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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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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州靠着大海,夏日暴雨不断,虫蝇遍地,野蔓疯长。

断海司里刚抬出三具腐尸,值夜的梅幺幺躺在秋千上打着盹儿。

夜里闷燥,她又做了噩梦——被退婚的那段日子。

“一个断海司少卿的小庶女也配嫁给孟少将军?”

“痴人说梦!”

“自取其辱!”

“想攀高枝的吃相可真丑。”

“听说婚书被撕得粉碎才折送回来。”

“哪有女方主动给男方递婚书的?可笑!”

“说难听点,就是不要脸。”

“那晚酒宴上答允的,原是戏耍梅家的玩笑话,他们竟当真了。”

昔日的嘲笑声与讥讽萦绕在耳畔,逼她清醒。

梅幺幺手里卧了一只肥兜兜的小白鼠,抱着花生米望她,翘起尾巴唧唧叫着。

看来,是有大人物要来。

檐下的黄油灯被雨吹得曳曳欲熄,俄而有霹雳闪过,惊起几只瘦瘪瘪的蝙蝠。

梅幺幺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去,官兵押了一排乌泱泱的犯人,正如病鱼似得一个个贯入断海司。

脚链声零零作响,牢里的囚犯们躁动不已,争着爬到窗口,挤着头窥探。

“呦,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孟浔野吗?”

“孟浔野是谁?”

“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

“他犯了什么事?”

“造反。”

“才十七岁就敢独自起兵谋反,真是猖狂。”

“咱们差一点就有新皇帝了。”

“可怜啊,孟家被诛了九族,就剩他自己。”

“你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笨!有钱能使鬼推磨。”

“咱们这层牢号又要热闹了。”

雨愈下愈急,窗边一堆人聊的火热。

殊不知,他们讨论的孟小将军已被丟进身后的牢笼。

孟浔野褴褛的黑长衫上印满了血鞭的纹路,苍白的脚腕被枷锁死死箍住,犹如一具死尸。

他靠在墙上奄奄一息,嘴角不停溢着血,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断海司第七层关押的全是未及冠的囚犯,年轻气盛,最喜欢惹祸,但又很难翻出什么厉害花样,一直交给梅幺幺一人管理。

总共十九个人,加上孟浔野就是二十个。

因滥杀农夫又霸占农田的皇商之子白豹,原是第七层牢狱的霸王头。

他率先解下裤子,往一铁栏之隔的孟浔野牢前撒了一泡尿。

身后的小兄弟们嗷嗷起哄:

“这小将军怎么长了一张小白脸呀?”

“要是在外面,咱们还得给他磕头下跪行礼问安呢。”

“什么厉害的混世魔王,还是逃不过天网恢恢。”

“看你以后怎么嚣张!”

“不管你从前在外面是太子还是将军,以后在断海司,我白豹就是老大,不听我的话,就要挨打!”

孟浔野一动不动,眸里的狠戾被血雾遮盖,他的拳头搭在膝上,握得青筋如铁。

号里进了新人,先赏一记下马威是寻常风景。

不过现在已是三更天,他们吵得梅幺幺实在睡不着觉。

梅幺幺提起一盏油灯,披上雪白的寝袍,穿过幽暗的长廊,匆匆赶来,拿匕首敲了敲白豹的牢门。

“不能再吵了,不然今晚我让爹爹把你们全部关到鼠仓去睡!”

鼠仓,一个类似行刑房的牢狱,里面全是老鼠,以及被老鼠咬死的尸骨。

梅幺幺用灯朝狱里照了照,看清一面凄美森白的侧脸,有些熟悉,又不切实际。

她恍然才发觉,那受欺负的男子,正是自己情窦初开时爱上的少年将军——孟浔野。

只瞧一眼,梅幺幺便开始心悸不断。

见他落魄锒铛入狱的景象,未曾觉得窃喜,只一如既往的慌乱与羞愧。

梅幺幺:“是你?”

孟浔野冷冷仰视着她,满目疮痍。

从前他是威风凛凛的云顶之鹤,如今身陷泥潭,譬如一只蝼蚁,恐再无出头之日。

回想起昨日种种,平静过后,梅幺幺噙着泪花,白了孟浔野一眼。

转身刚走,白豹那群人又躁动起来。

梅幺幺不得已,命人将藤椅搬到孟浔野牢前,打算今晚一直守在这,震慑住他们。

在孟浔野眼里,就成了对他的庇护。

果然,再无一人吵闹。

梅幺幺的头微微倚着铁栏,摇着蒲扇惺忪睡去,扇叶盖在被风拂起的襟口,能看到雪肌上蒸出的汗珠。

墙下的孟浔野,透过铁栏注视她在黄灯下娇小的剪影,从前只知梅幺幺是一位五品小官的庶女,却不知她当任起公职来认真的样子。

“那日,你立下汗马勋劳……”

“庆功宴上说愿意娶我为妻……”

“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句戏言?”

天将明时,梅幺幺口齿不清地重复这一句梦话。

整夜无眠的孟浔野,眉心抽动,猛的喷出一口血网。

梅幺幺惊醒,看着裙上的一滩血雾,才知道孟浔野整晚趴在自己的裙边,手里一直拽着她的裙角不放,握出了猩红的褶子。

他一定是有事求她,可伤势太重,说不出话,现在东窗事发,怕是已病入膏盲。

梅幺幺踢开裙子起身,孟浔野已然瘫倒在地,气若游丝。

孟浔野:“幺幺,我不想死。”

梅幺幺:“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她一定还很恨自己吧。

第二日清晨,梅家人一起用早膳。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脑花羹,还有几碟红霞霞的红烧肉。

梅袅袅是梅家嫡女,行事向来金贵招摇,在家府中,常以庶妹梅幺幺取乐。

她夹起一块肥油油的肉,丟进梅幺幺碗里,捂嘴笑道:“这孟浔野入狱,幸好他当初没肯娶你,不然咱们全家一起被株连九族了。”

梅老爷:“什么娶不娶的,原本就是句玩笑话,那孟小将军喝酒喝的开心,觉得我送他的贺礼贵重,无以为报,才说要娶了幺幺,她不懂事,非缠着我拟写婚书送去……”

梅袅袅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害得我们全家被嘲笑了大半年,若不是孟浔野那小子进了我们断海司,恐怕要被别人唠一辈子呢。”

梅幺幺嚼着一块土豆,揉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她并不想回忆起那些痛处,于是放下筷子。

“老爷,我吃饱了,先去给犯人们发饭了。”

梅幺幺其实是个闷憨的小草包,不敢顶撞别人,逆来顺受,惹不起,躲得起。

她是梅家女儿中相貌最出挑的一个,也是性子最软懦的一个,家里的姐姐妹妹都爱欺负她,好在梅老爷和夫人知道疼她,护她。

但若是她受了欺负,老爷夫人看不到,她也不肯开口去告状。

在断海司里当职时,管控犯人也要鼓足一口气才敢训出口,她一半时间在值班,一半时间在念阿弥陀佛。

梅袅袅阴阳怪气地问:“呦,才说几句就不乐意啦?”

梅老爷轻咳:“够了袅袅,吃你的饭吧。”

夫人心疼道:“幺幺,吃这么几口哪够呀?晚点我让婢女给你送几盘糕点过去。”

给犯人发饭本是下人干的活,可有人靠这个中饱私囊。

暗地里,使银子的饭多,没使银子的饭少。

虽说都是猪食残羹,但足够续命,犯人们都是争来抢去还嫌少的。

梅幺幺提着饭桶,强忍着饭桶里传来刺鼻的腥酸味。

囚犯们迫不及待的趴在铁栏前等待,饭锣敲响后,个个吃的比饿猪还香。

刚刚在饭桌上受了一番奚落的梅幺幺,现在看到孟浔野心里有些难受。

“喂喂,吃饭了。”

她走到孟浔野牢前,拿木勺子敲敲牢笼。

“死也别空着肚子着死,不然到了十八层地狱,没力气给鬼差干苦役。”

孟浔野撑起身子,苍白无力地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地府,而不是封神成仙呢?”

梅幺幺以为孟浔野没力气开口说话了,谁知他恢复那么快,不由得被他惊了一下。

梅幺幺:“你杀了那么多人,以后死了,肯定要下地狱的。”

孟浔野:“我杀的都是坏人。”

梅幺幺:“你已经够十恶不赦的了,你眼里的坏人是什么样的?”

孟浔野冷笑:“挡我路的人,都是坏人。”

梅幺幺:“???”

梅幺幺撂下一句:“疯子!”后,转身走了。

她对他,说不上恨,也不敢再称喜欢。

想起那张被退回的婚书,如山如海的流言蜚语,还有全家人的埋怨隐忍……

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更多的是无助和后悔。

花州最喜欢在傍晚时分下一场小雨,像是在赶人们回家,梅幺幺从书屋里挑了一本《聊斋》,盖着毛毯,斜在秋千上,晃呀晃。

午膳时一直被家姐挤兑,梅幺幺没夹几筷子肉就不吃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她又跑去小厨房拿了一块烤地瓜。

剥开皮,黄油油的甜烟就冒了出来。

梅幺幺刚咬一口,牢号里就传来一阵骂声。

xx:“你敢把口水吐老子脸上?”

xx:“大哥别生气,看我揍死他。”

xx:“大哥,这小畜牲刚来,不懂规矩。”

xx:“别说抢你的饭了,哪怕是大哥想要你的手指头,你也得剁下来给他。”

孟浔野:“呵,一群蛆虫。”

梅幺幺拿着烤地瓜,嗖的一下,从秋千上坐起,回廊里,吵闹的动静由小变大。

牢狱里每次进了新人,都要闹腾好几天。

只见白豹抢了孟浔野的饭桶,还把饭全部倒了,几名和孟浔野同一间牢号的犯人正按着他拳打脚踢。

梅幺幺用舀了一瓢冰缸里的凉水,泼进牢号,大喊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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