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十年前(九)
魏遣年这一觉已经睡了二十分钟,以他的情况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夏樗尽职尽责地汇报了魏遣年这一天的情况,包括了魏遣年夹了多少菜,吃了多少饭。魏雅听到魏遣年只吃了一点的时候,皱了眉头,但还是安静地听夏樗说完。
“兔兔没有想吐吗?”魏雅问道。
呕吐,抑郁症比较典型的症状?夏樗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忽略任何细节。这才果断地说:“没有。”
魏雅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脸上挂上了笑容,夏樗还没看清楚那笑容便一晃而过消失了。她喊住了走廊上的护士,让护士赶紧通知一下赵主任,接着拉住夏樗的手。
“好孩子,麻烦你照顾兔兔了。”
夏樗有些受宠若惊,“魏董,这是我应该做的。”
魏雅拍了怕她的手,没再说话。
魏遣年过一会儿醒了,他有些恶心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赵主任一来,听他描述了症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一拍脑门,“魏董,这是好事啊!”
赵主任的模样和语气有些滑稽,但夏樗明白这一点小小的进步,无论是对医生还是家属来说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魏雅眼眶湿了,夏樗头一次从她脸上看到明显激动的情绪,“夏樗,麻烦你在接下来的时间也要好好照顾兔兔了。”
夏樗点头。
心里在嘀咕:难道是因为刚刚那封信么?所以病情有了一点好转?
魏雅没有再回过病房。魏遣年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夏樗正顶着灯光裁剪绣好的布料。
她的手仿佛拥有魔力一般,画线十分果断,抖动时布料就像在呼吸一样,裁剪的过程中翻起绣制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雪色猫头鹰的布料,魏遣年甚至能感觉到那只猫头鹰投向他的锋利的眼神。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经显示是半夜11点半了。
魏遣年的嗓子很干,说话时声带好像被撕裂了一样,“你还没睡吗?”
夏樗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先喝口水吧。”
魏遣年乖乖地咽了好几口温水下肚,夏樗跟他解释:“刚刚赵主任跟你谈完话后,你好像产生幻觉了,我担心你会出事,就想着等你清醒了再去洗漱。”
魏遣年觉得头很疼,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爸爸。
他问季羽为什么现在才愿意见他,季羽说了什么他好像不记得了,只记得季羽哄着他吃了几颗糖豆。
“抱歉。”魏遣年说,“你快去洗漱吧,早点睡觉。”
夏樗抱着睡衣和毛巾急匆匆地进了卫浴。
哄人她真的不擅长,还熬夜了,她真的好困啊。夏樗洗了个战斗澡,快速洗漱,换上睡衣,前后只花了十分钟。
推开浴室的门,魏遣年从床上下来了,因为较长一段时间吃不进东西,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还没走两步,就摇摇晃晃,夏樗赶紧去扶着他。
在夏樗的帮助下,他洗漱完,想上个厕所。
夏樗秉持着护工尽职尽责的态度,准备帮他脱裤子,她的手刚拉到裤腰,被魏遣年握住了手腕。
“……我自己来,你出去吧。”他面带平静地说。
夏樗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魏遣年的耳垂好像红了。
她带上了门。
等了几分钟,魏遣年出来,各自收拾好后,夏樗问魏遣年:“□□间的门能打开不,要是什么事我好及时帮你。”
“嗯。”魏遣年缩进了被窝里。
熄灯后,夏樗很快沉入了睡梦之中。
因为□□间的门开着,魏遣年惊醒了好几次,每次真正睡着的时间也不过几分钟,他闭上眼睛,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进入了睡眠。
也不知道魏雅做了什么,当天下午,京市来的专家就被请到了医院里,在查看了魏遣年的情况后,跟赵休诉商量快速修改了医疗方针。夏樗也拿到了一本关于重度抑郁的陪护手册。
看样子,这是专攻抑郁的大佬。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专攻抑郁的大佬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戴着金边眼镜,发型考究,白大褂和里面的袖口都非常整洁,容貌清秀,气质儒雅斯文。
他划定了魏遣年每天要求进食的食物量,甚至每天都会对魏遣年进行心理干预。
不愧是专家出手,魏遣年的情况很快被控制住了,尽管每次进食吃的东西不多,但吐出来的东西少了,四舍五入大概就是能吃进去东西了。
魏雅朝着病房跑得更勤了,可魏遣年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体重增长,只是掉秤缓慢了。专家安慰魏雅,说精神疾病急不得,魏遣年是还在掉秤,可至少他现在能吃进去一点东西,能补充一点微量元素。
夏樗回想了一下前世那些医生借给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书,听到专家这么说的时候点了点头。
这位专家陡然看向了夏樗:“听赵主任说,是你先怀疑病人有抑郁症的?”
夏樗讪笑,“这也是偶然,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
专家挑眉:“哦?是哪本?”
“忘记书名了。”万金油的回答。
专家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移开目光,接着跟魏雅说明情况。
魏雅此刻心里全是后怕,到现在她都没缓过来。赵休诉告诉了魏雅对于魏遣年心理评估的结果,在赵休诉的建议下,立刻联系了季家,央求他们帮忙找一位专家来。
魏家只能说在附近的几个省有影响力,海市和京市那边便鞭长莫及,好在京市季家看在魏遣年的份上,帮了这个忙,第二天专家就来了。
病情的诊断拖得越久,情况会越危险,专家说发现得比较早,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护工尽量在他住院期间就不要换了,”专家说,“至少她观察病人很仔细,对我们的帮助也很大。”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这位专家一直在医院守着。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魏遣年的情况慢慢好转了。
只是夏樗能听懂魏遣年“疯话”的事情没瞒住。
刚开始魏雅和专家在的时候,魏遣年陷入幻觉,说着颠三倒四的胡话,夏樗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喂他牛奶,魏遣年特别乖地喝完了。
然后就说着胡话让她走,夏樗没敢动,魏遣年就急哭了。
魏雅正要开口,专家制止了她。
魏遣年哭得特别可怜,因为夏樗不理他,他砸碎了杯子,情绪不稳定就要下床,床下还有那么多没收拾的玻璃渣呢,夏樗犹豫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在两道目光下走到魏遣年的病床前。
看到魏遣年满脸依恋地抱住夏樗乱蹭,魏雅有些风中凌乱。
夏樗安抚好魏遣年,尴尬地对魏雅说:“那个……魏董,小少爷他清醒了就会忘记的。”
魏雅回想了一下,魏遣年清醒的时候,确实表现地对夏樗很疏离。
专家却很敏锐,“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无论如何,二人刚刚的互动都过于顺畅了,陷入幻觉中的患者看到的人事物和听到的声音都和实际环境不同,因此医者很难判断患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对此认知匮乏的家属便都觉得患者说的都是“疯话”。
“……嗯。”夏樗说,“他说的都是反话。”
专家的眼睛一亮,“你详细展开说说?”
“好吧,我也说不准,是直觉。”夏樗看似摊牌了,专家弯了弯唇角,对魏雅说,“不管怎么样,能安抚住患者是件好事,万一病人发病的时候要伤害自己就不好了。”
夏樗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抽出手机一看手机号备注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完蛋,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之前为了救魏遣年,手机的听筒进水了,打电话靠在耳边听不清,只能默认开外放。
可是魏雅和专家都在,这个电话又不能不接……夏樗感觉人麻了都。
她狠心挂掉了电话。
“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吗?”魏雅说,“需要的话就接听吧。”
夏樗笑笑,“没事,不认识的骚扰电话。”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来,夏樗又挂,对方立刻又打进来。
夏樗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
魏遣年被电话铃声吵得不耐烦,抢过了夏樗的手机,他看着红色和绿色的按钮,想要挂掉电话,可是挂电话是什么颜色的按钮呢?
哦,是红色的,他点击了绿色的按钮,电话接通了。
夏樗来不及阻止,对方的威严的声音已经响彻在病房里:“夏樗同志,你玩够了没有?高考还有一个多月,要是你考不上清大的数学系,我就只有让季准亲自来监督你复读一年了。”
声音苍老而有力,一入耳就让魏雅觉得十分熟悉,当他口中念到“季准”的名字,魏雅深吸了一口气。
夏樗咽下口水,“那个……”
不等夏樗说完对方已经不耐烦了,“我现在就让季准到你那里去,不要再找借口,你不告诉我位置,我就让他们查,顶多花的时间多一点。”
很好,老爷子总是知道怎么才能掐住她的软肋。
“我在D市XX医院,”夏樗见事情无转机,开始谈条件,“季部长,您让季准带一套高中全套教材过来呗……”
那边顿了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连教材都没买?!之前还敢给我下军令状说要考数学系?!”
“这人嘛要有梦想,”夏樗拍了拍魏遣年的背安抚他,“我这不还在研究么,最近有了很大的突破,再有三个月应该能把最终成果发给您。”
老头子被她糊弄了三年,深知她的套路,“他计算机系的事情,关我数学系什么事,今年必须给我考上清大,季准今晚就到!”
他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夏樗:……
空气一瞬间静止了呢。
魏遣年眼睛都哭肿了,泪水蹭在她的衣服上,幸好她习惯穿深色的衣服,夏樗抬起他的头用湿纸巾给他擦了擦脸。
“夏樗,”魏雅适时开口,“你刚刚打的电话……今晚要来的人是?”
夏樗有点头痛,“就是以前一起参加比赛的同学,刚刚电话里的人是他爷爷。”
魏雅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季部长?”
夏樗瞳孔地震。
季羽、季准、季老头,不会吧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