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唐棠读了很多很多年书,也和她祖父一样,选择了农业。唐棠小时候,父母因车祸过早去世,祖父把她接到身边抚养,受祖父影响,唐棠从小就励志做一名出色的农业技术员,偶像除了祖父,就是袁老爷子。大学的时候祖父因病去世,安葬好祖父,带着老人家的嘱托和期盼,又远赴大洋彼岸求学。回国之后,她去西部,做农业科普宣传,帮助当地的老百姓解决农业上的问题,其他时候会帮这里唯一的乡村教师老师代课,生活虽然艰苦,但是于唐棠来说,这是祖父去世后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白云苍狗,冬去春来,清明时节,唐棠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到家乡祭拜祖父。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来送她,站在村口,叫她一路小心,唐棠拉着古丽大婶的手说道:您放心,过些日子便回来了......小皮卡启动,卷起路上的土,扬到天上,慢慢远去,小阿丽提挣脱妈妈的手,边跑边大声说:一定要回来啊,直到车子在也见不到,停了下来,缓慢的放下了僵硬的手。
曲折的山路,一个小皮卡孤零零的向前行驶,电光火石间,皮卡随着轰然坍塌的山体一起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唐棠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的爷爷,站在面前说:爷爷来接你回家了。唐棠费力的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了那个她无比思念的大手上。
再次拥有朦胧的意识,唐棠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听到周围传来断断续续抽泣的女声,“我苦命的孩儿,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唐棠意识混沌的不行,“这难道是古丽大婶?”唐棠十分费力地思考,直到她睁开了眼睛,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水”。抽泣的女人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站起身,扑倒她身上嚎啕大哭“苍天有眼啊”。唐棠再次费力地说了一遍“水”。女人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大梦初醒一般,连声说道:“娘去给你拿,给你拿。”出了门年轻的女人就快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宝儿醒了,宝儿醒了啊。”
唐棠打量着这间破草屋,地上马上就要熄灭的火盆,褪了色又少了一扇门子的床柜,年轻女人刚刚坐过的瘸腿小马扎,无不证明这是一个贫穷的家庭,就好像一场梦,但从窗子漏进屋里的冷风,吹的唐棠一个激灵,她立刻确定她的确活着,不是梦,更不是另一个世界。
不一会儿,年轻女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贴心的替她吹了吹“宝儿,你尝尝热不热,脑袋还疼么,饿不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唐棠一愣,刚刚光顾着感叹这地方的简陋,并没有留意自己现在的样子,她飞快的扫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又看着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猛地意识到,她还是个孩子,看着也就6、7岁的样子。唐棠默默喝口水,低声说:“我不饿,您不用忙了。”唐棠腹语:这女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她一个老博士早就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是她母亲!!!
女子又说:“宝儿,你都昏睡了小半月了,怎么能不饿,不要心疼粮食,娘现在就去给你熬汤去。”走到们外,娟娘一狠心,把家里唯二的老母鸡宰了一只,煲汤!唐棠还在床上拿着那个豁牙子的碗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她死死盯着手里的破碗。
这会,有人推门进来了,两个灰头土脸的老人,据经验判断,应该是正在下地,又狂奔回来的,越过那个拿着菜篮子的老婆婆,她看见后面那个老伯,虽然身上沾了泥,却有着文人的风骨,她抬起头来看见老人的脸,顿时泪流满面,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爷爷!”这个人和她故去的祖父就像是一个人,老人听他大喊,连忙扔了手里的镰刀,冲过去抱紧她到:“宝儿,爷爷的宝儿啊,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唐棠紧紧攥着老人的手,一直重复着“爷爷”。一旁的老婆婆呜呜大哭,颠三倒四的说着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半晌,年轻女人端着鸡汤走进来,身后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年轻男子。小男孩对年轻男子说,“小舅你快看看宝儿”。老人放开唐棠的手,唐棠却还是用力握着,“爷爷,你不要走,别丢下我。”老人一愣,“宝儿爷爷在呢,一直在呢,先让你小舅给你瞧病,爷爷在一边看着。”唐棠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老人的手。年轻男子把过脉后说,“宝儿应该是无大碍了,就是身子太弱。”说着接过年轻女子手中的碗,放在唐棠的手里。
年轻女人挤到床边,“娘喂你,宝儿。”唐棠抓着碗,看着老人,“爷爷,你喝。”老人的眼眶里的泪漱漱而下,“宝儿乖,爷爷不喝宝儿喝,宝儿快些好起来。”棠棣乖乖的让年轻女子喂她喝汤。
夜深了,只能听到风吹得窗纸的声音,年轻女子躺在她旁边,早已睡熟。唐棠空荡荡的心又被填满,她知道这不是爷爷,可是就这么一瞬间,那种失而复得的幸福,让她想好好活下去,替自己和这个小女孩好好地活下去,为了那些盼着她好好活着的人活下去。唐棠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扬了扬嘴角,原来,有母亲是这样幸福的。
在唐棠养病的这些日子里,脑子里断断续续的浮现了属于小女孩的记忆,小女孩也叫唐棠,小名宝儿,年轻女人是她娘,叫林慧娟,年轻男子,是她娘的亲弟弟,叫林慧安,是个医铃,祖母刘氏,祖父唐槐是个老秀才,小男孩是她亲哥,唐钰,至于小姑娘的爹,唐朝生进京赶考去了。按说爷爷是个老秀才家里不致落魄如此啊。
就在唐棠费解的时候,唐钰走了进来,不知道从哪薅来的喇叭花,献宝是的递给了她。唐棠接过花,心想自己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干脆直接问:哥,咱家为什么这么穷。唐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妹,琢磨了一下,郑重的唐棠说:我之前听阿奶说,大爷爷(唐棠爷爷的亲大哥)欠了别人很多钱,自己跑了,追债的人找不到他,就找到了爷爷?也可能是爹爹读书借了族里很多银钱?
唐棠琢磨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她爷爷的亲大哥自己欠债跑了,她爷爷只能背了这口大黑锅,古代读书极为费钱,她爹也为他家的贫穷贡献了一份力,而她又大病一场,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唐棠又从絮絮叨叨的亲哥嘴里知道了:小姑娘的外祖父本是个大夫,年轻的时候救过祖母的命,她娘和爹从小定了娃娃亲,后来外祖父病重,祖父凑了钱也没把人留住。唐朝生和林慧娟婚后,林慧安也跟着姐姐一起生活,家里那时尚且算富裕,但后来出了大爷爷的事情,爷爷又不想让父亲断了学业,家里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了。
唐棠拉着张苦瓜脸道:“哥,那咱家还有多少钱啊?”唐钰挠挠头:“我听小舅说,上个月还了富贵叔家的一两,就只剩下欠族里的那10两银子了。”唐棠心里一抽抽,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算盘打得飞快:“10两?一万块钱!!!”真是,呜呼哀哉......唐钰也不知道唐棠在想啥,自顾自说个没完,一直到娟娘把他从屋里拖走,世界才又安静了下来。
北方的春天向来迟到,一直拖到了春分,唐棠的病才勉强算是好利索了。这天晌午,唐棠正在院子里帮她娘择菜,院子里的柴门被推开,祖父祖母和哥哥从田里回来。见此,赶忙迎上去,忙接过大家手里的农具,又问,爷爷,今日可累?唐秀摸摸她的头,慈爱地说:本来是累的,只是回家见了宝儿,爷爷便也是不累了。又转过头对着祖母刘氏说:“今年的地怕是不好种了,去年冬天本就没下几场雪,眼见雨水都过了,还是没有降雨的意思,若是清明谷雨还是没雨,怕是大旱之年啊。”
唐棠竖着耳朵听,冬天少雪,春季缺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古代大旱之年,庄稼收成极差,又常发蝗灾,饿死之人十有八九,但是具体怎样,要她亲自去田里看过才知道。娟娘听着动静,从厨房走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因着农忙,家里一日三食,吃过了饭,又要去田里干活。唐棠从房中窜了出来,“阿娘,我想和爷爷奶奶一起去。”
娟娘说到“你身子才好,就在家中帮阿娘做活,莫要吹风去了。”唐棠眼见和她娘说没用,抓住唐秀才的手到“爷爷奶奶就让宝儿一起去嘛,宝儿许久都没出过院子了。”唐钰也出来打圆场:“娘,您便让宝儿去吧,我保证把小妹照顾妥帖。”唐秀才也说:“娟娘且让宝儿同去,卧床数日,也是该走动走动。”祖母刘氏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娟娘轻叹道,“你且同去,莫要添乱才是。”唐棠再三保障后和唐钰一起去院子里拿了农具。路上遇见街坊邻居和唐秀才打招呼,“宝儿这是好了?”“宝儿和您下田呀。”...唐秀才一一回答。唐棠想:“不愧是我爷爷,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缘一直都很好。”
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家的田,眼下这个时候,主要做的就是翻地除草,唐家穷得叮当响,也没有牛可以犁地,又是农忙,不好向别的人家借,只能靠人力手动。唐秀才因唐棠身子刚好,又不肯让她做活。唐棠趁着大家忙碌的时候,自信观察着自家田里的土,蹲下来,捏了一撮土,浮土干燥,从旁边捡了个小木棍,往下挖了几厘米,土壤依旧干燥,再向下挖了许多,土才略微湿润。唐棠将虫卵拿在手里,由把坑埋好,有到其他位置如法炮制,却挖到了蝗虫的卵鞘,唐棠瞬间警铃大作,又在靠近田自己田的邻家的土中挖到了虫卵,更加证实了唐棠的想法。唐棠叹了口气,今年许是大荒之年,她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但是自己还是个小小的人儿,说出来又谁会信呢?这事到底要从长计议。唐棠拍拍身上站的土站了起来,边跑边大声喊:“爷爷、奶奶,我刚挖到了个好玩的东西,唐棠扑在唐秀才怀里,张开手把虫卵给唐秀才看,原本面带笑意的唐秀才,突然严肃起来。刘氏也担忧的看了一眼唐秀才:当家的?咱家翻土再深些吧。
唐秀才飞快的点点头说“晚上我去趟三叔(族长)那里,钰儿和你奶奶且去河边担水,我来把土重新翻过。”唐棠立刻说我和爷爷一起,大家各怀心事的干起活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