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1.
当德拉科四处寻找布兰奇时,她正和阿斯托利亚还有佐伊一起挣扎于魔药作业。
布兰奇写得昏昏欲睡,她耳边全是黑湖底温和流淌着的水声和羽毛笔与牛皮纸的摩擦。布兰奇是被德拉科吵醒的,她眨了眨朦胧的眼睛,寻着声响的方向望过去。
德拉科带着克拉布和高尔走来,身边跟着弗林特,等他刚刚站定,德拉科就迫不及待地宣布:“阿布,你得陪我一起关禁闭。”
布兰奇蹙起眉,她歪过头迟疑了一下,一时间感觉自己分不清这件事发生在了刚刚的梦境中,还是真实出自于眼前的德拉科。布兰奇没等来德拉科的解释,她这才懒散地开口:“我没听明白,德拉科。我为什么要陪你去关禁闭?”
“我要去整理学生档案。”德拉科企图用提高的声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不想看看吗?看看爱德华叔叔和佩科德先生有没有被存放其中的档案。”
布兰奇这才彻底抬起头。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听祖父讲述他们在霍格沃茨的生活,这使得布兰奇入学后并没有找到她想象中的归属感。布兰奇无法通过同样的陈列和环境想象出父辈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她不知道祖父是不是严守校规的学生,还是说他更愿意去挑衅已有的制度。那种陌生的朦胧感一直萦绕其中,让布兰奇久久没办法解脱。
布兰奇叹了口气,她收好羽毛笔,妥协道:“我陪你去。”
他们一行人慢悠悠地来到管理员办公室,费尔奇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他似乎没有留意多了一个人跟在德拉科身后,又或是因为费尔奇想着的只有如何将恶毒的惩罚降临于这些做了错事的学生身上。德拉科和弗林特被留下来整理和重写档案,费尔奇阴森地笑着,露出他发黄的牙齿,他嘴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呼哧带喘地带着克拉布和高尔走向奖品陈列室。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来自人体,又混杂着外界物品的诡异的油腻感。布兰奇厌恶地捂住了口鼻,德拉科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大声抱怨起来,他伸手在面前胡乱挥了几下,像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办公室很小,没有窗户,又堆积着无数的文件柜,因此显得更加昏暗压抑。布兰奇迟疑地落脚在稍显空旷的档案柜旁,她小心的不让自己的衣服碰上这间屋子里任何一件油腻的物品。
布兰奇没想着去帮德拉科写点什么,压抑的房间让她一度感到呼吸困难。德拉科和弗林特正消极怠工,他们装模作样地在文件上写写画画,自得其乐地想要消磨掉剩下的时间。布兰奇拿出了魔杖,她凭着记忆找到了祖父他们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年份,上下抖了抖,施了一个飞来咒。
陈列着无数文件的柜子纹丝不动,这倒显得布兰奇慌忙放下魔杖,平抬起双臂准备迎接飞来文件的动作有些多此一举。
德拉科饶有兴趣地放下笔,目睹了全部过程。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几声,然后又模仿了一次布兰奇狼狈的样子。
“哦,闭嘴吧。”布兰奇愤懑地瞪了德拉科一眼。她心里有些失落,像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无端抽走。布兰奇烦闷的去德拉科身后,对准他的手臂轻轻推了一把,“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遵守规则,毕竟就连你都有文档在这里了,不是吗?”
弗林特干笑了几声,他似乎认为这是一阵该发出声音的间隔,不然就会遭到什么报复那类的。德拉科夸张地捂住自己的手臂,大声哀嚎:“刚刚痊愈的手臂,阿布,刚刚痊愈。”
布兰奇用力翻了个白眼,她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然后又因为房间的油腻和狭小感到更加郁闷。布兰奇来回来去的身影让德拉科眼前一阵晕眩,他不得不按住布兰奇的肩膀,强迫她在原地站定。德拉科想了想,他有些得意,但又勉强地说:“你不如去问问邓布利多呢?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
布兰奇这才又想起刚刚开学时利亚就曾提议过,她可以去向邓布利多教授寻求一些答案。连同着分院仪式上的议论声,布兰奇的不安和质疑感又被重新唤醒了起来,而这一次甚至更加汹涌一些。布兰奇本以为她会在档案中搜寻到零散的慰藉,重拾一种寄托的情感,所以这次空无一物的答案才让她格外狼狈。布兰奇几乎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她飞快地和德拉科道了别,向不停移动着的楼梯跑去。
2.
布兰奇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并不知道进入的口令。入口的滴水嘴石兽正和她尴尬地对视着,布兰奇迟疑地想着要不要敲敲门,但她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下手位置。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石兽突然没来由地跳去了一边,它身后的墙壁也缓缓开裂。布兰奇被吓了一跳,她把手里的魔杖抬高,心有余悸地愣了一会,才缓缓向旋转楼梯走去。
比起布兰奇刚刚进入的管理员办公室,校长办公室显得宽敞明亮太多了。在这个温暖的圆形房间的正中央横摆着一台长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银质仪器,墙壁上挂着无数曾任校长的画像,布兰奇一眼就认出其中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正得意地审视着眼下,看上去与他生前一样的尖酸刻薄。
让布兰奇没想到的是,校长办公室已经有了今天的访客。提莫西·塞尔温正端坐在长桌前,他听到布兰奇的脚步声时只是稍微地转动了一下侧脸。房间里温暖的光投射在提莫西消瘦的脸上,笼上一层意味不明的阴影。
邓布利多教授坐在提莫西对面,他的双手正搭在一起放在桌上,一双智慧的眼睛从镜片后闪烁出来,布兰奇无端从他的眼神中联想到了先知的模样。
“抱歉,我不知道您已经有客人了,教授。”布兰奇小心地站在门口,她用力吞了口口水。邓布利多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即使他看起来慈祥又仁厚,但布兰奇总会觉得,她的一切心思在邓布利多面前已经被暴露无遗。
提莫西在听出布兰奇的声音时才彻底回过头,他脸上残留的表情和邓布利多的对比起来显得更加鲜明。提莫西少有的红了眼眶,他哑着嗓子和布兰奇打了个招呼,这让布兰奇分不清他刚刚的经历带给提莫西的是悲伤还是愤怒。
“请坐,凯特尔小姐。”邓布利多开口道,他抬手示意向提莫西身边的椅子,“也许我和塞尔温先生正提到的事情,与你想问我的差不多。”
布兰奇看了看身边的提莫西。提莫西正紧握住拳,似乎隐忍着将手狠狠按住在膝盖上:“您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我想,老人知道的总会多一些,不是吗?”邓布利多依旧微笑着,他身后的凤凰展开翅膀高声鸣叫。
“我告诉了校长圣诞节的事。”提莫西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沙哑而显得更加低沉了,混杂着的伯明翰口音让整句话都混乱了起来,布兰奇向他靠了靠,努力听清提莫西说的话,“关于我——塞尔温先生的,以及一些其他的。”
“实际上,我想问关于我祖父,或是我父亲的事。我本来跟着德拉科他们去整理档案了的,但显然,我一无所获。”
“我的办公室曾接待过两个凯特尔了,因此你的到来我一点都不意外,小姐。”邓布利多顿了顿,接着说,“当时你的祖父佩科德先生来找我时,我还只是一个变形术的教授。”
“佩科德他很努力,也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实际上,对于他没来得及毕业就去追随格林德沃这件事,我感到很遗憾。”
“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凯特尔都在追随格林德沃。”布兰奇注意到提莫西也抬起了头,所以她便解释了一句,“我祖父在升入六年级的时候就退学了,为了随着格林德沃完成他们的伟业。”
她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所以看向邓布利多时的眼神显得小心翼翼的:“抱歉,我忘记了,教授,是您击败的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没有回应,他眨了眨眼睛,又接着说:“你的父亲,爱德华先生,他更加优柔寡断一些。他来到我这里的时候也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爱德华没有像你一样继承佩科德先生的决绝,德国魔法部的工作也确实更适合他。”
“所以,不要因为自己的姓氏而质疑什么,你担心的事也困扰过无数前人了,布兰奇小姐。凯特尔是个光荣的姓氏,你们家族出现了很多了不起的巫师,只要你认清眼前的路。不要去过度的担心,年轻的布兰奇,还有提莫西。”
“你们都会挣脱开家族的枷锁的。”
3.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还算是平静,阿斯托利亚和威廉姆斯·哈里森如约加入了校报社,这也给了他们两个人更多的合理相处的时间。达芙妮对此怒不可遏,但在她发现无法改变妹妹的想法后整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周五晚上斯莱特林的一年级是没有课的,布兰奇和佐伊·布鲁斯特呆在一起,她们正听着德里安·普赛讲述关于魁地奇的故事。
布兰奇有些心不在焉,她无数次想要打断德里安,问问他卢西恩·博尔去了哪里。今天是她第一次前往那个秘密决斗俱乐部,布兰奇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无比期待,却又有些惴惴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小的时候,库塞尔宣布他们要进行决斗之前的漫长等待。
布兰奇回过头发现提莫西·塞尔温正坐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一本书,布兰奇眯了眯眼睛,却始终没看清书名。她最后不得不打断了德里安,找了个理由躲去提莫西身旁。
提莫西在布兰奇走来时就从书中抬起了头,他沉默地注视着布兰奇,脸上没什么表情。布兰奇恍惚间又想起在校长办公室的提莫西,他少见的激烈情绪似乎转瞬即逝。
“我们什么时候去卢西恩说的那个俱乐部?他不是说周五晚上吗——”
“就是现在,布兰奇。”卢西恩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大步跨出寝室的台阶,手里捏着自己的魔杖。卢西恩熟络地和德里安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走来布兰奇他们的身边,眼神毫不掩饰地直直落在布兰奇身上。
提莫西把书合上,放去一旁。他把衬衣的袖口一节一节挽起来,露出似乎带有伤疤的手臂。布兰奇蹙着眉看过去,提莫西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小时候在麻瓜那里受伤的。”
卢西恩带着他们走出寝室,忌辰晚会地牢离得并不远,一路上提莫西只是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卢西恩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凝固进了他深黑色的眼睛里,含着笑看向布兰奇。
布兰奇觉得毛骨悚然,卢西恩打量她的样子像极了在看什么物品。布兰奇又下意识抚上了手中的戒指,然而这个举动也没有逃过卢西恩的眼睛:“所以,凯特尔会教授黑魔法?”
布兰奇点了点头,她尽量显得在认真地看着地面,以此避开卢西恩的眼睛:“据说是这样的,但凯特尔很少有人能活到教育孩子的年龄。”
卢西恩笑了笑,他们随即停下了脚步,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不同学院的巫师,他们大部分来自于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忌辰晚会地牢比斯莱特林的还要更阴冷一些,墙壁是黑色的天鹅绒,就连悬浮着的蜡烛也选用了黑色。
卢西恩又熟练地游走于人群中,布兰奇安静地和提莫西站在一起,蜷缩在最远处。站在最中央的是一个高年级的拉文克劳,像是担任着社团领导的角色。他随着卢西恩手指的方向远远看过来,冲着布兰奇他们点了点头。
那个拉文克劳清了清嗓子,使大家安静下来,他自我介绍称自己是劳瑞恩·布拉德利,然后照旧将新加入的巫师介绍给大家。正当布兰奇以为布拉德利要做示范演练的时候,他宣布决斗就此开始。
“——一如既往的,禁止使用恶咒,不要伤害你的对手。”
随着第一声魔咒的响起,布兰奇迟钝地冲着身边的提莫西鞠了个躬,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举起了魔杖。昏暗的地牢里,布兰奇很难看清提莫西的表情,他对于布兰奇直接选择自己作为搭档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像模像样地回了礼。
提莫西先试探性地发射出了第一道攻击魔咒,布兰奇正想尝试使用铁甲咒时,她突然感觉到左手的戒指用力收紧了一下,区别于它平时的冰冷触感,那枚戒指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温暖的触感,然后一个显出蓝光的屏障出现在了布兰奇面前。
提莫西的咒语打在屏障上无端消失了,布兰奇错愕地低下头,她抬起手端详起库塞尔送来的戒指。提莫西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发生,他垂下魔杖,下意识走来布兰奇身边。
“它保护了我吗?”
布兰奇求助地和提莫西对视了一眼,提莫西也只能摇了摇头。他对准戒指又施展了一个火焰熊熊,结果那块屏障再一次无端展开,隔挡住了燃烧的火焰。
布兰奇皱着眉,她的手臂依旧僵硬地平抬着,布兰奇又重新举起魔杖,而面对着同样的生火咒,戒指却没有任何反应。布兰奇狼狈地缩起手臂躲开自己发射出的咒语,提莫西也立刻在他们点燃整间地牢前熄灭了火焰。
布兰奇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戒指,她忽然想起这其实是项链上的挂坠,如果布兰奇将它戴在脖子上,那道屏障实际上保护的是她整个身体,而不仅仅是一小块区域。
“库塞尔想要保护我?”布兰奇对着提莫西说,她不是在等待一个回应,而像是在自我确认着什么一样。
这件事就像德拉科其实是个麻瓜那样让人难以置信。明明就在圣诞节,库塞尔还一如既往的将鬼飞球向布兰奇投来,甚至连他的表情也一点没变。
提莫西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和布兰奇的投去了一处,却始终没有聚集在一起。
一种喜极而泣的感情涌上布兰奇的胸口,她的眼眶发酸起来,布兰奇再一次的愿意选择相信库塞尔还残存着他不为人知的善意。就像那晚盛放的烟花,库塞尔的眼睛里明明还存放着热烈的感情,只是他眨了眨眼睛,什么都不说。
在他们的动静吸引来卢西恩之前,布兰奇将戒指摘下来放进了口袋里。她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把无数想说的话生生压下心头,就像库塞尔每次会做的那样。布兰奇重新举起魔杖,这次,她首先发出了进攻的咒语。
布兰奇眼前依旧回放着库塞尔的身影,从他们小时候穿梭在古堡里,到最后在火车站的一眼。
对于小时候库塞尔有没有过一刻的柔软,布兰奇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库塞尔挺拔,消瘦的背影,布兰奇这才意识到,她始终都在注视着库塞尔的背影,直到,直到她独自远赴英格兰,她才真正的,站在了库塞尔身边,和他看向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