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剿
沐遥之佯装淡然开口:“师兄与我提及过此人。”
言晏晏这才道:“陆栖竹约莫是去找木遥遥的魂魄了。”
听到这话,沐遥之有些不淡定了:“陆栖竹找她的魂魄做什么?”
人死了还不够,还要把她的残魂拉回来撕个粉碎吗?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他们之间也没有这般的深仇大恨吧?
言晏晏声音轻了些:“丛师叔约莫没有告诉您,木遥遥是陆栖竹喜欢的女子。”
沐遥之:……
这几个小的又在胡说八道了,要么就是又被陆栖竹这小子给骗了。
她临死之前分明问得清清楚楚,陆栖竹只给她留下了她不配三个字。
喜欢?陆栖竹怎么可能喜欢她。
沐遥之正色,她觉得自己作为师尊有必要好好纠一纠这几个徒弟的错误思想:“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旁人的话不要轻易相信。”
赵无忧插嘴道:“师尊,您的意思是说,陆栖竹并不喜欢木遥遥吗?”
沐遥之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谁知道呢?可被他骗了这么多次,也该长点记性了。说不准他去冥界是有别的谋划,去寻木遥遥只是个幌子罢了。至于喜欢不喜欢的,不就是上下嘴唇碰一碰的事,漂亮话谁不会说?”
言晏晏觉得沐遥之说得有点道理,毕竟陆栖竹确实骗了他们这么多年,他确实是极善于说谎和伪装的。
可……言晏晏垂眸,莫名的想起了木遥遥身死那日,陆栖竹匍匐在地,痛哭失语。
言晏晏轻声道:“可那日木遥遥死后陆栖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我从未见他那般失态过。”
赵无忧接着说:“是啊,广林子生生捅了他一剑他都丝毫没有反应呢,竟就那么生生的受了。”
听到这话,沐遥之诧异的看向广林子,这小子,有胆色啊。
想到这里,广林子后怕的挠挠脑袋:“我当时就是太生气了,他居然没有杀死我,想来是因为木遥遥的缘故吧。”
沐遥之心中一动,她那日死后便全然没了意识,自然不知道自己死后陆栖竹是什么反应。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起这事。
她做回沐遥之之后,从没再去想陆栖竹。人约莫是有自我保护功能,太痛苦的事情会主动的不再想起。
作为木遥遥死去那日,天雷打下来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扯着笑意,也佯装着淡定,温和的祝福着陆栖竹,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那么坦然。
作为沐遥之她暗恋了那么久的弟子亲手杀了自己,作为木遥遥陆栖竹对她全是欺骗和利用,她难道不怨恨吗?她怨的,也恨的。
可偏偏,偏偏在这个时候,那龙骨的封印让她看到了那些前尘往事。回忆里的陆栖竹太好了,她虽不尽知前尘往事,但也能看出自己曾对陆栖竹多有亏欠。
前世今生,一来一回,他们也算是扯平了。她是喜欢陆栖竹,可和一个人爱恨纠缠这么许久,花了两条命,她累了。
如今能捡回一条命,算她运气好,这一生这一命,她再也不想和陆栖竹有任何牵扯了。
陆栖竹对木遥遥如何,他对沐遥之又如何,她是半分不愿再去想了。
沐遥之垂眸,只是淡淡道:“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只是落了几滴泪,又有什么意义?“
陆栖竹和广林子的头号红娘广林子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沐遥之说得有些道理,广林子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沐遥之叹口气,起身:“我得去一趟冥荒海域。”
“您是去救陆栖竹的吗?”言晏晏问。
“救陆栖竹?”沐遥之笑了笑:“我去救谁还说不准呢?”
宗衍双和那些个老狐狸当真自大,竟然以为陆栖竹去一趟冥界就会虚弱无比受制于他们。她曾经见过只有一缕神识逃出的陆栖竹,那时他都已经那般强大,如今重塑龙身的陆栖竹一定不是他们能够小觑的。更别提如今的陆栖竹手中集结了数万从玄幽魔域逃出的魔族。
若是风清门带的人真和陆栖竹交起手来,必定死伤无数。
沐遥之叹口气:“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再白白送命了。“
说着,沐遥之起身,结了传送灵阵,对言晏晏道:“我现在去冥荒海域,你们在这里守着。“
末了,又补充道:“不要告诉丛应止我去了冥荒海域。”
*
冥界。
陆栖竹已经在这里找了三个月的人,可任凭他翻遍整个冥界,却怎么都没有看到木遥遥的踪迹。
纵使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木遥遥的魂魄或许真的不在冥界。
难道木遥遥真的魂飞魄散了?陆栖竹不敢去想。
木遥遥虽有魂羽护身,但是那日的天雷那般凶狠,那么大的阵法反噬集于她一人身上,最后尸骨无存,哪怕魂羽护住了她的魂魄,却也早就没了寄生之处。
在冥界的这三个月里,陆栖竹总是会看见和木遥遥身形相似的身影,却每个人都不是她。这些日子里他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寻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从前和木遥遥相处的点滴。
他会想起在瑰城时,她笑意盈盈,为他挡下所有伤害;想起在风清门时,她与丛应止相对饮酒,他那时看到那画面只觉得难受,却不明所以,如今他明白了,那是喜欢,是嫉妒。
偶尔,陆栖竹也会想,是不是木遥遥故意避开了他,所以他才遍寻无果?毕竟那日在风清塔前,临别之际,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若是木遥遥还活着,想必是不愿意见她的。
可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他想要再见见她,想告诉他自己那日只是负气才说了那样的话,他想弥补。
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他,他也想要她好好的活着回来,这一次,他会保护好她,不让任何人伤着她。
有魂羽护身,陆栖竹不相信木遥遥真的会魂飞魄散了,木遥遥的魂魄既然如今不在冥界,那必定在其他地方。
他曾听说,玄幽魔域之中有一宝物名唤转生印,可以寻回故去之人的魂魄,引人重生。
不论上天入地,不管用什么办法,他定要把她找回来。
想到这里,陆栖竹眼中闪过寒光,他纵身跃入冥荒海,回往人间。
可他刚刚上岸,就见赤谷守在海边,连忙迎了上来:“主上,您终于回来了。”
那日他自风清门离去,先去救了被丛应止关着的赤谷,随后便孤身去了冥界。
赤谷知晓他从前一直以来都想着登上宝座,壮大力量,屠遍仙门,赤谷便集结了近日从玄幽魔域逃出的魔族和无处可去的妖族。
赤谷接着道:“风清门带着三千人埋伏在不远处,想要围剿您。“
陆栖竹嗤笑一声,甩了甩手上被冥荒海中的冤魂恶鬼咬出了的血:“就凭他们?”
陆栖竹眼里漏出几分不耐烦:“走吧,带上你的人,会一会他们。“
陆栖竹本不欲搭理这群人,可他也知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就如同狗屁膏药一般粘上了就甩不掉,不如一次将他们打趴下,好叫他们一回少来烦他。
赤谷连忙应声:“是。”
沐遥之赶到了冥荒海域之时,宗衍双和各派长老正一同商议着围剿陆栖竹的具体事项。
宗衍双此次带了三千人来围剿风清门,其中两千余人都是风清门弟子,而余下不足千人则是其他各派弟子的总和。
所有人都知道对上上古邪龙九死一生,自然不愿意派自家弟子前来送死。可凭什么风清门弟子要被这些人逼着出来送命?
沐遥之找到宗衍双和各派长老,意图游说。
可那些长老看到她时却是眼睛一亮,无双宗宗主率先开口:“沐掌门来了!”他们习惯了这般喊她,一时之间来不及赶口:“沐掌门此次前来是来助力我们围剿邪龙的吗?”
仁泽宗的新任掌门也喜道:“这可是太好了!沐掌门少年英才,三百年前就可以封印上古邪龙,这次也必定可以以一己之力绞杀邪龙!”
给她带高帽子,想让她送命?
沐遥之才不上当:“我不是来帮你们绞杀邪龙的,我是来劝你们退兵的。”
“什么?”众人惊道。
“上古邪龙天生地养有通天之能,沐某自问难以将其再次封印,并且我认为我们这三千人对上他也是毫无胜算,只不过是送命。“
大战在即,有人听到她说这话自然不满:“你沐遥之三百年前倒还有几分血性,那时就敢和上古邪龙大战一场,怎么死了一回倒是变得贪生怕死了。”
沐遥之也不恼:“如果各位长老信我的话,我愿意去和他交涉,我们双方签订和平契约,井水不犯河水。”
仁泽宗掌门冷笑:“我说呢,沐遥之怎么变得贪生怕死了,原来是给自己的徒弟求情来了,也难怪,谁都知道上古邪龙曾化身陆栖竹,拜入你沐遥之门下。灵剑大会那日各门各派死了上千人,偏偏你风清门一人未损,我早就怀疑你和陆栖竹有所勾结了!”
仁泽宗掌门此话一出,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皆窃窃私语。
沐遥之面色如常,直直盯着他:“我几个徒弟早已说清灵剑大会那日杀人入魔的是邱仁,又关陆栖竹何事?你仁泽宗不断将此罪业推往陆栖竹身上,又所图何为?”
仁泽宗掌门还欲与沐遥之再辩,就在这时,有一弟子颤颤巍巍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上古邪龙过来了!”
事已至此,满屋子的主战派没人再愿意听取沐遥之的意见,宗衍双大手一挥,道:“快开启我们之前设好的阵法,出去应战!”
“是!”
沐遥之气急,却又很无奈,宗衍双毕竟是她的师尊,她难以违背,她只好跟上了宗衍双的脚步,想着到了战场再随机应变。
幽冥海畔,只见陆栖竹带着大军黑压压的围了过来。
沐遥之隔着人群,远远的看着他。陆栖竹似乎消瘦了许多,眼神比从前更加凌厉了些。
沐遥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或许真的是命运弄人,她与陆栖竹似乎总是这样,对面不识。
宗衍双早早就提前埋伏这里,为的就是趁陆栖竹虚弱一句将其拿下,肯定做了完全的准备,也设下了许多阵法,只等陆栖竹来跳。
可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宗长老,不好了,昨日设下的阵法失灵了。”
“宗长老,不好了,我们的埋伏被他们发现了,一行二百人全被抓了。”
“总长老,不好了……”
宗衍双怒了:“哪里又不好了?”
听着源源不断传来的噩耗,他们之前设下的阵法埋伏被陆栖竹一一破开,在场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自乱阵脚,头上冒出涔涔冷汗,这个上古邪龙,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棘手。
陆栖竹远远望着对面的这群穿着广袖白衣的仙门人,只觉得厌烦。就这些劣质低级的阵法,也想困住他?
他正欲速战速决,却在对面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沐遥之?
沐遥之她不是死了吗?且是被他亲手一刀毙命的,如今怎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陆栖竹只震惊了一瞬,随后便想到一个答案,难道沐遥之通晓复生之术?
复生之术啊!
陆栖竹眯了眯眼,眼中寒光涌现。
那他可得像他的这位师尊,好好讨教学习一番了!
陆栖竹走上前几步,随即大手一挥,下一刻,沐遥之只看见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时之间个个似是中了蛊毒一般,抱着脑袋,痛苦哀嚎,叫声惨烈。
陆栖竹幽幽道:“今日,我心情不好,想杀人泄愤。”
沐遥之霎时间瞳孔紧缩,呆在原地,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陆栖竹站在不远处,慢慢道:“不过呢,我忽然改主意了,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们,只不过需要交换。“
“只要你们把沐遥之交给我,我就不杀你们,不然。”
陆栖竹顿了顿,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许,一时间沐遥之只听见身后痛苦哀嚎的声音更加惨烈。
陆栖竹狠狠道:“我隔一刻屠百人,隔一日屠一派,绝不作假。”
陆栖竹看向沐遥之,笑得虚伪:“现在就看你,要不要他们的命了。”
沐遥之看着陆栖竹跋扈的做派,叹了口气,在心里骂:“逆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