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吃药
“我回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怕打扰你,所以就出去熬药了。”谢樱坐到他身边去,道:“有点儿烫,等一会儿才能喝。”一边说,她一边小心翼翼将药碗放到地上去。
“我在想事情。”石青溪疑惑道:“苏流云和宋越,这两人是要杀你啊。”
“我知道啊。”谢樱嗤笑道:“如今我可是灭门万家的凶手啊,欧阳玉楼要杀我为好友报仇这很正常啊,哎,只可惜了,那两人估摸着也要去黑山堡给蒙钧阳祝寿,你们要是撞上,那恐怕说不清了,哎,到时候你往我身上推,反正我现在一身脏,也不怕黑水多点儿少点儿。”停了一停,她嗤笑道:“之前还说跟你一起去黑山堡给蒙钧阳祝寿见欧阳玉楼呢,呵呵,幸好没去,不然才真是送羊入虎口。”
“不对。”石青溪道:“那日,苏流云和宋越说,他们是奉欧阳玉楼之命来杀你。”
“对啊,哎,你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啊。”谢樱一边问,一边伸手摸放在地上的药碗,感觉不怎么烫了,便端起来递给他,道:“快喝。”
石青溪双手捧着药碗,一张脸皱成核桃了,道:“我从小到大,认为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喝药了,苦涩我也就忍了,可这令人头晕眼花恶心想吐的怪味,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快喝,冷了喝着更痛苦。”谢樱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橘子冲他晃了晃,道:“我在破庙后头的水井旁发现的,居然有一颗橘子树,如今正好吃橘子,你快喝药啊,喝完了两个都给你。”
石青溪瞧着她哄自己吃药的脸,突然道;“你脸上……怎么有泥巴啊?”
“啊?”谢樱右手在脸上摸了摸,失笑道:“我进杭州城的时候怕被认出来,所以在脸上抹了泥巴,可能没洗干净吧!”
“也是,连欧阳世家都已经下令要你命了。”石青溪叹息一声,道:“这闻起来,真像是放了一个月的豆腐。”他无奈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上,却就是不喝。
谢樱催道:“冷了更难喝,你相信我吧!我小时候生病了也不肯喝药,宁愿病着,我爹哄了我半天也没用,药都凉了我也不肯喝,我爹气急了,就抓着我硬罐。如果说热的药是放了一个月的豆腐,那冷了的药,就是放了两个月的豆腐。”
石青溪扭头绝望看她,道:“你好会打比方啊。”
“所以你快喝啊,冷了更难喝了。”谢樱一边劝,一边将橘子掰开成两半,吃了一瓣,笑道:“好甜啊。”
“哎。”石青溪沉沉一叹,随之笑道:“为了给我拿赤火根,你都往脸上抹泥巴了,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付出呢?好,我喝。”说完,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苦药灌进嘴,只感觉舌头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飘飘忽忽的仿佛站在云雾之上。可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丢进嘴,他下意识一咬,一股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让他大脑渐渐恢复意识。然后,他瞧见眼前笑着的谢樱,将大半的橘子递过来。他急忙接过橘子,急不可耐地抓了几瓣丢进嘴,一口气将两个橘子全吃光,才感觉口中苦涩怪味消失,叹道:“果然,苦过后的甜,才是真的甜啊。”
谢樱瞧着他将药碗放远,还不解恨,最后更是直接将碗放在地上,用手一推,让药碗贴着地面滑去墙壁,他背对着药碗,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是要去苏州给蒙钧阳祝寿呢?还是回望月谷啊?”谢樱问道。
石青溪扭头看她,道:“你为何要问我是否回家呢?你要去哪儿?”
“去福建。”谢樱狠狠一叹,道:“我爹和师兄们押镖经过泉州时被劫,我打算去瞧瞧,可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石青溪右掌一拍额头,笑道:“刚刚正说这个呢,那碗药把我脑子都给苦没了。”他好笑摇头,道:“我在想此事不对,你想啊,欧阳玉楼又不是蠢人,为何会相信你是灭门万家的凶手呢?”
“这我怎么知道?”谢樱冷冷嗤笑,道:“他派出座下两名义子前来杀我,就表明他已经相信我是灭门万家的凶手了,还说什么?哼,所以啊,我才问你是去苏州给蒙钧阳祝寿,还是回望月谷啊?我也好送你一程。”
“哎,谢樱啊。”石青溪无奈地摇头,道:“你怎么就总是自我囚困呢?你这样除了自我折磨,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啊?”
“难道不是吗?”谢樱拔高声调,瞧见他面无血色,仿若将死之人,沉沉叹息,缓和了语气,道:“苏流云跟宋越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是奉了欧阳玉楼的命令来杀我的,而那两人身份也没错啊,宋越的裂心七绝还能有假吗?至今我身上还留着苏流云鹰爪功的伤疤呢。”
“谢樱。”石青溪一开口忍不住一阵咳嗽。谢樱着急看他,道:“不是已经喝了药吗?怎么还这么虚弱?”
“你当那碗苦死人的药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啊?一吃就好?”石青溪没好气地摇头,道:“我觉得这事非常奇怪,欧阳玉楼怎么可能相信你灭门万家?你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武功啊。”
“可苏流云跟宋越的话你也听见了啊。”谢樱急道。
“所以才说怪啊。”石青溪叹道:“我相信那两人的确是苏流云跟宋越,他们两人也没有对我们撒谎的必要,所以我才奇怪。我爹曾对我说起过欧阳玉楼,此人绝非蠢人,十分不应该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随我一同去黑山堡,你先别露面,看看欧阳玉楼和蒙钧阳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我总感觉怪得很。”
一边说,石青溪一边打量谢樱神态,察言观色,道:“你贸然去泉州又有什么用?镖被劫,我不信万大海没有查过。退一万步说,若真有什么线索,如今数月已过,风吹雨淋,又还能有什么线索?你去泉州,这一路凶险的很,而且未必能得到线索,还是先去黑山堡见那两人重要。事到如今,先洗脱你灭门万家凶手这个罪名要紧,你只有先逃过欧阳世家和黑山堡这样顶尖高手的追杀,才能有命为谢家洗脱冤屈,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如今谢家只剩你一人了,稍有不慎你死了,那谢家就连个洗冤的人都没了。”
石青溪见谢樱紧抿双唇,目光中满是犹豫,继续道:“人活着才能有变数,一旦死了,别人什么脏水都可以往尸体上泼,反正尸体又不会说话。你活着,才有洗冤的机会,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但你若是死了,那万家的灭门凶手不是你也是你了,你爹和押镖的师兄们,还有威远镖局里那些无辜之人,他们纵然死,也还要背个活该的罪名。”
“好,我去黑山堡。”谢樱坚定颔首答应。石青溪说得对,她若是死了,那威远镖局将再无洗脱冤屈的那一天了,她活着,才能有机会。
见谢樱总算是想通了,石青溪无奈笑着摇头,道:“你啊,真是没见过比你还爱钻牛角尖的了。”停了一停,道:“天亮了我们就启程去苏州。”
“不用这么急,你的伤要紧,养好再说。”谢樱急道。
石青溪缓缓摇头,道:“苏流云跟宋越在苏州和金陵都不见我们行踪,必然就能想到我们折返杭州,所以我们必须要趁他们找来杭州前离开杭州,到达他们离开了的苏州。”
谢樱牙齿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道:“是我连累你。”
“你还知道啊?”石青溪笑道:“那你说,你怎么感激我?”
“你放心。”谢樱笑容真诚,道:“你的伤是因我才受的。”她自怀中掏出另外两支赤火根,道:“我在药铺瞧见有三支,我也不确定哪支最好,就三支一起买走了,回头我再将它们也煎好药,一定让你尽快痊愈到没受伤前。”
石青溪瞧着眸子澄净似秋水,笑颜真诚若兰花的谢樱,脸上笑容渐渐僵硬,许久才道:“呃……我很感动,但不用了。”
“要的,裂心七绝可不是闹着玩的。”谢樱小心翼翼地将两支赤火根揣回怀中,看向半阖着眼的石青溪,道:“你刚喝了药,肯定困了,快睡吧!”
“……好。”石青溪双手叠在膝盖上,额头搭在手背上趴着睡。大约一盏茶后,他扭过头看向坐在身边打算睡觉的谢樱,道:“山樱多绚丽灿烂的花啊,感觉你跟这个名字不太搭配。”
“我家后院种了十几棵山樱,我出身在三月初一,正好家中山樱开花,所以就起名樱啊。”谢樱认真道。
“我……”石青溪沉沉吐出一口浊气,道:“我睡了。”
石青溪正睡得香甜,却被一道烤肉香引得流口水,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扭了扭脖子,瞧见屋外天光明亮,而烤肉香正是从屋外飘进。他一手撑在冰凉地面起身,气息顺畅许多,如今好歹能行走,勉强也算行动自如。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在屋外烤兔子的谢樱,笑道:“好香好香,馋得我都流口水啦。”一边说,他一边跨出门,急忙走到火堆边坐下,还捡了根树枝放进火堆帮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