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三海湾】
NPC的话音刚落就将她们传送到了这里，视野正中间的提示语缓缓消失，第三海湾的全貌映入眼帘。
这和主线的江湖侠客风格相差极大，看上去更像是现代休闲度假村。
金色沙滩沙质并不算绵软细腻，不断涌起的海浪拍打着大大小小的礁石，折向远方的海岸线连着乱石滩。
夕阳正准备在那里落下。
东边大概是个渔湾，几艘破旧的渔船看上去像是上几个世纪的遗产。沙滩上半透明胶囊状零售小店早已废弃，只剩下一两个电量还未耗尽的机器人不时闪着蓝光。
他们站在高塔之上。
涨潮的海浪翻滚着扑向岸边，江雾握着栏杆踮脚向远处眺望，“现实世界精神污染源头的模拟场景？”
“不，”沈确毫不介意地倚在锈迹满满的栏杆上，侧身望着江雾，“最开始发现污染物的地方，但是没有在这个地方交战。”
“精神污染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潮起潮落，撞碎的浪花漂浮着白沫，悠悠往大海深处退去。江雾看着一只忙碌的海鸥腾飞又落下，几番探入海平面后终于一仰脖，衔着一条鱼朝天际飞去。
脑中血腥阴暗的回忆翻涌而上，沈确沉思良久，“污染源往往是未知原因的变异生物，也可能是变异后的精神体，被污染源攻击后，哨兵或是向导的精神体会发生同化变异，并且被入侵精神图景，极大可能会导致哨兵狂化或是向导混沌。”
江雾没有说话，一度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夏鸢告诉自己，沈确很难想象眼前这位在副本杀伐决断的女子是一位向导，还是一位在前线被嫌弃的向导。
她沉默地望着远方，眼底富有深意的情绪翻涌。高塔弃用良久，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沈确收回目光，随着她视线望向波澜大海，“听说你失去了很多记忆。”
“嗯。”江雾思考的时候手指用喜欢下意识扣弄点什么，大块铁锈被剥落掉在脚背，她轻轻跺了跺脚，抬腕打开任务光屏，轻声念出任务：“探查海湾找到有效信息，趁机混入污染源实验基地。”
江雾念完任务，征求似地对沈确歪了歪脑袋，示意人一同下去搜寻海滩。
然后她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从高塔顶到地面少说二十米，沈确急急扒着栏杆向下望去，只见传闻中的废柴向导在高塔四周突起的小灯柱上缓冲一二，安稳无声落地。
血条平稳，没有变化。
符合沈确对江雾的刻板印象。
整个海滩最有搜寻价值的应该只有那些小商铺。半透明的新材料保护壳被重物暴力砸过，凹下去的坑周围散布着一些蜘蛛网状的细小裂痕，虽说看上去战损得过分，但无疑这个材质是坚固的。
变异生物体应该是从正门入侵的，正门玻璃门边上的血渍已经干枯成暗褐色，玻璃碎片边缘卡着一点熟悉的叶片花瓣。
——古藤树怪。
江雾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起残花败叶，碰到冰刃的一瞬，花叶皱缩表面被冰霜包裹，一声尖锐的悲鸣声如婴孩啼哭一般在耳边炸开。
“我去！”
海湾本来没人，忽而乍起的哭声吓得江雾匕首一颤，掉落的霜叶哭嚎着僵硬地向前蠕动。江雾顺着爬行的方向抬头望去。
一具尸体。
她盯着尸体远远观察。
胸前不少贯穿伤。
暗叶飞花。
江雾想起来。
和之前打副本时遇到的古藤树怪攻击方法相似。
她正准备走进查验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让江雾警觉地背脊一僵，她快速回头，看见沈确急急跑往这边。
“怎么了？”江雾朝着来人走近几步。
沈确气息不太稳，应是跑得太急，还带着喘。“我在下塔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他伸手缓缓张开掌心——一颗绿宝石。
也模糊了属性词条。
太像了。
和她那颗紫水晶。
江雾手心匕首不由自主地颤动，频率快得几乎发出轻声嗡鸣。
“这匕首还是打古藤树怪掉落的。”江雾用力按下躁动不安的匕首，“是没个BOSS都会有一颗水晶吗？”
沈确不置可否，“要不要镶嵌在匕首上试试？”
江雾摇了摇头，食指竖起放唇前做噤声状，道：“你听。”
诡异尖锐的哭泣声一点点变轻，绿水晶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荧荧光亮，忽明忽暗如脉冲一般。
哭声减弱转为呜咽，含含糊糊地重复着。
“老李家……”
沈确蹙着眉听着，有些吃力地辨认着模糊的声响。
“老李家什么？”江雾注意力一直放在躁动不安的匕首上，死死掐着匕首柄，恨不得下一秒给它按进仓库里。
“渔……场……”
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枯柴划在铁板上的酸牙声，掺杂着血腥味和海盐气的空气中野蛮地闯入一股浓烈植物浆液的青涩气。
江雾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原来还在地上蠕动的残叶融入尸体伤口，暴力地疯狂扎根抽枝生叶，密密麻麻地补上了尸体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
尸体扶着地缓缓起身，七窍中爆出几朵颜色妖艳的花朵，口中一开一合间完全看不到血肉，只剩下棕色粗粝的树皮和暗绿色的叶片。
“小心！”
沈确收起手上的绿水晶，抄起椅子就往被寄生的尸体上砸去。
江雾借着藤蔓卷住椅子的时机，弯腰闪避，也不管匕首有多不情愿，反握匕首抬臂格挡时猛地对着尸体一滑。
尸体全身已经光速被树皮包裹，与其说是污染物寄生在尸体上，不如说是那几片叶子借着尸体为养分长成了一个树人。
坚硬干枯的树皮被轻而易举地破开，树人动作一顿，木屑从卷起的藤蔓中如雪飘下，慢慢张嘴一个字一蹦地问道：“这个……谁……给你……的……”
“少管，什么渔场？”江雾语气有些傲慢，横着匕首抵在树人面前，匕首发出的轻鸣声像是被绑架后的委屈呜咽，她冷淡向匕首轻轻一瞥。
匕首有生命一般被江雾一眼憋了回去，安安静静地老实被举在空中。
“老李……家……渔场……我……从……那里……来，又……该到……哪里……去……”
这把匕首的威慑力显然很大，树人痉挛虬结的枝条如忍耐着什么一般微微颤抖。
【叮——获取关键信息。】
【解锁地点·老李家渔场，点击可花费一张传送符传送到目的地。】
腕间信息接收器轻轻一震，淡淡的系统信息在视野上方淡淡亮起，同时夏鸢之前发送的消息顺带一闪而过。
【我尊嘟在听：在干嘛？】
【我尊嘟在听：没出什么事情吧？】
【我尊嘟在听：怎么数据监控处说你结合热了？】
【……】
后面好像还有很长一串，但是显示空间有限，加上时间很短，江雾也只是扫到了最近的几条。
数据监控处。
江雾眼瞳一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夏鸢在初见的时候什么都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既然有身体数据的监控处，那必然存在行为、话语……各种监控的小组。
“在想什么呢？”
沈确见江雾听到提示音后就愣在了原地，要不是旁边罚站的树人还在颠三倒四地重复着那句话，几乎是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游戏卡顿了。
“没什么，”江雾收起匕首，警告般用眼神扫了一眼树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那个绿水晶给我，我好像知道要怎么用了。”
沈确闻声，立刻从仓库中翻找出了绿水晶递到了江雾眼前。
江雾拿起水晶，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击菜单中的镶嵌，把紫水晶换出，然后镶入了绿水晶。
一道绿光在匕首上闪过，原本绿水晶隐藏的词条缓缓显现。
【古藤树·生命之泪】
攻击+10
防御+10
气血+20
古藤树怪克制+50
在前期各种武器零零散散加个位数的时候，这个镶嵌的基础面板能一下子上两位数已经是非常有实力的存在了。
江雾满意地收起面板，干脆利落地将匕首往树人旧伤口上一插！
树人瞬间爆发出惨痛尖叫，眼神不可思议地锁在那柄匕首上，眼中的恐惧和……诚挚顷刻倒塌。
旧伤口是叶片最开始寄生扎根的源头，江雾这一刀直接斩在树根之上，整个树人快速枯萎蜷缩，最后只剩下一堆粉末。
原本还有尸体，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堆看不出意义的粉末。
“好一个过河拆桥。”
沈确瞠目结舌地看着江雾行云流水的动作感慨道。
“有意见？”
“没有，很漂亮。”
“去下一个点吧。”
江雾收起匕首，轻轻掩上破碎的玻璃门，望着沈确点了点头。
沈确缓步跟在江雾的身后，他比江雾高了半个头，错步缀在走回影子正好比肩。
温热的陆风裹在身上，脚下干燥的沙子太过松软，不断有突起的石子硌得不太好走，一脚深一脚浅地缓缓往东边的渔场走去。
“江雾前辈。”
沈确蓦地一声让江雾没有反应过来，有些震惊地回头。
……前辈。
她上下看着沈确，疑惑地看开沈确面板信息，确定了对方和自己是同龄人后，斟酌了一番词句后直接放弃了组织语言，颤颤巍巍地问道：“前辈？”
“啊，我觉醒比较晚，算为总塔效力的时间，江雾前辈应该比我的时间更长一点。”沈确用技能点燃了旁边熄灭的篝火，惊飞了两只分食残羹的野鸟。
江雾哽了一下，“叫我江雾就好，或者雨务。”
惊飞的野鸟落在破烂的渔船上，长啸一声，平添几分恐怖。
系统任务更新发出“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