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八十七回：魔女的苏醒
渺小却没有边际的意识世界中，过往的人生经历走马灯般一一展现。回忆的碎片行程一幅幅插画，在莉莉丝的脑海中接连闪过。仿佛是醒着的，能“看”到在眼前展开的默剧，但是无法给出回应，不能开口也不能伸出手触碰，是在梦中吗？
灵敏的头脑像是变成了坏死的程序，一遍遍播放着令人不快的场景，刺激着她的情绪。给我暂停啊，不要再放了！身体似乎很痛，无法言说的虚弱感，难道不是在做梦吗！？
莉莉丝的眼皮略微动了动。飞坦没有错过这个瞬间，一把拉住玛奇的手，“她的眼睛动了！”
紧张又持久的手术治疗令玛奇精神疲惫，她没有看到飞坦说的画面，像个合格的医生那样，撑开莉莉丝的眼皮看了看。“没什么变化。”不仅没有变化，这位的体温好像下降了，该死！还是不行吗？
度秒如年的痛苦中，眼皮被人强行撑开，莉莉丝短暂从梦中“醒来”。等等，先别松手啊！为什么她自己打不开眼皮啊，哪个混蛋给上了胶水吗！？
意识再度下沉。气人的画面定格在凯茜师徒的日常，画面描绘的是凯茜为西索讲解念能力的场景。
“念力是每个人体内都沉睡着的神秘力量，不仅人类，所有有生命的物体或多或少都有这股能量。首先，要相信这份力量，去感知、寻找，潜藏在身体深处的生命能量。皮肉，血液，骨骼，筋脉，器官，每一个部分里都有它存在。闭上眼睛，想象它在你的体内流动……”
记忆中的凯茜木偶一般机械的嘴巴一开一合，丑死了，声音倒是很温柔。
紫色的微光破开走马灯，由远及近，却在即将撞上来时停住。
撞？对了，她被车撞了！莉莉丝的头脑清醒过来，使劲想要睁开眼睛。她成功了吗？紫色的光球凑到眼前，招的她的眼睛好痛，莉莉丝向形状不规则的光球伸出手……
这是！？莉莉丝身上突然发生的变化令玛奇和飞坦侧目，两人下意识跳开，留出安全距离后，火热的视线再次聚焦过去。
“你醒了？！”这回莉莉丝的眼睛确实的睁开了，飞坦望进那双半开着的棕色眼眸，急切的开口。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莉莉丝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使视线聚焦在——黑乎乎的面罩上。
“？”这人谁啊。
细心的玛奇察觉到莉莉丝的状态尚不稳定，拉开激动的眼睛都瞪大了的同伴，轻声说，“你出了事故，外伤已经治好了。你可以试着感知一□□内新出现的能量，那会让你好受点。”
飞坦被拽开后，回忆了一下莉莉丝茫然的眼神，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想要拿下面罩再介绍一下自己时，想起了凯茜说的话：莉莉丝厌恶他隐瞒名字的行为，不想再看见他。
“喂，去外面报告一声。”玛奇仰着下巴发号施令，一句话令飞坦本就皱着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从刚刚开始，外头的动静明显起来了。”
飞坦闪身而出时，没有被第一时间注意到，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闹出动静的那边。据说不在流星街的凯茜满脸怒意的与窝金打在一起，身上的驼色风衣凌乱不已，看起来不像是刚刚产生的痕迹。
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同伴遭受痛扁，库洛洛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忧愁。凯茜与窝金的对战，或者说单方面泄愤行为，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虽说是窝金自己站出去挨这个打的，站出去时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客气，但是……
“团长？”视线在神色不一的同伴们脸上扫了一圈，飞坦找上了自家团长。
“唔。”库洛洛精神一振，语气有些期待的快速询问，“莉莉丝小姐醒了吗？”
“醒了。”飞坦果断点头。
“喂！”早就看不下去了，总算等到好消息，信长兴奋的大喊，“你的同伴人没事了！”
所有人的视线汇聚一点。凯茜面上浮现出喜色，在看到哇哇乱叫的窝金后情绪瞬间回落。
“都是老子一个人干的，有本事你就打死老子！”窝金顶着面目全非的猪头，被打的脑瓜子嗡嗡作响的他并没有听见清信长的大喊。
凯茜飞起一脚，将窝金远远的踢开，落地后身子一转，走向飞坦等人。
“带我去看她。”略微急促的喘息明示着凯茜激动的心情。稍微回过神，凯茜深呼吸几次，强制平复了呼吸后扭头吩咐，“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库洛洛给其他团员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将窝金领回来，给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施施然跟着飞坦及凯茜的脚步一同进去。
房间里，玛奇和莉莉丝神色轻松的聊着天。意外的好氛围让三人的脚步一齐顿住。
“凯茜！”莉莉丝率先发现好友的到来。玛奇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瘦高的黑发女子快步走近，黑色的眼睛里只印着重要之人的身影，直直的上前而后俯身屈膝。
“感觉还好吗？还有哪里会难受不？”凯茜握着莉莉丝放在身前的一只手，神色是前所未见的紧张。天知道她看到事故场景的照片时是什么心情！据说莉莉丝乘坐着的灰色小轿车副驾驶一侧严重变形，车门掉落，座椅上、地毯、车门的缝隙全是红色的血迹！谢天谢地，莉莉丝没事，看起来除了脸上不太健康外一切都好。
“哎，你身上的气？”不等莉莉丝回答，凯茜注意到新问题。
凯茜的话音刚落，库洛洛也看向莉莉丝，身上确实是出现了微弱的念力。这位莉莉丝小姐本来只是普通人吧？生死时刻意外掌握了念能力吗？
“被你发现了~”莉莉丝狡黠一笑，随即竖起一根手指，“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
“行吧。”虽然很意外，不过跟莉莉丝的生命安全比起来，其他都是小事。凯茜埋首将莉莉丝身上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上手捏了捏留有念线缝合痕迹的地方，确认伤情已经稳定了之后，转向之前跟莉莉丝聊的火热的紫发少女。“是你的能力救了莉莉丝吧？辛苦你了，谢谢。”
没想过会收到感谢，玛奇微微一愣，“啊，那个、不用谢。”这个人看起来很严肃，却对朋友非常关心，意外的对其他人也挺客气的。毕竟她这也算是善后，被那么认真的感谢怪不好意思的。
问过了少女的名字，还想再跟玛奇聊一聊她的念能力，莉莉丝叽叽喳喳的发言引走了凯茜的注意力。“对了，亚尔维斯是被我派出去办事了，你不要怪他啊。啊，还有，也不能怪赞恩哦，这是意外事件！”莉莉丝的精神头不错，竟然有力气拉着凯茜扯东扯西。
凯茜没有被莉莉丝的求情打动，面无表情的答道，“罪魁祸首我已经教训过了，至于你说的那两人，亚尔维斯可以算了，赞恩肯定要罚的，你求情也没用！”罪魁祸首是幻影旅团的那个大个子，是主责，发觉情况有异却没能第一时间确保莉莉丝的安全的赞恩得担次责。这一次运气好，莉莉丝平安存活，甚至因祸得福，那下一次呢？作为保镖一没有把保护的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二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是绝对的失格！
见莉莉丝还想劝，凯茜皱眉，“换做亚尔维斯，绝对会立刻掉头离开，这点你得承认吧？”莉莉丝无言以对，凯茜乘胜追击，“你要派他跑腿还是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是守备不足的情况下，可以不要随意出门吗？”
“人家给你买礼物去了嘛……”凯茜的表情很认真，莉莉丝的声音小下去，“好嘛，我知道了，以后出门至少带两个人，可以了吧！”
莉莉丝的服软让在场的其他人心里暗自好笑，尤其是飞坦。他可是记得莉莉丝的性格有多恶劣的，也就是凯茜能治住她了吧。
凯茜也不想对莉莉丝生气，但安全问题真的很重要，见莉莉丝听明白了，凯茜叹息一声，安抚的摸上那颗低垂的脑袋。“不要再让我如此担心了。”言罢，凯茜一把抱起莉莉丝。
离开之前，凯茜喊了一声库洛洛，“这次的事，我个人不会再追究。不过你该清楚，事情不可能当做没发生。”
不是太意料外的话，库洛洛沉静的一点头。
“过几天我会再过来一趟，告辞！”
凯茜的话令飞坦的表情沉了下去，“团长，不能当做没发生的意思是？”
“唔，最坏也就是让我们离开嘛。”库洛洛轻松的回答道。虽然对凯茜和莉莉丝两人很感兴趣，但十三区的治安太好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无异于没有栏杆的牢笼。就算不出这样的事，库洛洛也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不过自行离开和被驱逐区别可太大了，回头还得再跟大伙强调一下纪律问题啊。
……
赞恩因为试图拦住幻影旅团的人被打进了医院，暂且见不着，亚尔维斯却是直接带人来接应了。看着被凯茜抱在怀里，面色虚弱的莉莉丝，疼惜的表情只在亚尔维斯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很快化作生气。
“凯茜大人。”即使生气，亚尔维斯还是好好向凯茜行礼问好。
凯茜不露声色的扫了亚尔维斯一眼，总觉得有点不安呢，难道说在她不知道时候，这两人也发展出了意料外的感情？悄悄看向莉莉丝，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没有对亚尔维斯的到来产生反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找到各自的车，驶向街区中心的方向。凯茜带着莉莉丝乘上了亚尔维斯安排的车子，将莉莉丝安置在后座的小床上。车辆平稳的行驶着，一路无言。凯茜在心里思索，但愿是她想多了吧。艾伦和杰妮两人的事她乐见其成，莉莉丝和某个人？这她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
窝金有库洛洛训，赞恩有团队里负责培训的人训，而最为倒霉的莉莉丝，先后被凯茜、亚尔维斯、福兰特，以及西索用不同的方式训了一遍！
“我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莉莉丝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在安娜前来探望时向她吐槽。
安娜来探望莉莉丝，顺便将西索送了回来。围观了西索对莉莉丝别扭的关心，安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所以大家才只是说教啊。”言外之意，受害者的莉莉丝已经很幸运了，加害者和其他事故责任人才不止被说教那么简单。
莉莉丝会意，“听说害我出车祸的那个大个子被凯茜暴揍了一顿。”说起这事，她还有点好奇，“听说那个大个子才17岁？”
“是的，我这边有详细资料，要看吗？”安娜说着神奇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东西，展开递上，“最上面一张就是他，不过照片是挨打之后偷拍的……”
“噗——哈哈哈哈！”莉莉丝爆笑，“本来是大猩猩，这、这被打成猪头了！”该说不愧是凯茜吗，看起来好惨啊！又惨又好笑！“哎呦，我原谅他了，哈哈哈哈！”
安娜跟着莉莉丝笑了一会，那照片是很好笑。“对了，你这次意外开发了念能力，后续想深入学习一下吗？”这块不是安娜负责的，不过莉莉丝想学的话她可以安排合适的人。情报部门，不止对外来的情报尽在掌握，内部人员的情报也很熟悉哦。
“再看吧。”莉莉丝摆摆手，好像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兴趣。
“嗯？你要凯茜来教你吗？”虽然念系多半不一致，不过以凯茜和莉莉丝的关系，基础教学可以放心交给她吧。
莉莉丝否决了安娜的猜想，“才不要，凯茜来训练的话会很恐怖。”她可是旁观了多年凯茜带徒弟的手段的，她又不是西索那种变态的体质，哪能消受的了凯茜这个师傅。
“我先自己研究研究。有需要的话会跟你说的。”莉莉丝说着颇为认真的点着头，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这可是她遭了大罪换来的能力，学肯定是要学的，而且她的能力似乎很有趣。不过念能力的学习又费时又费力，不急。主要她得再病一段时间才行，想不到一贯听话的亚尔维斯这次会这样生气，她被礼貌的阴阳怪气了一番。比起凯茜和福兰特明着讲大道理，莉莉丝还是更憷亚尔维斯这种说教方式，让人瘆得慌。至于刚刚走掉的西索，那在凯茜的操心范围，她感觉那小子应该更气凯茜一点。
西索站在凯茜的面前，说话时眼神认真，“师傅，你说过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别误会，他不是想要出师，只是想抗议一下师傅的言行不一。
“嗯，我说过。”凯茜点头。这莫非是出师前的宣言？西索这个年纪在流星街早该独立生存，不过这小子这些年跟着她跑东跑西，不算是流星街的居民，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很依赖。难道说她完全搞错了徒弟的想法吗？
“您前些日子派我去办事，虽然情况有变提前把我叫了回来，但您赞赏了我。”在他向凯茜报告收获的时候，凯茜夸他“干得好”，并且仔细整理了他得到的情报交给情报部。
“嗯。”凯茜越听越觉得不对，已经做好了徒弟接下来告诉她想要出师的心理准备。
西索并没有说出凯茜预想中的话，他的眼神里带着克制的怒气，“我以为您认可了我的实力还有能力，但这次的事件，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也能感觉到。西索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身边的大家都默认他不该知道这件事，他是直到莉莉丝平安回来之后才从安娜口中得知了情况。生活上的距离那么近，发生事情的时候却自觉疏远他，他先前以为的被认可好像全是他的错觉！
“啊？”不是要说出师吗？凯茜慢半拍做出反应。发觉徒弟在生气，凯茜伸出手，她的手头一次被躲开。心中闪过微妙的失落，凯茜转身背对着西索，隐藏起自己的表情。“不要像个小孩一样别扭的生闷气。我希望在我面前，你能有话直说。”
被批评后对方又说出了听起来很亲近的话，西索没有像往常那样心生欣喜，但他还是说出了部分想法。“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成为大家的同伴。我以为现在的我能派上用场。”他想成为与师傅并肩前行之人，但这个心愿，他还无法宣之于口。
再次预判错误，凯茜说话的语气无奈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成为同伴，西索。”回身与西索对视，正对上徒弟惊愕夹杂失望的眼神。
“从来、没有吗？”即使深受打击，西索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凯茜，他看到凯茜眉间微蹙，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他一直以来憧憬的人，不仅不明白他的心愿，也许也未曾对他有过丝毫期许……突如其来的残忍真相令西索无意识间后退了一步，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后，西索进一步萌生了逃离的念头。
不想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陌生的神情。不想再从那张嘴里听到打击他的话。西索动了动脚步。
“西索！”
真好，最后看到的是担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