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1.
布兰奇拉开德拉科所在的车厢滑门,一股不言而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阿斯托利亚和西奥多不在里面。布兰奇感到有些奇怪,她知道西奥多一向不喜欢和大家凑在一起,但阿斯托利亚却是第一次。布兰奇进入的脚步停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向德拉科:“利亚呢?”
“在后面的车厢。”达芙妮尖着嗓子回应。布兰奇这才注意到似乎所有的愤懑和不满大部分都来源于达芙妮一个人,她抱着手臂,嘴唇用力地向下撇着。
布兰奇和德拉科对视了一眼,德拉科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去找她。”
阿斯托利亚坐在后一节车厢里,长长的卷发垂在她胸前,映着身后淡然的光影。西奥多·诺特坐在阿斯托利亚对面,他伸出手拖住下巴,眼睛散漫地无端瞥向长长的铁路。布兰奇的身影首先吸引了西奥多的注意,他随意晃了晃手指,权当打过招呼。
阿斯托利亚听着滑门打开的声音,她以为是追来的达芙妮,直到布兰奇坐在她身边时,阿斯托利亚才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了,利亚?”
“我说漏嘴了。”阿斯托利亚的声音染上了一点哭腔。“威廉姆斯·哈里森给我寄来了几本麻瓜的童话书当作圣诞礼物,刚才我不小心就告诉了达芙妮,然后——然后她就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她叫我带着我的脏东西们滚出去。”
“哈里森寄来的麻瓜童话书?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的?之前魔法史课上我明明回绝了他的。”
布兰奇话音刚落,西奥多就侧过脸戏谑地看了过去,有种似笑非笑的好奇表情凝固在他脸上。阿斯托利亚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她口干舌燥的,后知后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称:“我不知道,我——回家前,我在车站遇到了他,我以为他就是那种喜欢交换圣诞礼物的那种——”
“你从不该把自己的地址随便交给别人的。”布兰奇搂住好友的肩膀,又左右晃了晃,似乎想要叫醒她,“但是哈里森为什么会寄给你麻瓜的童话书?”
“我们通过几次信,然后他告诉我他的母亲是麻瓜出身。”阿斯托利亚垂下头,她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固执的不敢看向布兰奇或是西奥多的眼睛。布兰奇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就蹙起了眉,她和西奥多对视了一眼,西奥多轻轻地摇了摇头:“麻瓜出身?这么说来,他是混血咯?我还一直以为哈里森是血统主义者,毕竟你也在坐船去学校的时候听到他对那个格兰芬多说的话了。”
阿斯托利亚的手指摩挲着座椅,她的嘴唇抖了抖,像是挣扎着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看了那些麻瓜的小说,我认为,那些东西不像大家所说的那么的——低劣。至于达芙妮,她的反应太过了,她自己整个圣诞假期都和我的脏东西们同处一处,现在她才说这些。”
布兰奇没有接话,她很难公正的说出什么来。从小的家庭,身边所有的语言,布兰奇接收到的仅仅在于麻瓜的肮脏,她根本不想,也根本不屑去了解什么。西奥多的反应更直接一些,他向后靠了靠,手掌重新覆盖在了下半张脸上,就像走进麻瓜车站的库塞尔那样。布兰奇不能像西奥多那样,但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句赞同的话来。布兰奇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安慰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件好事,利亚,是件好事。”
火车继续行驶着,阿斯托利亚依旧沉浸在自己恼怒的情绪里,她接过布兰奇递来的南瓜馅饼,窝在座椅里不肯说话。阿斯托利亚盯着飞逝而过的树木和远去的飞鸟。布兰奇能难从她僵硬的侧脸看出来什么。索性西奥多的反应不像德拉科他们那样极端和冲突化,他在火车呜咽着穿梭出城市时就不再紧绷着肩膀,反而拿出了一副巫师棋,邀请布兰奇和他对弈。
“我下得不太好。”
“没事的。”西奥多耸了耸肩,又略显有些自满地翘起嘴角,他拢去散落下来的头发,然后抬起蓝色的眼睛冲布兰奇笑着,“本来就很难有人会在这上面赢过我。”
布兰奇执起白兵先走出第一步,相比而言西奥多有些心不在焉,他踌躇着落下棋子后才问道:“阿布,你哥哥到底为什么回来?”
“他是来提醒我一些事,关于家族之类的那些。”布兰奇转了转眼珠,她装作认真破解局面的样子死死盯住棋盘,其实内心在飞快地措着辞。布兰奇没办法告诉西奥多,库塞尔觉得英国的纯血巫师在十年前俯首称臣时,就早已失去了他们本该有的资本,“然后他说我该和他一起去德姆斯特朗,之类的。”
西奥多的手指抖了抖,那个被他悬在空中的车摔倒在棋盘上。西奥多低声道了句抱歉,他借着捡起棋子的空荡快速清了清嗓子,但在他开口之前阿斯托利亚就打断了西奥多的迟疑:“但你不会去的对吧?”
“我当然不去,让我一直看着库塞尔的脸那还不如杀了我。就连这个假期,他陪德拉科打魁地奇的时候,库塞尔让他手里的鬼飞球冲着我撞过来,我敢发誓他是故意的。”布兰奇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库塞尔当时模糊却狂妄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而且,我才不会听他的。”
2.
开学后席卷而来了意外的晴朗天气,时间很快就推移到了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的比赛。刚刚伤愈复出的德拉科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斯莱特林魁地奇队最惹人注目的焦点。几乎每天的闲暇时光,德拉科都会和弗林特他们在魁地奇的训练场度过,他会骑着扫帚,高高盘旋升空,然后得意地看下来,冲着路过的布兰奇挥挥手。
“要是我们有火弩/箭就好了。”布兰奇再一次听到德拉科抱怨道。周三的草药学下课后,布兰奇遇到了刚刚结束训练,准备回礼堂的德拉科。德拉科一只手有些嫌弃地扶着自己的光轮2001,憧憬地望过去,“我敢说,如果能骑着火弩/箭,我们一定能把拉文克劳打得落花流水。”
“你可以去给库塞尔写信。”布兰奇低声对德拉科说,阿斯托利亚在看到德拉科后就刻意松开了布兰奇的手臂,落在了身后的提莫西·塞尔温身边,德拉科傲慢地看了阿斯托利亚一眼,没有说话。反倒是佐伊·布鲁斯特凑了上来:“你还骑过火弩/箭?那也太酷了。”
布兰奇侧过脸看向阿斯托利亚,想和好友交换一个眼神。但阿斯托利亚有意提高了声调,对着塞尔温说了些什么。自从那次火车之后,阿斯托利亚就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她似乎对于布兰奇没有站出来帮她说话感到有些委屈,但这股无名的火气又没办法发泄出来,只好硬生生憋在心里。
德拉科显然对于布鲁斯特的提问更加感兴趣,他得意地仰起头,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然,火弩/箭不止在于它的速度,而且还有巧妙的自动悬浮功能——它是我骑过的最棒的一把扫帚。”
直到正式比赛日前,布兰奇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阿斯托利亚谈一谈。刚返校时,她们忙于各自的假期论文,布兰奇后来还发现,阿斯托利亚会在她回到寝室时就熄灭烛光,裹起被子装作已经熟睡。阿斯托利亚像是使出浑身解数展露出了她少有的棱角,每当布兰奇想开口时,阿斯托利亚眼神里的疏离感就让她不知道从什么说起。
直到那天晚上。
布兰奇和塞德里克度过了周六,他们在操场上聊了聊各自的假期,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又各自分开。布兰奇说她很感谢塞德送来的圣诞礼物,她的宠物们都很满意。塞德里克耸了耸肩,眯着眼睛笑着,他说他会在下次的家庭旅行中用上布兰奇送的扫帚指南针。
布兰奇心满意足的回到寝室,她准备早点休息,以免错过第二天德拉科的比赛。然而等待她的是独自站在休息室外的西奥多。西奥多松松垮垮穿着一件挽起袖子的衬衣,他显然是被人强行叫醒的,西奥多的眼睛暗淡地垂下去,充斥着一股事不关己的疲惫感。他在看到布兰奇时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致,西奥多迎着布兰奇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她们吵起来了。”
休息室里诡异地沉默着,德拉科他们四个坐在离门口最远的壁炉前。
德拉科的表情有些隐晦,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向下撇着。潘西则有些焦虑,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扶手。沉默的尴尬气氛不断蔓延着,布兰奇甚至觉得有人对她使用了闭耳塞听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担心起成为第一个打破这沉默魔咒的人,只剩下达芙妮愤怒的呼吸声和阿斯托利亚压抑的抽泣。
达芙妮站在阿斯托利亚面前,她死死盯住自己的妹妹,脚边是散落一地的纸张。阿斯托利亚低着头,她不肯和达芙妮对视,似乎在和自己对峙着。布兰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本被撕碎的麻瓜书籍,她转头和西奥多对视了一眼,率先走了过去。布兰奇一把拉过阿斯托利亚的手臂,将她带回寝室。西奥多叹了口气,但他还是拿出魔杖,后退了几步,对着那本书施了一个修复咒。
达芙妮被吓了一跳,她立刻看向西奥多,愤怒地,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在帮阿斯托利亚吗?”
西奥多只是抬了抬眼睛,他绕过面前的达芙妮走去角落里,西奥多毫无神采的声音疲倦地传来:“阿布不想让她太难过。”
达芙妮嘲讽地轻哼了一声,她刻意看了德拉科一眼,远处的德拉科也紧紧皱起了眉,似乎不明白刚刚西奥多的那句话。
“你真是没救了。”达芙妮嘲讽道。
阿斯托利亚埋头在布兰奇怀里,她终于发泄出了压抑已久的委屈情绪,阿斯托利亚不断哽咽着,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就像那次马尔福庄园舞会时那样,她用力靠在布兰奇身上,什么都不想说。
布兰奇只能伸手揽住朋友,她盯着阿斯托利亚衣领上精致的刺绣,仔细辨认一下的话能看出这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家徽。
实际上,关于麻瓜,或是关于血统,布兰奇很担心阿斯托利亚需要她的赞同,但对于她来说,那是违心的话。
从潘西拿到马尔福的戒指那一刻起,阿斯托利亚就没怎么笑过了,布兰奇甚至有时候会想,阿斯托利亚对于麻瓜,她是真的这样认为吗?她是故意这样做,来显得自己的不同吗?
“西奥会把你的书弄好的。”布兰奇安慰道,她迟疑了很久,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阿斯托利亚缩在布兰奇怀里,闷闷点了点头,她的声音瓮声瓮气传来:“阿布,我累了。”
布兰奇挥挥魔杖熄灭了光,她学着小时候德拉科照顾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阿斯托利亚的后背。布兰奇对推开门的潘西点了点头,她拿过西奥多送来的酣睡药剂,然后闭上了眼睛。
3.
布兰奇一直睡到第二天潘西敲响寝室的大门时才醒来,她对着潘西比了个手势,然后抽出被阿斯托利亚枕了一晚上,已经麻木的手臂,匆匆梳洗醒来。布兰奇轻声掩上门,她对着潘西有些尴尬地笑笑:“我想比起魁地奇,利亚更需要睡一会。”
潘西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她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身后,解释道:“达芙妮也是。”
斯莱特林魁地奇的成员们已经聚集在了休息室里。德拉科正得意的被簇拥在人群正中间,他高高昂起头,银灰色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马库斯·弗林特则慷慨激昂地进行着最后的赛前演讲,潘西立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她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德拉科。
西奥多和布雷斯坐在稍远的沙发上,冷眼旁观着。西奥多在看到布兰奇时才僵硬地动了动身体,他冲着布兰奇招了招手:“早安,阿布。”
“早安西奥,没想到你今天也要去看比赛。”
布雷斯用力发出了一个怪异的声音,他夸张地扬起眉毛,似乎期待着西奥多的回应。西奥多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温和地看向布兰奇。
布兰奇趁机对西奥多说:“哦对了,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这没什么,那本书在这里。”西奥多用了一个飞来咒,他没有伸手去触碰放在茶几上的书,而是抬起魔杖把它平推至布兰奇面前。布兰奇皱着眉想了想,她最后咬咬牙还是直接拾起了童话书,飞快转身跑回寝室,放在阿斯托利亚的床头。等到布兰奇再回来时,大家已经准备前往赛场。西奥多故意落后了几步,挡住了德拉科投来的疑惑眼神:“阿布,你上哪去了?”
“我一直跟西奥在一起。”
德拉科又把他们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大步跨过人群走来,不满地对布兰奇抱怨:“你还没祝我比赛顺利。”
“哦。”布兰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你有潘西的祝福就足够了。”
德拉科尴尬地转过头,咳嗽了两声,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总之,比赛顺利,德拉科。”
队员们进了更衣室做最后的准备,西奥多拉过布兰奇,他们偷偷落在后面躲过其他人,然后穿过队伍向人少的看台走过去。和煦的风吹拂着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像是为了配合今天的比赛。德拉科意气风发地持着扫帚站在草坪上,他迫不及待的准备随着一声令下的哨声飞驰去天际。
德拉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正式比赛,而假期的训练更像是男孩们的打闹,德拉科表现得有些过分的急躁和焦虑。比起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他不断绕在上空来回飞着,或是悬停在空中对弗林特大声说些什么,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但金色飞贼始终没有现身。
“德拉科怎么了,他今天的状态很奇怪。”
“他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因为两位格林格拉斯的事。”西奥多解释道,他皱起眉看向魁地奇球场,刺眼的阳光把西奥多浅色的瞳孔照得几近透明。西奥多随意地把手臂搭在看台围栏上,布兰奇注意到他的眼下也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实际上,我确实也有点担心阿斯托利亚。”布兰奇坦白道,在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熟悉的面孔后,她小心地上前一步靠近了西奥多一些。
赛场上僵持的局面让弗林特狂怒不已,另一个击球手卢西恩·博尔飞快地从观众席前夹杂着风掠过,他们迅速改变了队形,在弗林特故意逼向拉文克劳的追球手时,博尔用力挥动球棒,将鬼飞球对准对方打了出去。随着拉文克劳们不满的抗议声,博尔像是得分了一般振臂高呼了起来。
等到他们飞远后布兰奇才接着说道:“那个威廉姆斯·哈里森,利亚之前从不和他们交朋友的。”
西奥多的手指不断捻着围巾上垂下来的流苏,他又胡乱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对比平常,西奥多的声音显得更充斥着感情一些:“这不一样的吗,就像你那个赫奇帕奇的朋友。”
“这不一样。”布兰奇下意识反驳道,周围噪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只剩下西奥多平白的这句话不断萦绕在布兰奇耳边。布兰奇甚至在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她不需要给西奥多去解释什么,但她还是那样说了。
西奥多有些不安的看回来,他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充斥着不安感,正当西奥多要解释什么时,布兰奇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塞德里克是我在英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我知道。”西奥多轻声说,他像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一些,但显然西奥多并不擅长这个。他最后只好僵硬地止住话头,故作镇定地重新看回比赛,西奥多眼里的得意和盎然却此消彼长。
最终,随着斯莱特林的欢呼声,德拉科手里攥着金色飞贼停在空中,得意地仰着头扫视着整个队伍。斯莱特林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拉文克劳,迎来了他们魁地奇的第一场胜利。德拉科被人们簇拥着,他自己也享受其中。欢庆的气氛迅速感染了休息室里剩下的巫师们,德拉科高高站在桌子上,几个女孩崇拜地望向他意气风发的侧脸,布兰奇依旧跟在西奥多身边,他们默契的没再提起球场里未完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