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闯国子监
辽阔的草原上,孟浔野骑着战马,后面跟着个小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盔甲。
“听说皇兄娶的小皇后粉雕玉啄的,可是真的?”
全天下,只有他敢挖苦孟浔野。
他是太后的爱侄——上官澜。
孟浔野冷着脸,不愿理他。
“我猜一定是真的,瞧瞧这黑眼圈,诶呦喂,啧啧啧……”
上官澜是个粗人,不懂规矩礼数,大字不识几个,还经常跟军营里的将士们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他在战场上帮孟浔野打赢了不少仗,属于小战神般的人物,孟浔野欣赏他,器重他,但极其讨厌跟他聊废话。
军队才启程没多久,见孟浔野不理他,上官澜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烧饼,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光吃烧饼有点干巴,再喝些酒润润嗓子,趁着也好壮壮胆子,皇兄,你喝不喝?”
上官澜将酒葫芦往孟浔野的马前递了递,见他不动,便又收了回来。
“不喝拉倒。”
没过一会儿,他又问:“喂!皇兄,有媳妇开心,还是没媳妇开心?”
“皇兄你怎么不理我?”
“啧啧啧……”
“当上皇帝就变这么冷傲。”
“难道你忘了,当年表弟我背着你逃亡五里地的时候了?”
“当时你哭着喊我哥,求我背你,这些你都忘了?”
孟浔野真想给他一拳,猴年马月的事还记着。
他拉住缰绳,放慢马速,冷戾地瞪着上官澜:“说话没规没矩的,怪不得总是得罪人。”
上官澜仰天一笑:“皇兄,你也知道,臣弟没读过书,没有文化嘛。”
孟浔野:“过几天国子监的师傅就开始授学了,打赢这场仗,朕就送你去深造。”
上官澜:“别啊!臣弟只想在草原上骑马,不想读那些臭墨史书。”
孟浔野:“你要是学好了,朕到时候封你作镇国大将军。”
上官澜转悲为喜,拍掌答应:“好!”
半天的时间,酉国东部的一座小城池就被上官澜带领的军队攻破。
孟浔野在凯旋回元国的路上,收到柳二康的飞鸽传信。
梅幺幺竟然对前朝的政事感兴趣?
回到宫里,孟浔野看着无聊到只能睡觉的梅幺幺,说:“想干政,这个笨脑子怎么行?也送去国子监深造。”
柳二康劝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您怎么还送她去国子监呢?”
孟浔野:“朕没有后宫,朕只有皇后,朕的皇后,只要她想,就可以干政。”
清晨,孟浔野上朝前,会亲自乘着华盖暖轿,护送她一同去国子监。
梅幺幺总趁坐轿的短短空隙,偷偷靠在孟浔野肩膀上补觉。
“陛下,臣妾不想去国子监,臣妾只想待在您身边……”
孟浔野揪着她的耳朵,把她薅直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白天闲着没事就在宫里乱跑,惹事生非,去国子监让太傅管着,本王也能省心。”
梅幺幺欲哭无泪,她开始怀念当初在大殿里闲出屁的日子。
孟浔野:“听说你昨天被罚站了一天?”
梅幺幺:“嗯……”
孟浔野:“太傅今天举行考试。”
梅幺幺:“我做了小抄,啊不对,我有复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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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
“先帝创业未半,吃饭花光预算。”
“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
“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走进烧鸭店。”
“远赴人间惊鸿宴,不胜蒸藕半分甜。”
太傅拿着梅幺幺的试卷,每念一句,太傅就增怒一分,堂下学子们的笑声就更响一倍。
隔壁桌的上官澜,嬉皮笑脸地说:“小皇嫂,你可真行,我还没见谁能令太傅如此生气过。”
“殿下,你是要气死老夫吗!!!”
太傅像颗原地爆炸的炸药,在讲台上暴跳如雷,可又不敢责罚于她。
“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老夫好好教小殿下学习,这考得这样差,让老夫如何向他交待啊!”
太傅走向梅幺幺的桌案,说:“把书掏出来,老夫看看你的笔记做得如何。”
梅幺幺支支吾吾地抱着书囊,手足无措。
太傅:“没事小殿下,没作笔记老夫也不凶你,把书掏出来,老夫帮你标下重点。”
太傅压下一口怒火,伸手抢过她的书囊,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跟学习无关的东西。
半人高的书囊,竟连一只笔都没有装。
太傅从里面拿出一袋薄荷糖,又拿出一包兰花豆,接着是一兜子牛皮酥,最后还有一块上官澜昨日怂恿她给他带的花州风味大烧饼。
“糟了,昨天提着灯熬夜写小抄,因为怕小康子说出去,就没让帮忙收拾,第二天早起摸黑装的东西,怎么把这些小零食给装进去了?这该如何解释......”
梅幺幺心里一团乱麻,整个学馆哄堂大笑。
太傅不撞南墙不回头,又翻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一本书。
太傅拍着胸口,前有未有地乐观一笑:“还有救,还有救。”
不曾想,那书竟是个写满荤句的土俗话本。
“暴君狠狠把我爱。”
太傅怒目圆睁地念完书名,整个人都在颤抖。
幸好他没掀开看,因为里面画着一个大怪物,上面标着他们元国皇帝的名字——孟浔野。
太傅终于压抑不住自己,拿起戒尺,对着梅幺幺大吼,上官澜赶紧跳起来,抱住太傅的腰。
太傅:“伸手。”
上官澜:“太傅使不得,小殿下身娇肉贵的,您这一板子下去,怕是她要好几天拿不了笔。”
梅幺幺钻到桌子底下,求饶:“太傅,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太傅重重地把戒尺落到桌子上,无奈叹息。
等太傅走远了,梅幺幺把书里的那张怪兽图悄悄撕成了碎片,这要是让孟浔野知道了,肯定得弄死她。
傍晚下学后,孟浔野提前派人来接梅幺幺去御膳房吃火锅。
上了轿子,梅幺幺一直在回想学堂的遭遇,越想越难过。
孟浔野先开口,关心道:“今天挨打了?”
梅幺幺尴尬点点头:“差一点。”
孟浔野:“太傅最讨厌那些男女情爱的土话本,那本书的书名还是从左往右排的,与常规的书名不同,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提到那本书,梅幺幺脸一红,明显变得有些慌张。
书里全是艳词春句。
她解释道:“那是一个浣衣局的小太监强卖给我的,他说自己从二十一世纪来,书里都是大白话,读着不累,我也是平时太无聊了才看的。”
孟浔野伸出手:“拿来,没收。”
心里却想着,我倒要研究研究,这丫头整天喜欢看些什么,脑袋里都在装得什么?连去国子监上学也要带着它。
用过晚膳后,帝后一齐回了寝殿。
孟浔野脱下长袍,披在靠座上,表情凝重得读着《暴君狠狠把我爱》,看完后就丢进炭盆里烧了。
梅幺幺心不在焉的,一会儿转头偷看孟浔野,一会儿在作业纸上涂涂改改。
再一转头,孟浔野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孟浔野两只手臂撑着案几,把梅幺幺圈在怀里,他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万分嫌弃。
“真丑。”
梅幺幺歪着脑袋说:“其实斜着看,会好看一些。”
孟浔野斥了她一声:“谁的眼睛长歪着的?”
孟浔野用力握住梅幺幺的小手,一横一竖地教她如何把字写工整。
梅幺幺的手太嫩了,都被他握出了红痕。
不过孟浔野的怀抱暖暖的,手心也暖暖的,她就这样靠在孟浔野怀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若不是说梦话,孟浔野还察觉不出来。
“太傅太傅,别打我。”
梅幺幺张着樱桃小口,面带惧色。
孟浔野无奈把梅幺幺抱到榻上,她小小的一只,蜷缩在厚厚的被褥上,像只幼兔,乌发顺顺凉凉的,皮肤软软白白的。
孟浔野回到执政台前,帮梅幺幺完成了所有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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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悄悄入冬,第一场雪落下,过了一夜,染白了皇宫中所有的屋檐。
凤瑶台也修葺好了,庭里有一口山泉,两处假山,屋里地龙暖灯金丝碳,样样俱全,连最难活的蝴蝶兰,也能在风瑶殿前遍地盛开。
深秋后,孟浔野时常忙于国事,有时微服私访民间,很久都不回来一趟。
都是梅幺幺孤零零一人住在凤瑶台。
这日,梅幺幺照常去国子监上课,晨读已经过了大半截课,讲台上却迟迟不见太傅的踪影。
梅幺幺忍不住,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梨膏糖咬了一口解馋。
隔壁桌的上官澜咳着提醒她。
梅幺幺又重新把书翻开,埋头苦读。
不久后,太傅的小书僮跑进来,拍拍掌告示道:“太傅在今天来的路上摔到了腰,拐弯去太医院扎针灸了,太傅说今日暂且先让溱阳公子代课。”
“啊?太傅的伤严重不严重?”
“最近天气恶劣,我今早上来的时候也差点摔跤。”
“等下学后,咱们一起去瞧瞧太傅吧。”
“对啊,我们一起去瞧瞧太傅......”
“还有,溱阳公子是哪位?”
小书僮回应:“溱阳公子是太傅从前最出色的门生,现在是位江湖政客,最近来元国拜访太傅的。”
画屏后走出一位身披白狐裳的公子,高窕清冷,手执一把竹扇,脸上戴着虎头面具。
台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心。
上官澜已经手舞足蹈起来,因为平时数他被太傅打得最惨。
溱阳公子:“上自习吧。”
溱阳公子坐在讲台,只默默观察着梅幺幺一人。
见她一会儿抬头望望窗外的雪,一会儿蝇子搓手取暖,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打盹儿犯困,像只猴子,就是不往书上瞧。
上官澜不顾声音大小地嘟囔:“一直盯着皇嫂嫂看,还溱阳公子呢,我看就是个登徒子。”
突然有一只放屁虫从房顶掉到了上官澜头上。
他像个蜘蛛似得在头上拨来拨去,嫌弃极了,可又不敢声张,怕别人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