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
而现在，陆栖竹站在风清门之中，看着沐遥之意气风发的被一群人簇拥包围，心里酸涩无比。
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穿过人群走来，而众人皆是退让，他从人群中缓缓走到沐遥之身前，笑得很淡：“师妹，恭喜你。”
原来是她的那个师兄丛应止。
虽然沐遥之已经说过很多遍他的师兄丛应止是多么的优秀，可当陆栖竹亲眼见到他时，还是难免自残形愧。
她穿着一袭红衣，那么扎眼，笑得飞扬自得。
而他白袍在身，容貌出众，身份高贵，与她站在一处，倒是显得多么般配。
人群之中，陆栖竹忽然听见有人小声讨论沐遥之和丛应止，说他们看起来倒挺像是一对。
那一瞬间，陆栖竹他看着不远处的丛应止，嫉妒的发狂。
陆栖竹看着丛应止，心里又酸又涩，又妒又羡。
他想，如果他不是上古邪龙，只是风清门的一个普通弟子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他大可以用那些正常的方式，光明正大走到她面前，大大方方的追求她，而不是用这些下作的手段骗来她的怜悯。
沐遥之她那么耀眼，他却只能躲在暗地里，高高的仰望她，然后用卑劣的不堪手段，骗来她的怜悯，把她短暂的留在自己身边。
是不是就因为上古邪龙的身份，他就永远只能躲在角落里，终其一生都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
上古邪龙，天生邪物。
陆栖竹不知道，这传言究竟是对他们龙族的诅咒，亦或是什么预言。
可他也是来了人间，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上古邪龙。他们上古龙裔世居沉渊，天生地养，到了人间，反倒是邪物了。
陆栖竹并不在乎这些传言，可他在乎沐遥之的看法。
虽然沐遥之曾对他说不在乎他的身份，可沐遥之终究还是要顾忌世人的看法。
她是风清门最优秀的弟子，是正道之人，与他这样的邪物，自然是有着云泥之别……
这时，人群中忽的传来一阵欢呼。陆栖竹猝然抬眼，发现丛应止不知何时，竟与沐遥之贴的极近，众目睽睽之中，他竟伸手，帮沐遥之理了理发丝，又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陆栖竹低头，又妒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陆栖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风清门，回到那个狭小阴暗的山洞里了。
而另一边的沐遥之呢，自然是全然没有注意到离她很远并且易了容貌的陆栖竹，全身心的沉浸在她灵剑大会拔得头筹的荣光之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沐遥之这几日在山上走着路都是飘着的。
沐遥之一战成名，一夜之间，忽然冒出许多旁的男女弟子来找她请教切磋剑法，也有许多男弟子来请她吃饭想要结识一番，沐遥之对这写抛头露面的事情很是感兴趣，自然是个个都来者不拒全然接受。
就这么纵情酒肉放肆了数日，某一天她正喝着她最爱的桃花酿，吃着她从前最爱的酒楼做得八宝鸭，可莫名其妙的，沐遥之却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桃花酿也没甚滋味，八宝鸭也没以前好吃了，周围人来人往她也觉得吵闹。
说来也是奇怪，她这么一个爱热闹的人，陆栖竹却那么闷，可她和陆栖竹在一处时，却从不觉得无聊。
沐遥之看着周遭，只觉得莫名空虚寂寞，她忽然有些想见陆栖竹，她想听他给自己讲故事，想吃他给自己做得糕点和烤鸡腿。
从前，她也会经常挂念陆栖竹的，但是不知怎么，自那日他们亲吻过之后，沐遥之觉得她对陆栖竹的这种想念，和之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沐遥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其实并不全然清楚如今的自己对陆栖竹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不过她也从不为难自己，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既然想见他，那就去见他。
这么想着，沐遥之醉醺醺起身，和众人道歉然后告别，颠颠的去找她的陆栖竹了。
沐遥之照例先去山下的镇子上买了许多新衣，几支玉簪，又买了两壶好酒一些糕点，这才喜洋洋的去找陆栖竹。
许多日没来看陆栖竹，陆栖竹自然生气，噘着嘴气哄哄的，沐遥之轻车熟路的将他哄了又哄，这才将他安抚下来。
沐遥之一如既往的看着陆栖竹穿上她为他买的新衣，看着他低眉为她做饭。明明以前他们也都是这么相处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沐遥之却总觉得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她的眼睛盯着陆栖竹那张好看的脸，可眼神却不自觉的往陆栖竹的嘴巴上瞟。
莫名其妙的，那日二人的亲吻的场景又在她脑中复现。
这么想着，沐遥之舔了舔唇，觉得有些渴。
不知道为什么，沐遥之忽然又很想亲一亲陆栖竹。
沐遥之向来想干什么就立刻去干。
沐遥之猛地凑到陆栖竹身前，扒拉开陆栖竹手里的正在烤的鸡腿，直直的道：“我可以亲你吗？”
陆栖竹闻言，瞳孔骤然紧缩。
沐遥之离他很近，陆栖竹可以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气。
陆栖竹知道，沐遥之只是喝醉了。
陆栖竹深深的看着沐遥之，眼底晦暗不明，藏着道不尽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知道自己不该趁人之危，他知道应该正确的引导沐遥之亲吻是爱人之间干的事情……
可，他做不到。
起初的时候，他想要的很多，他想要沐遥之懂得爱，他想要沐遥之爱他，他想要沐遥之清楚明白他们的感情之后再与他在一起。
他不想要不清不楚，不想要沐遥之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做出什么决定。
可现在他后悔了。
他本以为自己还能忍，还能等。
可那日在风清门之中，他看见丛应止与沐遥之站在一处，郎才女貌甚是般配，那一幕刺的他生疼，他才发现，自己一刻都忍不了。
他害怕，害怕沐遥之被别人抢走。
他嫉妒，嫉妒沐遥之周边的所有人。
如果注定得不到沐遥之的爱，不如握住自己手中拥有的。
外室，也行。
骗来的，也行。
趁人之危，也行。
哪怕见不得光，也行。
陆栖竹看了一眼沐遥之，看着她因为酒气而红润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陆栖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陆栖竹没有像上次一般断然拒绝，也没有问什么别的话，只是用行动回答了沐遥之的话。
陆栖竹凑上前去，吻上沐遥之的唇。
陆栖竹一般厌恶自己，却也一边放纵着自己，炽热滚烫，纠缠不清。
过了许久，一吻终了，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哪怕是第二次亲吻，沐遥之却还是没学会换气，沐遥之觉得自己几近缺氧，脑袋还不太清醒，有些飘然。
可就这时，陆栖竹却忽的开口问：“你刚刚为什么亲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啊？”沐遥之眼神一跳，随后回避着陆栖竹的视线。
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她其实暗自想过无数遍，却一直都没有得出答案。
她自小被师父收领，在山上长大，没有亲人，也无好友，她其实不懂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什么样子的。她没有固有的亲人、朋友的观念，更没有家人的想法，更遑论夫妻这个概念。
她和陆栖竹是什么关系？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她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却觉得，陆栖竹对她而言，似乎是不一样的人。是和师兄和师姐他们都不一样的人，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
陆栖竹见沐遥之眼神回避恍惚，却依旧步步紧逼：“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男女之间若是亲吻了，是要对对方负责，要不然就叫做始乱终弃，是要被浸猪笼的。”
“啊？”沐遥之愣住，这么严重？
沐遥之一时有点慌张，她自小上山，没人教她这些，她的确不懂。
但是陆栖竹给她读的话本子上确实也说过，耍流氓的行为是要负责任的。
虽然刚刚的吻是陆栖竹主动，但是这是她主动提出的，陆栖竹那么乖，她说什么都会照做的，自然怪不到陆栖竹的头上。
沐遥之想了想，学着话本子上的说法道：“那我要怎么负责，娶你吗？”
陆栖竹一愣。
沐遥之又兀自道：“可是不行啊，你是上古邪龙，暴露身份怎么办？”
陆栖竹眸光还没来得及暗下去，却又听见沐遥之大大咧咧道：“要不然等我学成下山之后，我们再成亲？”
陆栖竹怔忪，呆在原地。
他没想到沐遥之会这么说，他本只是想她给自己一个名分，他想做她的道侣。
他想要一个名分，一个承诺，他想要她在明白爱之前，不要被别人，尤其是她的那个师兄抢了去。
可他没想到沐遥之竟然会这么说。
他知道沐遥之傻，没想到她这么傻。
陆栖竹有些无奈：“你究竟知不知道成亲代表什么？”
沐遥之：“当然知道，成亲就是变成夫妻嘛，然后我们俩就可以一起生活了，我想过了，我挺喜欢同你在一处的，与你做夫妻似乎也不错。”
陆栖竹看着沐遥之，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与此同时，陆栖竹又有些后怕，沐遥之这么傻，他要是不提早下手，怕是要被别人骗走了。
陆栖竹看着沐遥之透亮的眸子和红润的唇瓣，沉默不言，他死死捏着掌心，几近要掐出血来。他一边厌恶自己又一次欺骗了沐遥之，一边却下作的无法抵挡这个诱惑。
陆栖竹浑身微微颤抖，与自己挣扎了许久，最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抬眼，深深的看着沐遥之：“好，我等你，等你下山，我们成亲。”
话罢，陆栖竹垂眸，又吻了上去。
山洞内昏暗不明，灯火摇曳，气氛暧昧。
山洞外，夜深月凉。
悄悄跟着沐遥之追踪了一路的丛应止看着眼前二人拥吻的景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只见丛应止的双手背后，一手握着短刀刀柄，另一手却死死抓着刀刃，似是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立刻冲进去。
一旁的地上，他脚下洇开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