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十年前（三）
104沉默了。
夏樗非常有仪式感地换上睡衣，吹干了头发，躺到床上。
“快点，我要回去，解绑。”她催促104，“我的电脑和手机还没有格式化，不然来不及了！”
要是在死前没把手机和电脑里的数据全部清空，她绝对会死不瞑目。
“你别着急，就算这个世界过完了你回到精神病院也才过了两分钟，”104不死心，它不相信会有人类能抵御重生带来的诱惑，“你是我见过最幸运的宿主，一般来说绑定后穿梭的第一个世界是自己的世界的过去线几乎是不可能，但是你却轻易地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在你原本的时间线上，你贫穷、疾病掏空了你的身体，还忍受着精神失常的日常，难道就不想要在这十年前规避不幸抓住机遇，改变自己的人生吗？”
夏樗有些讽刺地笑了，“你明明不了解我，就不要装作为我好的口气掩饰自己的目的。”
“我猜，不是因为你好心。而是因为现在骑马难下，或许你跟我绑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的，并且我凑够了一定的积分你也能得到好处，而跟我解绑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大亏！”
104完全无法反驳。
因为夏樗猜的都是对的。它们系统，在选择宿主之前会由主神系统提供数据库进行选择，这些宿主几乎都是各个世界寿命不足24小时的濒死者，一旦选择绑定就会由主神强制打开一个世界的通道，而选择宿主不需要缴纳系统的内置积分，但开启世界是会的——
也就是说主神已经扣除了这第一个世界开启所需的内置积分。
如果现在解绑，104需要向主神赔付三倍开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积分！
而这个世界是由主神选择的，它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而夏樗的这个世界却是三千世界中位阶最高的十二个世界之一，开启的积分已经将它多年的老底都掏了个大半，哪里还有三倍的积分赔付给主神？
要是真的解绑，它就会因为赔付不起解绑所需要的积分而被主神直接抹杀了……
主神啊，你真的把统害的好惨啊！104有点绝望，它完全不理解主神为什么要给个躺平的咸鱼这种直接重生的待遇，要知道其他宿主都呕心沥血无数个世界才凑够了重生需要的积分啊。
最坑的是，这笔积分还是它掏的。
它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跟了无数代宿主，才成为受人尊重、系统生命树上常年霸榜的富豪系统，如今可以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它付出了这么多，而这个宿主还如此不讲道理，一心求死，不想做任务。
这一遭，简直是它统生第一次。
104想着，差点哭出来：“是这样！可是你的世界是主神选定的，开启世界需要的积分是我缴纳的，我现在资产已经为负了，解绑我还要赔给主神三倍的积分，我已经没积分了……”
“可是，是你自己要选我的啊。”夏樗打了个哈欠。
是啊，它怎么就选了夏樗呢？那么多份濒死人员的信息，它偏偏就、刚好选中了夏樗。
它埋怨主神也没用，主神是公平的、严格的，对每个灵魂都会给予最恰当的安排，换一个系统选中夏樗也会面临和它同样的境遇。
104头一次羡慕那些贫穷的系统，至少遇到夏樗这种“天坑”，会因为匹配失败而绑定不了。
夏樗问：“那么，就不能强制解绑吗？”
104：！！！
“不行！强制解绑我会被主神抹杀的！”
夏樗道：“那我呢？”
“……会直接回去。”
“那我申请强制解绑！”
104嚎啕大哭：“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做？！我为你付出了上万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积分啊！”
它之前更加拟真的声线由于没有足够积分无法使用了，此刻就是出厂原装的机械电子音，十分刺耳，它想到自己悲惨的境遇，越哭越大声。
夏樗被哭得有点心烦，“别哭了行不行，都上万年的老油条了还有脸哭。”
“我就哭！我就哭！”104已经不想考虑形象、身份等一系列的问题了，它都要死了还不准它哭？！
“你要强制解绑，我就一直哭！反正死的不是你呜呜呜……苍天啊，大地啊，怎么会让统遇到这种事情啊……”
104哭得声嘶力竭，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哭声直吵得脑仁疼，夏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不解绑就是了。”
“宿主，你是善良的好心人呜呜呜……”104打了个哭嗝，“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辅助你完成任务的，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给我提，千万不要跟我强制解绑啊……呜呜呜……”
“嗯，别哭了，安静一下。”
104哽咽几声，闭上了嘴。
夏樗翻身从床头柜上找到了她的接单线圈本。
翻开第一页，每一个单子无论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都标注好了时间、甲方需求、完成情况、定金尾款等详细信息。本子已经写完了大半，笔迹消失的末尾还有6个未完成、正在进行中的订单。
已经在病房里咸鱼五年的夏樗，开始头疼。
高中时期她是缺钱，发展了许多业务，同时有6个单子其实还挺正常，最疯狂的时候是同时有12个单子在做。可是她现在的灵魂是28岁的老阿姨啊！
不想拼命，不想挣钱……
线圈本被她扔回桌上，算了，别人已经付了定金，这几单再怎么说也要做完，嗯，明天再说吧。
夏樗关灯，睡觉。
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毕竟她之前的身体，因为精神疾病导致的生理问题，失眠多梦惊醒是常有的事。
大概这就是重生唯一的好处了吧。夏樗翻身起床，看着角落里盖上了遮尘布的绣架，任命地走到卫生间里洗漱，然后换衣服。
至于早餐……
算了奢侈一把，吃大肉包子！
她从购物袋里翻出了几张零钱，揣兜里出门了。
小区门口的包子店，她是老主顾，自从高中毕业搬到红光区去上大学，她就没再回来过了，现在故地重游都有点恍惚。
看着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叫卖的包子店老板，夏樗默默地坐到了角落。
老板娘虽然忙得不行，但还是十分眼尖地看到了夏樗，她跟老板说了一声，端着一只比普通的包子足足大了两倍的酱肉包走到夏樗面前。
“夏妹子，好久没看到你啦，”老板娘笑得眼睛弯弯，“你等等，我再给你打一碗皮蛋瘦肉粥。”
夏樗也笑着回应她，“麻烦啦。”
她吃完了巨无霸包子，喝完皮蛋瘦肉粥，给钱之后回到出租屋里。
今天是阴天，站在窗边光线刚刚好，夏樗把绣架搬过去，揭开遮尘布。映入眼帘的是汉服胸前的绯色布片，用笔已经勾勒好了图案，绣制了三分之一左右。
根据她的设计图打印出来的纹样效果图放置在左上角。
连下了几针之后，夏樗找回了手感，颜色的过渡反倒是比之前的更加自然透气。
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夏樗泡了包面，吃完开始马不停蹄地做其他的单子。
下午，做完了一支国画色的绒花，之前的三百根绒条算算时间可能是做了有六个下午，一个下午打尖加组合成簪已经是很快了，看着完成的绒花发簪，夏樗呼出了一口气。
材料箱子里找出了定制好硬质的透明盒子，用廉价的和纸胶带在主体上贴了好几层，确认怎么甩都不会落下来之后，才把盒子口卡住。
手机暂时还不能用，好在线圈本上写了记录了卖家的收货地址和联系电话。
夏樗抱着盒子和线圈本出了门。
楼下有快递点，但是夏樗想要找最便宜的那家，于是走了一段距离，沿着望城江走了十分钟。
走过廊桥的时候，夏樗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望城江大坝。
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坝上。
104：“宿主宿主，支线任务的目标又上坝啦啊啊啊啊，快去救他，不然积分会被扣掉的！”
夏樗已经往那边赶了，听到104的通报嘴角一抽，“我已经看到了，不需要你提醒……你们系统检测目标不能及时一点吗？再迟点他不是都已经跳下去了？！”
104无奈：“对不起宿主，我积分不够，这种对于目标的行为监测是有距离限制的，我现在几乎是恢复了出厂设置，只有1km的监测距离。”
夏樗一路狂奔，少年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侧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满头大汗，身形在微微颤抖，张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樗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她真的不想再陪着这人再跳一次江了。
结果少年被他轻轻一拽，就失去了平衡，倒向了她。紧接着夏樗就发现少年的腿好像没什么力气，完全站不稳。
少年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耳后，夏樗侧开了头，注意到他的腿在发抖。
“你的腿怎么了？”
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乎是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夏樗肩上。
不像是抑郁症的症候……夏樗看了一眼平静宽阔的江水面，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先再坚持一下，我拿东西。”
少年大口大口的呼吸，汗水浸湿了衬衫的领口，晕染出大片水渍，他闭上眼，压抑住心底爆发出的窒息般的恐惧，勉强稳住了身体。
夏樗把线圈本和透明簪盒塞到他手里，“你拿稳了哈，掉了建议你按价赔偿。”
少年不敢睁开眼，却也用力攥住了东西。随后，他便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女孩抱起来了，心中的慌乱和恐惧得到了舒缓，他明白夏樗会把他安全送到岸上，双臂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脖颈。
夏樗看他的反应，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也没说，抱着人静静地走回江岸上的绿化带里。
“可以睁眼了，”夏樗对少年说，“我得去寄东西，离这儿不远，你现在也走不动，我先抱着你去快递点。”
少年睁开眼，这才看清楚自己手里是什么东西。
一本木色的线圈本，封面上手绘了提着灯的古代贵族女子的背影，色彩缤纷的束带披帛和裙摆被风得飘起来，仿佛下一刻女子就会乘风而去。
另一只手上的拿的是透明的首饰盒，一支簪花被固定在盒子底面，大小各异的叶片多达11片，而各式的花朵中最大的主花是绯色的，层层叠叠，没有一片花瓣的形状和大小是完全相同的，构成了一朵重瓣月季，细看下，每一片花瓣都是由数条极细的绒条组成。一边点缀了三朵压扁了花瓣的浅黄色小花，以及一朵花瓣扁平卷曲弧度都近乎于仿真的湖蓝色的月季花苞，整体组合呈流线型，花叶摆放错落有致……
即使是光线较弱的阴天，整支簪上的花叶都带着丝绒般的质感，熠熠生辉。
盒子的左上角贴着一块白色的胶带，上用黑色的墨迹写着：“Tejaet No.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