，正打算卖个萌伪装一下，就见凯茜已经转开了视线，去研究莎拉和明了。囧，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感觉自己漏过了什么。
艾米自然明白凯茜和喀秋莎之间的尴尬，她推了喀秋莎一把，“去准备些茶水。”然后她才指着凯茜视线扫过的那两个孩子介绍到，“莎拉和明，今年新来的孩子。这位是凯茜，以前生活在这里。”
“你们好。”凯茜对着莎拉和明伸出手。每次回到这里凯茜的表情都会比较放松，虽然她的声音怎么也算不上悦耳，但也不至于吓到人。
“你好。”莎拉和明一起说道，然后分别跟凯茜握了手。
等凯茜跟所有人打好招呼，发好圣诞礼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的时候，就发现西索已经站在自己的旁边有一会了。凯茜看着西索，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给你的，我记得之前给了你一个小东西，你还留着的话可以串起来。”这次她没有再买武器或者锻炼器材做礼物，她挑了一些颜色亮丽的腕带还有几个蝴蝶结，弗朗茨还有哈妮他们很开心地接受了。唯有给西索的礼物是专门挑选的，一条银链子，算是比较珍贵的礼物了——以收容所的生活条件来说。
西索看着盒子里面细细的链子，小心地拿了出来，虽然并不珍贵，但这是他认定的师傅给他买的圣诞礼物！“谢谢。去年你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还留着，那是信物不是吗？”西索自信地一笑，像是在告诉着凯茜“我这个徒弟你收定了”！
凯茜被小西索得意的模样逗笑了，艾伦的建议果然不错，徒弟真是不错的提升心情的“道具”。凯茜喝着表情别扭的喀秋莎送来的热茶，同西索随意地聊着天。站在凯茜身后的艾伦偶尔也插几句话，话题基本围绕着如何锻炼身体，气氛和乐融融。“哈妮，有什么事吗？”凯茜注意到站在楼梯上偷偷往这边看的可爱小女孩，主动开口问道，她对性格活泼的哈妮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哈妮腼腆地笑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凯茜招手之后奔了下来。她站在凯茜面前，大眼睛直视着凯茜，“凯茜姐姐，我听说九区中央地带很繁华，是不是真的啊？”哈妮是自己从外面偷偷混到流星街里面来的，算她运气好没遇上什么凶徒就安然抵达少儿收容所。少儿收容所的地理位置算是有些偏僻了，因为区长卡斯利特的关照安全倒是没问题，就是周围都是成天喊打喊杀的流民看着怪落后的。哈妮听艾米说，街区的中央也有繁华的地方，有行政中心，还有餐厅、商店什么的，跟外界无异，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当然，以上并不是真正的重点，重点是她觉得西索肯定会全方位粘着凯茜，她才不想让西索如愿呢~所以，为了报复西索对她总是爱理不理这件事，她打算搞下破坏，跟西索争抢凯茜的注意力！
凯茜看哈妮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愿望了，此刻她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她微微低下头对哈妮说，“是真的，你想去看看吗？”
哈妮一边继续使用可爱的眼神攻势一边猛点头。
坐在侧边的座位上的西索对哈妮的厚脸皮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这到底是他的师傅还是哈妮的师傅，他都没说什么请求，哈妮这家伙竟然……西索不客气地对着哈妮怒目而视，结果却对上了哈妮狡黠的眼——该死，她是故意的！
“那今天我带你去中心区域吃午饭吧。”凯茜大方地满足哈妮的心愿，她随即将视线转到抿着嘴唇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西索身上，“西索想去吗？不想去的话也……”
不等凯茜把“没关系”三个字说出来，西索就忙不迭地开口，“我要去！”话说完了，西索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好像太大了。看着凯茜带着笑意的眼，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师傅，我去换身衣服，很快就好。你也过来啊！”后面半句是对哈妮说的，见哈妮还站在那里试图跟凯茜搭话，他直接扯着哈妮的手臂粗暴地把人拽走了。
“凯茜大人，这个孩子还真是有意思。”西索和哈妮的脚步声远去之后，艾伦笑言道。
“是啊。”凯茜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艾伦摆摆手，“你先去把车子开出来吧。”
艾伦应声离开，大厅里面就剩下凯茜一人，凯茜站起身，走到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停住。“回到收容所，还习惯吗？”喀秋莎自从给她送来茶水之后就回来厨房一直没出来，凯茜这话自然就是对她说的。因为怕喀秋莎过于尴尬，凯茜是背对着门站立的。
“没什么不习惯的，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除了少了个人。”半晌喀秋莎才答话，刚刚突然听到凯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把她吓了一跳。
喀秋莎所说的少了个人指的自然是扎尔，凯茜接不下去话了，她只能道一句，“你好好保重。”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无可挽回，凯茜如此想着，面带苦笑地离开。直到那声几乎听不到的“你也是”传入耳，她的心情才稍稍好受一些。
因为晚餐前还得赶回十三区，凯茜并没有在九区呆太久。带着两个孩子还有艾伦在中央区域找了家看起来比较有档次的餐馆吃了饭，然后又去贸易区逛了几家商店，最后在甜品店喝下午茶。因为小徒弟颇为费心的讨好，还有艾伦不着痕迹地在一边帮衬，回去的时候凯茜的心情还不错。至于西索为什么费心讨好凯茜，倒不是因为他是个马屁精想讨师傅的欢心，而是他隐约察觉到凯茜的心情不太对。
和凯茜同行的三人中，艾伦是一早就知道凯茜今天心情不佳，西索一直观察着凯茜的表情是以有所感觉，只有因为哈妮如愿见到了流星街中的闹市特别高兴什么也没看出来。本来打着坏主意的小女孩在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之后就把那些不好的念头统统抛到了脑后，眼冒精光地盯着那些商铺，很有好好见识一番的气势。可能是玩得太high了，最后哈妮甚至大胆地牵起在师傅面前扮乖孩子的西索的手，硬是让西索陪她逛了好几个摊位。
凯茜带着比出发时候好的心情坐着艾伦开的车回十三区过圣诞节去了，被送回少儿收容所的西索和哈妮也还算不错。虽然被哈妮一番搅合，没能跟凯茜说太多话，但至少相处了一下午，西索难得笑得极为真诚，看得一旁的哈妮心跳加速。
看来西索不会因为刚刚她强行牵他手的事找她算账呢！哈妮红着脸观察心上人的表情，感觉自己的脸快烧起了——刚刚她握到西索了手了哎！虽然是一时头脑发热兴奋过度才那样做的，但是好开心啊，简直赚大了！！
西索和哈妮一前一后走进了收容所的大门，脸上的笑容昭示着两人的好心情。尽管心情好的原因有所不同，但今天毫无疑问会在两人的记忆里留下喜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