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唐棠三人是被香醒的。自从穿到这里，家里桌上还不曾见过荤腥儿，今儿个靠这点蜂蛹改善了伙食。庄户人家是不愿意招惹这些蜂的，若是被蜇伤更是费钱，所以到了吃饭的时候，娟娘还是把三人数落了几遍，任唐秀才和刘氏如何劝说都不行，只等到三人练练保证绝无下次，娟娘才肯作罢。

唐棠心想：到底是亲娘，见三人累个半死，还是纵着他们胡闹。虽然唠叨多时却也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担忧孩子。但是这买卖是非做不可了，且这次必须做成。唐棠顿了顿说：娘，这东西也做了，总得试着卖一卖，不然白白浪费好些柴火。

林小舅也打圆场说：阿姐，我瞧着这口脂到是像模像样，或许能卖出去。有把老神仙的事情娓娓道来。

唐棠心理直打鼓，没曾想她小舅比她说的还夸张。最后还是唐秀才拍板，由着三人折腾了，理由是无非搭上些人力，也没有其他损失。众人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娟娘想起那一大坛子东西，有些担忧的开口：这东西你们打算如何卖呢？总不能随便哪里采些叶子包了去就卖给人家，镇上那些脂粉铺子都是用些瓷盒子装着，咱家又哪有多余的钱做这些呢？

听了娟娘的话，唐棠的小脸垮掉了，不免暗暗沮丧，埋怨自己没有生活常识，光想着卖口脂，却忘记了包装的事情。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众人一阵沉默，唐钰突然说：我倒是觉得之前我和小舅做的那些蝈蝈笼子刚好可以用来做盒子。这些草杆子小河或是路边多的是，而且也算结实，样式虽不及铺子里的瓷盒子精致，但是小妹之前说的叫什么来着？对，我们又不买个有钱人。

唐棠眼前一亮，发现她这个便宜哥哥脑袋瓜子很灵光呀。于是编蝈蝈笼子的活儿就落在兄妹俩头上。但是唐棠不会编什么蝈蝈笼子，时间又紧迫，最后还是唐秀才、林小舅帮了大忙。

兄妹二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口脂做好，两人仔细将大坛子里的口脂分装到草编笼子里，最后总共有三百六十八份，留下两份，一份给娟娘，一份给刘氏，婆媳二人性子爽利也不推脱，唐棠又拿出一份留作“试用装”，定价五文一盒，若都卖出去了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五文。唐秀才不放心孩子，便让刘氏明日跟着三人一起去。唐棠又嘱咐三人到，若是明日有人问价儿，便说是十文一盒，等到对方砍价，便说让利给他五文一盒。五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个时候鸡蛋一文便能买上两个，唐棠心理也没底，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随它去吧。

第二日天不亮，四人就出发了。为了能增大受众，林小舅提议去县城，且要在晌午赶到，于是四人早早出发。路上为了照顾两个小的，走了三个时辰才到大泉县。唐棠着急卖货，刘氏怕饿到三个小孩，盯着三人吃了干粮才肯叫卖。

没有钱交摊位费，只能走街串巷的卖。唐棠看出三人羞于吆喝，只能自己出马。不过唐棠也没什么经验，脑子里费力的思考那些主播怎么吆喝的？片刻，扯开嗓子喊：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纯天然蜂蜡口脂，不要一钱银子，只要十文就可带回家，千金难买人漂亮，机不再失失不再来啊！林小舅和唐钰震惊的看着唐棠，虽然不知道小妹/外甥女在说什么，但是就是感觉很厉害。刘氏慈爱的摸了摸唐棠的头，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还是笑呵呵的夸奖道：还是我们宝儿的脑子灵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大，还真围上一群人。唐棠看大家围过来，赶紧打起精神，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试用品。打量了两圈人群，选定目标客户，看着眼前这位妇人衣着干净，且头上和腕子上皆有银饰，年龄和她娘应该差不多大，买下口脂的可能极大。唐棠主动走到姑娘身边，故意说：这位漂亮姐姐，您且试试我家口脂，都是野生蜂蜡和自己家大朵的桃花做的。妇人听了自是笑逐颜开，连连道自己没有那么年轻，但是还是试了试，又转头对一旁的男人问：夫君觉得如何。男人见自家夫人开心，想着十文也不算多，又让就对唐棠说，小姑娘拿两盒与我。唐棠两眼笑成了月牙，又狗腿道，姐姐是我今日第一个买家，我就与你五文一盒，再送您一盒，也祝愿您日子顺心，唐钰立刻递上三盒口脂。妇人与男子听了自是高兴，也不免对周围人夸赞几句唐棠家的口脂好。一下子周围的人都想试试，唐钰看到了希望，也卖力的推销起来，男女老少，都不放过，不知道串了多少个巷子，终于在闭市前的一个时辰卖完了所有口脂，林小舅收了一下午的钱，手都有些麻了，脸上的笑却止不住。除了多送第一对夫妇的那一盒，一共赚了一两八钱又二十文，四人激动不已，刘氏眼圈红了又红，唐棠赶忙安慰刘氏：奶，咱家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哩。刘氏擦了擦眼泪说：宝儿说的对，咱家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又接过林小舅手中的钱袋子，仔细放进内衬里。

趁着还没闭市，四人准备去买些米面、猪肉，再给唐秀才打上二两好酒。四人开开心心的往闹市去了，天色渐晚，商贩陆陆续续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只是路过一个饭馆，一个男人和他身边的小男孩引起了唐棠的注意。小男孩虽身着破布衣服，但是其仪态并非普通老百姓能做到，且他的鞋子又与身上的破布衣服格格不入，鞋子上沾满了泥土又破了洞，却能看出二者不是相同材质，最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死死抓着男孩的手，这男孩看样子大概与唐钰同岁，看样子也不像痴傻，为什么要抓这么紧呢。唐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拐卖人口！！！男孩似乎察觉到了唐棠的目光，死气沉沉的眼睛又燃起了光，他奋力向唐棠做着口型，像是救救我。唐棠连忙拉住刘氏的袖子小声说，奶，奶，那个男人是拐子。刘氏没有迟疑，紧紧跟上二人，人贩子也有所察觉，拉着男孩便要跑，唐棠大声喊：拐子，这人是拐子。男人更加慌了神儿，夺路要逃，男孩倒也聪慧，一把打翻旁边的一个摊子。这下看热闹的摊贩也都不在看热闹，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人贩子围住，一顿好打，连拖带拽的送到了衙门。

公堂之上，拐子咬死自己就是男孩父亲，而男孩坚称自己是被这人拐来的。索性这里的官老爷明察秋毫，他首先提出男孩的鞋子乃是绸缎所致，身上却穿着粗布衣裳，且男人一身粗布麻衣，家境应不富裕，如何会给自己儿子买一双价格不菲的鞋呢？男人只是说因自家婆娘疼孩子，却不肯委屈孩子，才买了双鞋给儿子。官老爷也不愿意与只废话，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拐子熬不住才承认了。拐子关进大牢，男孩的事情又让官老爷犯了愁，只因官老爷问男孩是哪里人，多大了，姓甚名谁，男孩就只说自己叫齐骁，其他一概不知。唐棠寻思莫不是她判断失误，这个齐骁真是个傻子？官老爷预将齐骁送到善济堂安顿，这时齐骁开口看向刘氏说：刚刚是这位婆婆救了我，我不愿去善济堂，不知婆婆是否愿意收留我？

唐棠无语，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唐棠拉着刘氏的袖子疯狂摇头，奈何她奶懂了恻隐之心，已经先一步答应了。唐棠无语的看着她奶：这是不是圣母本圣，又看旁边两个人也没有异议，小小的人只能气鼓鼓的瞪大眼珠子。

官老爷见有人愿意接手齐骁，自然也是高兴，只是吩咐师爷记下齐骁的事情，慢慢帮他寻找家人就是。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回家的路上，看出唐棠是生气了，刘氏摸摸唐棠的头说：宝儿，阿奶知道你心里不愿，但是之前你病着，阿奶求遍了神仙，只有最后一次，阿奶与神仙说日后定会多行善事，你就好了起来，今日之事却非小事，阿奶不敢食言啊。唐棠怔怔的看着刘氏突然间明白了，阿奶平时精打细算，这样的人怎会毫不犹豫的收留一个陌生人，原来是为了她。唐棠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砸在脚面上，扑倒刘氏怀里，阿奶，都是宝儿不好，宝儿不应该与阿奶赌气。刘氏拍着唐棠的背给她顺气，我家宝儿是最好的，只要我家宝儿平平安安的就好，林小舅和唐钰也凑上来安慰唐棠。齐骁跟在四人后面，见此，双眸闪了闪，却没做声。过了好一会，唐棠才小声说，可，可是今日我们也没买到粮食。大家笑呵呵的回应，又不是钱丢了，明日再去镇上买就是了，镇上可比县城便宜的多。众人相视一笑，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