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岁我被迫嫁给了体弱多病的五皇子赵久安,我并不喜欢他。
我爹是柱国大将军上官靖,我是他的独女,自我记事起,我爹就带领我在边陲厮杀,十八岁我受封为北辰第一女将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赐婚的圣旨。
我与父亲心知肚明,上官家位高权重,总要有人进皇城,与其说是赐婚不如说是质子。
我痛恨天家,却爱护子民,兴平元年,新帝登基,终于将这一匹绢布落实,按律法,先帝驾崩,宗室子三年内不能办喜事,可我被八抬大轿抬进了五皇子府。
张灯结彩,灯火辉煌,通红的火苗烛光在房间内摇曳生姿,丝毫看不出一点先帝驾崩的悲怆。
洞房花烛夜,赵久安并没有来婚房,那夜的酒水灌的只有我一人,我身子迷离,他在何处?他对于这被逼迫的婚姻自然也颇为不满,红绡暖帐,我应付完前院的客人正要往回走,却听得偏殿里一阵又一阵惨烈的嘶吼声传出,我谨记父亲的话,不再东张西望,快步走回去。
赵久安也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我对他没有干预,他从不过问我的生活,只是每天晚上偏院里传出的怪叫毛骨悚然。
一个月后,七月十五,我收到了父亲传给我的家书,书信中寥寥几笔写的都是家长里短,看似把什么都说清楚了,实则都是模棱两可的废话,我心中诧异却也压到心底,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
都说京城的风水养人,我来了确实被养的不错,前些年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也在慢慢变好。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看到的景色不同于边陲的荒凉和横尸,这些人是活着的,我心中竟然升起几分不自在,但也款步走出宅院,夫人之间的结交是十分重要的,我凶名在外,姑娘家害怕的紧。
我瞧不起这些藏在深宫宅院里的人,一辈子都处在对男人的争风吃醋里无法自拔,她们不来与我结交倒也省心,外面的传闻有些难听,说我手刃血亲,冷血无情,更有甚者还把我化成一个面如恶煞的疯癫婆,我忍无可忍,出手掀了算命摊子。
「上官胥弥这个名号吓唬人倒是好使得很。」
我竟不知京城竟然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我上官家在前线为其上阵杀敌,开疆拓土,这些都城的百姓竟如此诋毁我们。在家国大义面前,牺牲一人救千万人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在这些愚蠢的平民看来是什么深仇大恨。
那年我刚满18岁,十七岁远征南荣落下的病根尚未痊愈,幼弟就被北越的皇帝小儿下令逮捕而去,城墙下,火堆上,幼弟的被下油锅时,我如何不心痛,可当时上官军队死伤惨重,北辰王军尚未赶来,南荣遗孤虎视眈眈,腹背受敌的情况,如何两全。
我的射箭技术师从名门,向来是百发百中,万没有想过那一支箭插到了幼弟的胸膛,北越王军很聪明,幼弟和百姓我只能选择一个。
从此,我便被冠以冷煞的称呼,我不喜欢,可这称呼对外邦各国震慑颇大,我没想到远在京城,我守护的安居乐业的百姓也如此称呼我。
这世道从来都是不公的,京城的人十分团结,我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们团团围住我想要将我捆起来,可我就是他们口中的上官胥弥,十几个家丁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些肖小。
「围起来,打死这个疯婆娘。」
我冷笑一声,正准备大展身手,小小教训一下这些不识好人心的东西,冷不防被一阵黑旋风揽起腰身,来人是位男子。
白玉冠,玄色裳,三千发丝半束在脑后,剑目星眉,高挺的鼻梁似乎诉说着不满。
「北辰的百姓就是这么诋毁上官将军的?」
来人一身气息不凡,看背影就知道这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想不到这些人一听我是上官胥弥,立马就销声匿迹。
我仔细端详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眉眼处总是亮晶晶的,看起来纯真无邪,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我只在18岁那次的比试中看到过,我知道他也在观察我。
我伸手把他的下半张脸遮住,脑中续着的弦嘣的一声断裂,大大小小的珠子散落了一地,「薛煜然,你竟敢……」
薛煜然狡黠一笑,眼角划过一丝玩味,食指轻点在自己唇边示意我小声。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把我拉到一处暗巷内,「阿胥,我可是很想你。」
我脸色一红,同他过了两招,他就被我按到墙壁上,他这人嘴里总是吐不出什么象牙,当年同我单挑时就总喜欢装腔拿调,原本是北越的人,如何会混入北辰的都城。
我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在他脖颈,冷声问道「什么人派你来的。」
薛煜然讪笑着,也不说话,似乎猜透了我不会现在杀他,正值初秋,一飘而过的熏风扰得人心烦意乱。
他是我的宿敌,我唯一一次单挑失神就是因为他的眼睛,他是北越人,突然间名声大噪,处处与我为敌,我如何不恨他,只是他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城里必定有他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孤身行动,我需要活口,需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事。
今日的事何尝不是一记警钟,敲响了我的警惕,他对京城几乎是了如指掌,能横窜于各条大街小巷,不免让人生疑。
「薛煜然,不要不知好歹。」
薛煜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的匕首又靠近了些,他的脖颈已经沁出了丝丝密密的血迹。
他却好像不在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将军,你守护的这些人有意义吗?」
他踩到了我的痛处,我神色一顿,心中有些伤怀,就在这瞬间我眼前一片漆黑,我的身子被翻转到墙面上,眼睛被他干燥粗糙的手掌遮住,双手被反剪到身后,匕首应声而落,砰的一声,脆的响亮。
「阿胥,这可不比两军交战,边塞风光无限好,我可以陪你玩儿,这皇城可不一样,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薛煜然微凉的嘴唇摩挲在我耳侧,发间不知被挽了一件什么,我没有半分於绮的心思,只觉得心底恶寒,后背起了一阵凉意,我正想和他再说几句,就感觉到一阵风走,眼前瞬间亮了起来。
他走了,我睁开眼清晰的视觉有些许不适,我的匕首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腰间,我心底暗道
「很好,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我拿下发间的异样,一片泛黄的枫叶躺在我手心,思绪飘远,边疆的枫叶红了,往年这个时候,我该是在马场跑马练兵的。
我对于敌人一向不会手软,希望下一次遇到我和他能在战场厮杀,而非官场嚼舌根。
京城繁华,非达官贵人也过得舒心,在外有人保家卫国,在内无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手,即便是平民百姓谋营生也是机遇多些,要是边疆的百姓看到的也是富饶健硕的平和,该有多好。
边疆其实并不远,当今天下局势四分五裂,北边盘踞的并不只有北辰和北越,更有许多戎狄小国,南方富饶的水乡对北方人来说是梦中情家,只是南荣和北越霸占,南蛮倒是不足挂齿,不过是墙头草两边倒,分到的还是不怎么繁华的地带,自从我十八岁那年直取南荣都城后,北辰国力大增,士气暴涨。
唯一的不足就是南荣遗孤尚且散落在各地,很难说他们是不是已经混入京城。
若是与薛煜然取得联系,两相夹击下,北辰都城岌岌可危。
我心里有些唏嘘,最是无情帝王家,依我看,这话倒没冤枉他们,国难当前这些王侯公爷只想着牵制我上官家,简直是愚蠢至极。
这京城,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叫人看不清局势,也怪不得龙椅上的那位犯糊涂。
外头逛起来还不如那五皇子府,大大小小的玩物摆满了一整间屋子,我不如回去摆弄那些玩意儿。
思及此处,我走回五皇子府。
赵久安应该谢谢先帝帮他取了一个好名字,不然只是拖着那副残躯业无法活到现在,先前就听说过他好几次走在阎王殿里,只是次次都被太医院救回来。
他的身体完整得很,只是右边眼角到眉间有一道浅疤,听府里的管家说是幼时和新帝玩儿水不小心磕到了池子里的巨石上,自那以后,他就与新帝不怎么亲近了。
我听着只觉得可笑,先帝到底是偏心,皇宫后院怎么会放这么危险的东西,若说无意,我却是万万不信的,赵久安也算聪明,不去吃第二次亏。
踏进庭院,偏房里传来阵阵嘶哑的吼叫声,今日还未到午夜,怎就令人毛骨悚然,我探着身子望去,房门紧锁。
锈迹斑斑的带有奇怪花纹的锁子挂在门环上,仿佛风一吹就会断掉,我走近了些,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那不是一把锁子,是三把相互环绕的铁锁。
若是房屋内有人,为何不求救,人长了嘴不就是要说话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