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哦
时间转眼过,很快就到了春三月。
按照从当地农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这个时候土地化冻,可以开始耕种了。
他们村里的人虽然有力气,也干过农活,但都是南人,头一回种植小麦,两眼一抹黑。
顾盼君虽然从神农系统那里得到了资料,但都是现代研究过后的,不一定能适合这个朝代。
更何况,土地是大事,就算顾盼君有信心,孙翠芳等人也不可能将如何耕种的大事完全交给她一个六岁的孩子指挥。
于是,顾盼君便想了个办法。
这时候,百姓虽然被困在土地上,只能以耕种为生,但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田地的。
在顾盼君的建议下,孙翠芳托人,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了个家里壮劳力足够的人家,花了一些粮食请几个人来教他们如何耕种。
信便是其中一员。
刚来的时候,他看见大片开垦出来的荒地上被撒了厚厚一层草木灰,又听说顾盼君种在盘子里的麦苗,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从小跟着家里下田,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种地的。
同村的人直呼浪费粮种的时候,他没有开口,但是心里也是认同的。
直到麦苗种下去,真的在土地里扎根,并且好像长得比他们村里的地还要好的时候,他才不说话了。
信比同村来的人都年轻,只有十六岁,他本来不在邀请之列,只是家里实在穷,春耕的时候尤其,连顿稀的都几乎要吃不上了。
得知这里请人教种田,还包吃,他爹在村长门前苦苦哀求,这才得了个机会。
只是他过来是没有工钱的,只有每天提供的饭食,还得帮着干活。
这也是好事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信正是能吃的年纪,他家里的壮劳力多,根本不缺人种田,能把他送出来,给家里省点粮食。
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信干活很是肯下力气。
“信,快来吃饭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来啦!”
这个村子跟他们村比起来,要富饶太多了,请人来干活,还能三天两头的见一点荤腥。
就算只是碗底有一小块肉,那也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信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吃上一片肉呢!
更别说,饭菜里的盐味都足足的。
信捧着碗,一本满足。
这样的好差事,他听也没听说过啊!
干活的是高兴了,但孙翠芳却不高兴。
她将顾盼君拉到屋里,把账本拍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这几天的花销,给了请人的工钱就算了,还让他们吃的这么好。
肉就算了,咱能上山打猎也不缺,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盐有多难得?盐价有多高?
给他们吃粗盐你还不乐意,非得是精盐!咱们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
孙翠芳是有钱不假,但搬家来一路上的花销就不说了,但落户的花费就不少,更别说她将村里的土地置办下来的花费了。
虽然说现在手里的钱还够他们至少十年的花销,但在孙翠芳的眼里,这是远远不够的。
“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咱们让人来干活,让他们教咱怎么种田,不给点好处,怎么能让人尽心尽力呢?”
顾盼君有点无奈。
“盐的事情,娘你别操心了,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孙翠芳的眼神犀利起来。
“可别想着胡闹!”
盐的事情是可以轻易解决的么?
如果这么好解决,那盐铁也不会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大多数的百姓也不会有吃不上盐得病的窘境了。
“我没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是真的有办法。”
孙翠芳还是不放心。
见状,顾盼君知道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孙翠芳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怕是出行都得受限。
这可不行。
“我听彪叔说,山里有羊群出没,蹄类动物生长需要很多盐分,咱们附近肯定有岩盐。”
“可那是毒盐,人不能吃。”
孙翠芳听她这么说,放下了一半的心。
只要女儿不去铤而走险就好了。
至于顾盼君一个小女孩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倒是没有怀疑。
顾家自祖辈起,在江南就是诗书传家,虽然不多显赫,但家里的书籍却不少。
顾盼君年纪又小,对于游记一类的杂书有兴趣也是正常。
“岩盐可以转化成食盐,我知道怎么做。”
孙翠芳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就算顾家的藏书再多,也不可能有这个法子。
要是当真知道提炼毒盐成食盐的法子,顾家不会是今天的样子,肯定会显赫许多。
要说是故意隐瞒……
怎么可能,财帛动人心,前些年天下乱成那副样子,盐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就算顾家真能抵挡住诱惑,如此绝密的信息,怎么可能被顾盼君一个不受宠的小女孩看见?
顾盼君意识到露馅了。
之前不管她做出什么事情,孙翠芳都没有丝毫怀疑,确实让她有些得意忘形。
以至于重要的消息都忘了掩饰,下意识的就在孙翠芳的面前知无不言。
冷静。
穿越的事情是不能说的。
那就只能……
顾盼君垂下眼眸,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
“我在顾家的时候,经常照拂我的老婆婆教的,她教了我很多事情,还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堆肥法这些都是她教的,后来被姨娘发现,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确实有一位老婆婆经常对她施以援手。
下人忘了给她准备饭食的时候,那位老婆婆经常来看她,或是一块点心,或是一碗稀稀的米粥,让原主艰难的活下来。
顾鄂的小妾偶然间发现之后,那位老婆婆就再也没来过了。
她会面临怎样的事情,原主懵懵懂懂,顾盼君却能猜到一二。
原主一个小孩子,被那样苛待,饭都吃不上,若说没有人嘱咐是不可能的。
孙翠芳没有详细去了解过母女重逢之前顾盼君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概括的知道她过得不好。
如今听顾盼君说来,只觉得心中酸涩。
“我的儿,是娘没用,让你受苦了。”
但还留了些心神去分析那位老婆婆。
“那位老人家应该出身不凡,或许是战乱间与家人失散了,才孤身一人流落到顾家,可惜不知道老人家姓甚名谁。”
在如今南北立国之前,这片土地混乱了上百年,哪怕是王孙贵胄,在战乱面前,也只能如同风雨中的浮萍。
昔日王孙公子流落成难民奴仆的事情不是没有,孙翠芳怀疑消散开来。
接二连三的冲击并没有让孙翠芳忘了正事,她看着怀里的女儿。
“你能确定咱们这山里有盐么?”
“都没有进山过,我也不能确定。”
顾盼君有点不好意思,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到最后如果是判断错误,那也只能是一场空。
但孙翠芳觉得这个发展才正常。
不管教导顾盼君的那位老人家有多厉害,顾盼君本人毕竟还小,有本事也得经历时间的磨练。
她没有失望,而是笑眯眯的道:“只要有这法子,就算山里没盐也不成问题,岩盐便宜,哪怕是大批采购的花销也不值什么,要是真没有,咱出去买就是了。”
岩盐不能吃,怎么还会有人卖呢?
给牲畜吃的么?
看出顾盼君的疑惑,孙翠芳笑了笑,还是孩子呢。
但也不介意为女儿解惑。
“岩盐有毒,但吃不上盐的百姓却不得不食用,人不能不吃盐呐!”
岩盐的毒性是长年累月才发出来的,但若是跟吃不上盐所造成的疾病比起来,这点毒性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毒性可能要十几二十年才真正致命,但很多百姓可能都活不到这个岁数。
孙翠芳自己没吃过这份苦,但说起来,心里也不好受。
顾盼君就更别说了。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天下的百姓都吃得起盐。”
听到这话,孙翠芳没有笑她痴心妄想。
“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做什么会难很多,真想做到你的志向,你得有很大很大的本事才行。”
“我会的。”
如果她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可她明明有很多能够让百姓过得好一些的办法。
什么都不做只求独善其身,顾盼君自己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她在现代长大,三观已经成型,做不到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
“我儿好志气。”孙翠芳摸着顾盼君的头发,笑的欣慰,“要真的做成了,那可是流芳百世的功业。”
在孙翠芳面前露了底,顾盼君再给请来的农人们安排食宿就放开手脚了。
方山村——孙翠芳选定的落村位置,后山名为方山,因此得名。
他们的仁义的名头便传遍了这十里八乡。
好处显而易见,村里的人出去走动,人家听见了方山村的名头,也愿意露出个笑脸,行一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