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纵马赏马鞭 螳螂捕蝉迷云烟
赵安平不知道是怎么进的皇宫,整个人好像神游天外。
“平儿,昨夜是被吓到了吗?”齐宗在御书房里面看着一直发愣的赵安平,不免开口。
“啊?”赵安平看向齐宗,“有点。”
“我的女儿这么久才有点女儿的样子啊,战场上看过那么多死人,以前似乎都没有些波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安平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来到这异世那么久,头一回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害怕。
“人总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慢慢有了牵挂,就怕死了。”齐宗边咳边说。
赵安平不知道齐宗是不是在说自己,只听见他继续又说到,“平儿,年岁也不小了,许是也该有婚配了。”
赵安平知道除了刺杀一事,齐宗找自己绝对也是另有他由。
“父皇是有心仪的人选了吗?”
“哈哈,以前跟平儿说谁家的公子,你总是说还小,怎么这次从边关回来倒是性情大变?”
赵安平不由得攥了攥手心,指甲嵌入自己的肌肤,她本想着是皇室的婚姻大事不都是上边的人做主,哪能让她来说三道四呢,但是齐宗偏是一副这婚姻好像他做不了主的样子。
难道以前的原主竟然如此得齐宗看重,连婚姻之事都由得自己的心性?
赵安平费解。
“受伤后,我并未多想此事。”赵安平只能如此回到。
“你若是能成亲,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宁舒那孩子是不错,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在后院,毕竟入室皇家,必然再不能从政,他的一身本事,怕就无从施展了。”
“宁舒确实好才华。但父皇”
“你原先也是这样称赞他,只不过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父皇着急将我嫁出去吗?”
“不能算是嫁。”齐宗搓了搓手,赵安平看着他就感觉他像一张被揉旧了的宣纸,单薄,但是风一吹似乎就倒,瘦削的身子可以用如柴来形容。“不知道你最近听说没有,纪国要来人了,纪国之心,人尽皆知。”
“父皇是指求娶一事?”
“他们和亲的意图昭然若揭,就是想让我赵国失去你这名大将。此次大战,其实你和我都清楚,侥幸之战,我们的国力这些年来看着日益衰退,我们近期经不起再一轮的大战了。”
赵安平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她不知道眼前风烛残影的一国之君是否会为了家国和平让自己远嫁,她看着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齐宗,害怕他一句话就让自己进入那敌国,而现在自己自身难保,去了敌营,怕是命不久矣,“父皇的意思是?”
“我断然不会让你嫁去敌国,因此我打算给你赐婚,只是仓促之下,又得知根知底,怕是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赵安平松了一口气,她突然想到仲固安,也不是没有好的人选,她想到自己睁眼见得第一个人就是他。赵安平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觉得如果成亲的对象是仲固安也不错,她被自己的想法也吓了一跳。
“所以父皇是为了堵住纪国的口,怕他们要迎娶的是我,所以先将我的亲事定下来?”
齐宗点了点头,“此事我还未与诸位大臣商量,也没有和你母后商量。此事,我已经问过宁舒的意见,或许只是权宜之计。”
“他答应了?”赵安平知道宁舒绝不甘于屈居人后,他有惊世治国安邦之才,若是在后院怕是空浪费一身才华。
“他答应了。”齐宗边咳边说,“还是你有更好的人选。”
赵安平想说仲固安,但是仲固安连个世家子都不是,父皇是断不会同意的,赵安平没有再说话,她想要拒绝,但是她知道如果她拒绝,或许给她安排的,是她厌恶之人。
只能先拿宁舒作幌子,等度过了这风波,再从长计议。
“儿臣没有,听从父皇安排。”
“好平儿,回去吧。”
赵安平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尽管今日的天艳阳高照,但是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出了宫门,看见仲固安站在公主府的马车前,冲着赵安平微微一笑,赵安平的内心有点舒缓。
“公主好些了没?”仲固安扶着赵安平上了马车。
赵安平点了点头,轻启朱唇,但是却没说什么,反而咬了咬唇。
“臣已经跟将军安排好了住处,公主府现在还在打扫......”
“仲固安,你以后叫我安平吧,赵安平也行。别叫将军了,我担不起。”无论是将军,还是公主二字,赵安平听着都堵得慌,好像时时刻刻提醒她,她肩上有保家卫国的千斤顶。
“臣不敢逾矩。”仲固安抬了抬头,神色无异,看着赵安平耷拉个脑袋,轻声地问道,“是圣上给公主赐婚了吗?”
赵安平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此次刺杀,必然事出有因,许是敌国还抱有杀你之心,若是能杀你,便不用大费周章将你带回纪国再杀。”
赵安平看着仲固安平静地说,“这次刺杀未成,圣上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们开口迎娶你去纪国。”
“你可知圣上给我赐婚的对象是谁?”
“应该是宁承直郎。”
赵安平看着仲固安神色自若,未有半点的异常,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失落,她别扭地坐地离仲固安远了半分,但是轻微地挪动似乎仲固安完全没有在意道。
赵安平又耷拉下头,“你倒是料事如神。”
“倒也未必,这波刺杀的人来路不明,定要多加防范。”
赵安平想到自己的小命现在还危在旦夕,自己还有空想那么多多余的。“来的人未必是纪国的人?”
仲固安还没来得及回答,驭马的人喊了一声,“吁,公主,郊外的安宁山庄到了。”
相比较于公主府的冷清,赵安平更喜欢这处山庄,这处山庄内就有山有水,但是亭台楼阁较少,丫头婆子都集中生活在一起,每天坐在书房就能闻见烟火气儿。
“将军又闻着饭香味儿了?”仲固安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看着赵安平摸着自己的肚子,明显是被饭香味儿吸引了。“明日要和李婆说,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生火做饭了。”
“不要啊,每天早上我那么早起......”
“每天早上就为了那口吃的?”仲固安看着赵安平咂巴着嘴的样子,无奈地轻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安平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自从刺杀后,外祖父对我要求更多了,生怕我死在小卒剑下,丢了他的脸。”
“算了,今日就到此吧。”
赵安平听到这话,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太好了,开饭啦!”
每天的三餐就是赵安平的安慰了,今日,外祖父有事,她不用去校场,但是要去将军府。不过顺道,她可以去街上再逛一逛。所以这顿饭,她吃得特别香,有时候赵安平特别庆幸自己多亏是穿越成一个公主了,不然以她的生存本领,怕是早就饿死了,不是流落街头,就是冻死在那个穿越过来的寒冬了。
“将军还是有时间多学学兵法和圣人之道吧。”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赵安平嘴上那么说着,但是时刻谋求着跑路。
夏天的空气中都是轻快的气息,来到街上一走动,看到熙攘的人群,似乎那股焦躁和烦闷都被一扫而空。
“仲固安,你快来看!”赵安平看着街上小摊卖得那些小玩意儿,女儿家的姿态尽露。
仲固安心想,是否赵安平本身就是如此......
“闪开,都给小爷我闪开。”街上突然有个人纵马,还一直叫他人闪开,街上的老百姓只能快速地朝两边走开。
但是街中央有个推车的老婆婆,一时间,似是被纵马的人吓到了,愣在了路中央。
赵安平冲上去,将那老婆婆拉开,但是路中央的小车却被马撞到了一旁,而那马也受了伤,马上的人身形不稳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那人气急败坏,直接朝着赵安平冲过来,“找死!”
说着,就拿着鞭子要冲着赵安平和那老太婆招呼过来。
赵安平本能就用手接过来那鞭子,然后一个回马蹄,就将那人踹倒在地。
“当街纵马,我看是你不要命了!”赵安平俯视着地上的人,那睥睨的眼神,让站在一旁的仲固安以为那个她回来了,让他恍惚了瞬间。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当朝的尚书。”趴在地上的人发狠地说道。
“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你这种不要命的,又不知道天高地厚,只会说我爹是谁的纨绔子弟。”
那人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说谁是纨绔?”
“怎么身手不好?”赵安平翻了个白眼,“脑子也不好使,连人话都听不懂。”
赵安平对着那老婆婆说,“你推着车走吧。”
“你敢,看我不把你俩都送到大牢里去。”那人有些胖,还气喘吁吁地,实在狼狈。
赵安平心想,这人怎么能这么蠢笨,赵安平拿起鞭子,就想朝他身上招呼过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如此惹眼,自己只要出来,就是装扮过的,若是将他得罪狠了,报复不到自己身上,再报复到这老婆婆身上怎么办。
“将军,我们今日还得去王老将军府。”仲固安在她耳边轻轻说到。赵安平不语,准备和仲固安离开。
但是谁料那地上的人突然站起身来,又拿起赵安平扔在地上的鞭子朝赵安平的背部抽去。
不过那鞭子没有抽到赵安平身上,有个人用手接住了这鞭子。
“背后下黑手,可非君子所为。”
赵安平回头看,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手持马鞭一端。
赵安平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直接将另一头手持马鞭的人挥出去好远。
原本要下黑手的小胖子直接吐了一口血,“你们给我等着。”
那红衣男子男子长得一身英气,高高束起的黑色头发编成一绺绺的小辫子。袖口被细绳层层绑住,一看也是长年习武之人。
赵安平拱手对那人谢礼,“多谢兄台。”
但是那人却一脸傲娇,说着,“你的武艺,也不过如此。”
赵安平哭笑不得,这时候,听见楼上一个人着急地喊着,“公子!”
那红衣男子听见那小厮喊他,然后飞身跃起,站到了那小厮面前,“吵死了,走吧!”
仲固安握着赵安平的手腕说,“快走吧,不然有人要担心了。”
赵安平看着拉着她向前走的人,说,“好。”
然后转头看了看离开的人,遂觉奇怪,她只是上街随便逛逛,怎地也会遇见如此多的事情。
到了王将军府,王老将军明显恭候多时了。
“今日朝堂上,皇上宣旨了。”王老将军的神情较以往又严肃了三分。
“嗯嗯。”赵安平喝着茶,似是有些不以为意。
“你早就知道了?”王老将军问道。
“什么?”赵安平心里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朝中之事多与她无关,但是心里猛然一亘,不会是?“父皇给我赐婚了?”
“看来你早就知晓了。”王老将军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宁舒是个好孩子,你俩知根知底,我也放心了。只是宁舒的官位也一起被罢免了。”
赵安平喝着凉茶,不知道是否该跟王老将军说这只是父皇的权宜之计,父皇根本就没打算真得让宁舒离开官场。
“将军,有人来访。”一个小厮突然进来,对着王老将军报。
“何人?”王老将军问。
“宁公子。”
“宁舒?”赵安平心想,这么快宁舒就来找她来了,不知道宁舒是否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呢。
“请进来。”王老将军吩咐小厮,然后自己坐在主位上。
“参见骠骑大将军。”宁舒只朝着王老将军作礼。
“你这孩子,倒还是知礼,每次来都得朝我见礼。”声如洪钟,威严万分。
“便是成了一家人,礼不可废。”宁舒温文尔雅,穿着一身白衣,手中持了一把折扇,扇上挂着一个青绿色的玉坠子。
“咳咳咳。”赵安平被宁舒所说的一家人呛到了,做戏宁舒也做得那么真的。
“你与安平一起,我也安心,自小她就跋扈了些,你也是一直包容她。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希望你二人能相扶到老。”
“王老将军放心,往后,我也自当待安平如初。”
“只是委屈你了,一身才干,都付诸东流,外戚不得干政。”
“不委屈。”宁舒说完,便将手中的折扇递给赵安平,“安平,最近我新制了一把折扇,今夏炎热,你可随身带着。”
赵安平怎么品,怎么觉得不对劲,这小子该不会不知道这是权益之计吧,怎么有种给送定情物的感觉了。
王老将军突然畅怀大笑,“你们二人在此处吧,我还有事,先去校场了。”
赵安平看了看窗外站在树下看书的仲固安,似是完全没注意到屋内的气氛,只是王老将军走时,仲固安朝着他行了礼。
“宁舒,父皇怎么跟你说得我俩的婚事。”
“圣上说,要给你赐婚,问我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宁舒看着赵安平,也喝了口面前备好的凉茶。
“父皇问你?那你怎么答的?”
“我请旨,让圣上给你我赐婚。一来,解了纪国要求娶你的困境,二来,是我真心想求娶你。”宁舒用手握住赵安平的手,他的手凉凉的,但是赵安平浑身上下却越来越热,这是她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人....还不是告白,而是求婚。
窗外的人恰好看见了这场景,立马转过头去,似是毫不在意,又读起了手中的书卷。
赵安平将手抽回来,“你可知道,这可能只是权宜之计,你一身抱负,怎么能困在公主府。”
“这世上,这赵国,现在可以缺了我,但是不能缺了你。”
巧了,赵安平也是这么想的,“我没你想得那么重要,即使再重要,也是从前了,”赵安平不敢把实情告诉眼前人,不敢跟他说他倾慕的青梅早已战死在冰天雪地里,“如今的我,或许会让你失望。”
“但只要你在一天,或许纪国就不敢胡来。”
“是吗?”赵安平心想,如此一来,她还如何身退?
“更何况,是我真心想求娶你,这并不是什么权益之计,三媒六聘我一样也不少,都会送到你府上。”
赵安平沉默不语,看向窗外,宁舒看着赵安平继续说,“师父和王老将军总是希望我二人能在同一处,若你我为夫妻,必然时刻都会在一起,我知晓你对成亲一直抵触,但是我们一起长大,在一起自是比旁人好很多。”
宁舒用手绢擦了擦赵安平的嘴角,她的嘴角沾染了玫瑰糕。
赵安平突然吓了一跳,然后推开宁舒的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走出门外,拉着仲固安,飞快离开了。
“仲固安,我真的要嫁人吗?”仲固安的眼角有颗小小的痣,似是魅惑人的迷药,赵安平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希望他能有些不一样的反应,赵安平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
她似是有了些红杏出墙的感觉,她抓着仲固安的手腕,但是眼前的人似是没有听懂赵安平的话一样。
“将军,总是要嫁人的,宁公子不失为一个好郎婿。”
赵安平哼了一声,自己一脚蹬上马车,然后跟仲固安说,“你坐外边吧。”
赵安平知道自己不该怄气,但是就是忍不住。
外边是马车夫的位子,隔着帘子,赵安平看到仲固安有些单薄的身影,竟还有些不舍得。
前不久仲固安又救了赵安平一次,赵安平也知道不该如此,但是这种一次次的相救,但是偏偏仲固安对待赵安平却像极了下级对待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