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在姜祈安走的这段时间,京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春闱和殿试。
值得一提的是姜祈年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惊艳了一众京中贵女,姜家一门双状元的佳话传遍了京城。
可这不是个能与姜祈安提及的话题。
他对姜尚书和祁年仍心存厌恶。用厌恶形容也不贴切,长孙星宁觉得他那是嫉恨,既想得到又想毁掉,“我哥哥也考中了,二甲进士。”
她欢快地说着,姜祈安捏了捏她的脸,没问她为什么要说“也”。
大抵是因为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他对那对父子也没那么在意了,“听说你当时身体抱恙,没亲自去祝贺。”
“嗯,”长孙星宁闷闷不乐,“那时,许太妃仙逝不久,京中高中的人家都没有大办。后来又出了二皇子的事情,我便也称病躲在府里没出去,期间除了母亲来探望外,再没见家里人了。”
“正好我离京回来,可以陪你去一趟长孙府。”姜祈安挨着桌子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站着的长孙星宁,“就明日吧,你看如何?”
“给我的?”长孙星宁嫌弃,哪有这般倒茶的,不过看在他明日可以陪自己回娘家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明日好,明日好呀,明日休沐,爹爹也会在家,那就明日去。”
“这么高兴?”姜祈安吃醋,“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天天念着爹娘。”
“那自然了,我长这么大,从未离家这么久过。”若不是这阵子京里不安生,他这个一家之主又不在,她早央着他要回家了。
“那你要是嫁去别的地方了,不在京城了,可不得天天哭鼻子。”姜祈安故意逗她。
“我爹娘才舍不得将我嫁到别的地方呢。”长孙星宁嘟嘴。
“我怎么记得,你爹娘为了不让你嫁给某个恶霸,准备将你送回南京去嫁人呢。”姜祈安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眼望她。
还好意思说呢!长孙星宁娇娇地瞪他一眼,“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对父母不希望女儿家能嫁得好、过得好,别被夫家欺辱了。”
“郡王爷身为长公主之子,又身居高位。齐大非偶,家中父母忧心又有何错呢。”
“你坐,”姜祈安指了指旁边,又接过她喝完的茶杯,“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话是你说的,我当真了又怪我信以为真。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我是什么也不想再说了。”长孙星宁嗔怪。
“我这不是想和你逗着玩嘛,”姜祈安将她拉过来抱在腿上,“夫人莫要生气了,为夫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
长孙星宁呸了一声,“成日里没个正经样,现如今还不知从哪里学来了油嘴滑舌。”
“是不是再过些日子,你为了给我解闷,就会安置几个姐妹在这府里,好给我打发时间呐?”长孙星宁半真半假地试探。
没欢喜上他的时候,任他纳几房妾,她都无所谓,只要别威胁到她的地位就好。如今心悦上了他,一想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别的女人身上,她就心酸难受。
要是他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了……
她想,她的心会碎掉、坏掉的。
“不敢,不敢。”见她眼神不对,姜祈安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昨日才听到她说她心悦于他,他又怎么会在今日伤她那份难能可贵的真心呢。
毕竟,那可是他苦苦追寻两世的真心呐!
“我只要你。”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
他喷出的气息惹得耳蜗痒痒的,也惹得心口痒痒的,长孙星宁耸了耸肩膀,嘴角也随着上扬,娇声威胁道,“你可得记住你说过的话,否则……”
“否则教我万箭……”
“不许胡说!”长孙星宁打下他发毒誓竖起的三根手指,“发誓有用的话,这天底下的男子怕是死了七八成了。”
姜祈安盯着她不说话,眼神却柔得要滴水。
“这世上所谓的承诺、所谓的誓言,在许下的那一刻或者是真心实意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了质、变了味。”
“这该去怪谁?”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面如菩萨的贺贵妃,她的心还如当初吗?还是说早就是一片荒芜,只剩嫉恨了呢?
发生了什么旁人无法得知,也就无法判定对错。
但最起码她知道,她不想变得和贺贵妃一样,也不会变得和贺贵妃一样。
“你只要记得你在此时此刻的心境,记得你曾说许下的承诺,就足够了……”
“要是爱意需要降下天意去划下句点,那这爱意,我宁愿不要。”
姜祈安拥住意有所想的长孙星宁,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绝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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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前数次一样,爹娘兄弟候在府外,将他们夫妻迎进府里。
说什么他们都不听,只一句“礼不可废”,便将话题拒了回来,长孙星宁哭笑不得。
“听宁宁说兄长高中未得前来祝贺,恰好本王回京,便携她登门祝贺,顺道看望二老。”姜祈安坐在高位,解释来意。
“不过是入了殿试,得了个二甲进士,并未及第,哪担得起郡王爷亲自来一趟。”长孙简嘴上不客气,眼里的骄傲却没掩掉。
“岳父大人过谦了。”姜祈安最看不惯这千古而来的父辈对于子辈的打压式教育,明明得意得很,却还是说着贬低的话,然这是宁宁的父亲,总不能给他脸色看,便只好转对长孙茗纹道,“本王从江南来,得了不少徽州的笔墨,赠与兄长,以贺兄长高中。”
一心二用。他说着说着,还在想,要是他有个孩子,要是长孙星宁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不管男女,他都将他/她捧在手心里,不打骂他/她、不贬低他/她、不忽视他/她,让他/她在京城肆意妄为,活得像个太阳一样耀眼,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遗憾都没有。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长孙星宁的肚子上,仿佛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
他想,他一定是个合格的父亲,绝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对他不闻不问。
几句话的功夫,他的眼神变之又变,长孙星宁以为他听了父亲看似贬低实则夸耀的话,想起了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父亲。
自他回京至今已有三日,满朝皆知姜祈安这个煞阎罗回来了,却不见吏部尚书府来过一人……
哪怕上一辈有什么恩怨,也不该迁怒到下一辈,更何况这也是他的儿子。哪有这般为人父亲的,长孙星宁也对姜大人生了怨怼。
“谢郡王爷赏赐,”长孙茗纹笑得柔和,没有一丝嫉妒,“茗纹不才,只得了个进士的名头,不如祁年在殿试上大放异彩,高中状元。”
这傻哥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姜祈安眼神瞬间冰冷。长孙星宁擦汗,赶忙说道,“是哥哥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了。”
“院试、乡试、会试,哪一个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更别提殿试聚集了全天下的才子能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何其之多,哥哥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考中了二甲进士,已是光宗耀祖,快别说什么不才的话了。”也别把那个“很才”的人的名字说出来了。
“是呀,”长孙夫人心疼儿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这其中的艰辛哪是几句话可以概括的。你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你用勤学苦读换来的,是你应得的,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孩子,人生从不是比较的,你还得学会自满,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长孙夫人看着儿子挺拔的后背,已然从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大人模样,感到无比骄傲。
“妇人之仁!”长孙简哼了一声,他像这天底下大多父亲一般,对女儿娇宠,对儿子鞭策,这是他们对待子女的区别教育,“男儿志在四方。就是因为你太惯着孩子们,这才教他们不思进取。”
李嘉蕴听了瞬间缩了脖子。
长孙夫人却不怕丈夫,朝两个儿子招手,“功成名就从来不是人生成功的唯一标准,只要你们觉得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无论日后以什么为生,都不算枉为此生。”
李嘉蕴悄悄点头,很是赞同大伯母的话。
长孙茗纹若有所思,而后清浅地一笑,“儿子受教了。”
长孙简弱弱地瞪了妻子一眼,也不再说教儿子们了。
长孙星宁在心底给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姜祈安则觉得,怪不得他家宁宁这般好,原来是丈夫娘功不可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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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话着家常,倒也和乐,如果不是门房过来传话,说姜家大公子前来拜访的话。
姜祈安一听,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每次他来长孙府,姜祈年都要过来扫他的兴,真是阴魂不散。
长孙星宁看了眼姜祈安,心里随之咯噔一下。
怎么就这么巧呢,每次都撞到一起去了。
“快请进来。”长孙简察觉到了姜祈安的情绪,可待客之礼不能失。何况,姜祈年是在长孙家长大的,他也很欣赏这个后生。
上一辈的事情,与这个一直沦落在外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孙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装作无事的样子笑道,“先前还说状元郎呢。这不,状元郎登门了。”
姜夫人携子登门求娶女儿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长孙夫人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女婿不知晓此事。否则,这于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必然有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