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1.
圣诞节的前一晚，布兰奇是被潘西叫出寝室的。
当时的布兰奇正在给阿斯托利亚写信。她刚写下署名，潘西就急切地出现了：“你过来就知道了。”
布兰奇一眼就看见了德拉科。这次的德拉科没有被克拉布和高尔簇拥着。相反，他一个人翘着腿，瘫坐在沙发上，对面桌子上放着一个深色的盒子。
“怎么了，德拉科？”布兰奇在德拉科身边和对面的位置踌躇了一阵，最后选择了后者。
德拉科探过身，轻轻将盒子推至布兰奇面前。他银灰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眯了眯，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得意的微笑：“阿布，这是库塞尔给你的。”
“库塞尔？”布兰奇迟疑地重复道，她先是抬眼瞥了德拉科一眼，然后这才拆开了包装。
是一条纯白的，缎面的礼服长裙，上面绣着隐秘的花纹。布兰奇愣了愣，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想着要去为明天的舞会准备礼服。
这些一向是库塞尔负责的。就像马尔福庄园的那次舞会，或是德拉科的生日会。在其他女孩们聚在脱凡成衣店，为自己的挑选礼服时，布兰奇总是摆摆手，告诉别人，库塞尔会准备好的。
库塞尔会准备好的。
布兰奇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垂下的手指若即若离地触碰在长裙上。无论库塞尔当时说了怎样的话，做出了多少出格的举动，他依旧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他有说些什么吗？”布兰奇问道。
“没有。”德拉科摇了摇头，“他只和我说，舞会的时候见。”
“库塞尔的舞伴呢？”布兰奇立刻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知道他邀请了谁吗？”
德拉科重复着刚刚的动作，他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明天你就会知道的，阿布。库塞尔是你哥哥，他还给了你这个，难道你们俩会一直不说话吗？”
圣诞节当天下了很大的雪。寒冷的空气和空荡荡的寝室让布兰奇觉得四肢无比僵硬，她没赶上早餐，索性便一直待在床上，欣赏收到的礼物。
等到中午潘西来叫她，布兰奇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前往礼堂吃午餐。布兰奇裹着厚重的袍子，拖着脚步落在队伍的最后。
西奥多走在离布兰奇近一些的位置，如果有人流穿过，他们能站在一起。
礼堂被布置得焕然一新，虽然布兰奇之前没在霍格沃茨庆祝过圣诞节，但周围的装饰也算得上是隆重而华丽。布兰奇无精打采地打量着周围新鲜的装潢，在注意到斯莱特林长桌前的库塞尔时，才略微唤醒了她消沉的意识。
库塞尔正撑着下巴，当他的眼睛散漫地垂下去时，神态就和布兰奇更像了。德拉科坐去了库塞尔的对面，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末尾的布兰奇。
挡在她前面的，西奥多的身影，惹得库塞尔略微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但好在，即使布兰奇一直阴沉着表情，她依旧坐在了库塞尔的旁边。
布兰奇没去看库塞尔，她先是给自己盛了一碗浓汤，又选了一块烤得焦脆的谷物面包。布兰奇身上的袍子太过厚重了，她笨拙的动作使得衣袖总是摩擦过库塞尔，引得他频频投来眼神。
就连布兰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但在她看到库塞尔垂下去的眼睛，以及沉默不语的反常行为时，布兰奇还是叹了口气。她拿着汤匙的手不情不愿地碰了碰库塞尔的手背，别扭地低声说道：“我收到了。”
库塞尔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滚动着，他轻轻应了一声的同时抬起了头：“西奥多呢？”
西奥多闻声疑惑地看了过来，库塞尔就这样平静地凝视了他一阵，才终于问道：“你见过阿布的礼服了吗？”
“还没。”西奥多的眼睛微微阖起，他修长而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领带，“我刚刚才见到阿布。”
“没关系的。”库塞尔轻笑一声，手上切割牛排的力度变得轻柔了起来。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带着笑意的表情在开口时才消失不见。“那你就只好再等等了。”
女孩们早早就回去为舞会做准备了，在布兰奇跟着她们起身的同时，库塞尔也站了起来。
“你干嘛？”布兰奇跟上去的脚步顿了顿，问道。
库塞尔没有说话，反而是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将戒指摘了下来。随即他托起了布兰奇的手，将戒指小心地，有条不紊地戴在对方的手指上。
没有任何解释，只留下库塞尔一双褐色的眼睛死死盯在闪烁的钻石之上。夺目的光芒让他原本阴暗的瞳孔中，也染上些许的光芒。布兰奇一开始还想要拒绝，但在她看到库塞尔的表情时，原本挣扎着的动作就本能地停止了下来。
如同那年圣诞节，如同那次的国王十字车站，又如同今年的曼彻斯特运河。库塞尔的眼神中氤氲着不舍，氤氲着恐惧，氤氲着强压着的情绪，他拿着戒指的手抖个不停。
“戴好戒指——祖父的戒指。”
2.
天色又渐暗了许多。
从地牢之中本就看不见外界的景色，更不必提缠绕着遮天蔽日的帷幔的寝室了。布兰奇正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她戴着戒指的手指感受到了陌生而久违的触感，这让布兰奇觉得自己梳理长发的动作都变得有些笨拙了。
戒指上细碎的钻石映射在镜子上，又反射进布兰奇的眼睛里，让她有些恍惚。布兰奇随意地将长发盘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库塞尔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将戒指又还给了布兰奇，他只是将双手背去身后，内敛而狎邪地目送着布兰奇远去的背影。
空荡荡的寝室使得布兰奇更加想念刚刚离开的阿斯托利亚。以往此时，阿斯托利亚会认真地倾听着布兰奇的苦恼，她温和的蓝眼睛眨一眨，就能驱散开大部分的阴霾。
“阿布。”潘西敲门的声音唤回了布兰奇的思绪，“好了吗？准备走了。”
“来了。”布兰奇提起裙摆，她想了想还是披上了塞德里克送来斗篷，又将放在桌面上的魔杖塞进口袋里。
潘西身穿着一条浅粉色的长裙，黑色短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
“很好看的裙子，潘西。”布兰奇随口称赞道。
“谢谢。”潘西得意地扬起下巴，她的神态和德拉科几乎一模一样。“库塞尔的眼光也很不错。”
布兰奇咧咧嘴，算是回应了一个微笑。等他们走下寝室旋转着的楼梯，德拉科已经等在门口了。他身着的那件黑天鹅绒的高领西装包裹着德拉科尖尖的下巴，他在看到潘西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晚上好，阿布。”
“晚上好。”布兰奇顺势绕过他们，看着德拉科不着痕迹地让潘西挽住了他的手臂。克拉布高尔依旧陪伴在彼此身边，布兰奇冲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连眼神都没有移过去。“西奥呢？”
“我在。”
闻声，布兰奇转过头去。远没有德拉科那样自如的西奥多，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沙发旁。他似乎有些不敢上前，却又担心布兰奇没有发现自己。西奥多的手指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来回解开又系上，浅蓝的眼睛没有看过来，而是向下垂落在了布兰奇眼睑处的皮肤上。
西奥多穿着得体的深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牛津衬衣。他的金发被背去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眉骨。
“白色很衬你，阿布。”西奥多抿了抿嘴唇，不自在地笑道。
“谢谢你，西奥——”
“行了。”德拉科不满地出言打断了他们。“快走吧，到时候再说。”
布兰奇和西奥多对视了一眼，布兰奇耸了耸肩，又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那就先走吧。”
当她重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德拉科时，布兰奇才有了今晚第一次的迟疑。她以往的舞伴，总会是库塞尔。而库塞尔会如同默认般地张开手臂，让布兰奇挽过自己，就像是德拉科和潘西那样。
但身边的舞伴从库塞尔变为西奥多时，布兰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连之前，她也从没有和西奥多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就连最亲密的那一次，也仅仅是西奥多拉住了布兰奇，让她不会因为自己无法抑制的情绪而伤害到卢西恩。
似乎也是因为同样的紧张，西奥多的眼睛始终紧紧盯在前方。他们并肩向外走去，西奥多清了清嗓子，却始终没说什么。
随着周围的巫师们越来越多，布兰奇凝聚着的注意终于被其他人吸引了。等所有人都走到了礼堂前的木门时，布兰奇看到了被簇拥在前面的塞德里克，他旁边果然站着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
同时，塞德里克也注意到了布兰奇。他显得有些意外，先是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又冲着布兰奇挥了挥手。
布兰奇向上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并不关心其他的勇士，所以在找到了塞德里克后，布兰奇便收回了目光。她朝着西奥多的方向靠了靠，不想碰到更多聚集起来的巫师。
西奥多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给布兰奇让出位置来。他们离得很近，所以在布兰奇垂下头时，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正被西奥多的牢牢遮盖着。
前面的德拉科正喋喋不休地嘲笑着波特的穿着，布兰奇随口应了几句。
木门打开的同时，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跟在校长身后走了进来。布兰奇在人群的最后找到了独自一人的库塞尔。库塞尔的金发只是随意拢去了脑后，身上是一套复杂的粗花呢西装套装。
库塞尔的目光也正顺着人群慢慢滑动着，在看到布兰奇时停了下来。布兰奇顺势举起手，又张开手指，让戒指的光能顺势落进库塞尔阴沉的眼睛里。
随着勇士们鱼贯进入礼堂，库塞尔也得以脱离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团，向布兰奇走来。也许是因为他的行为过于显眼，又或是因为库塞尔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并没有浪费时间于分开人群，只是沿着一条分开的空隙，顺势前来。
德拉科回头和站定在了自己身后的库塞尔打了个招呼。库塞尔点了点头，他的的眼睛随即缓慢地抬起来，越过布兰奇，看向了西奥多。
“往前走了，阿布。”库塞尔说。
3.
布兰奇跟着人群坐去桌前，然后又抬起头向四周望去。
礼堂的墙壁上挂着无数漂亮的花环和槲寄生，穹顶是闪闪发光的星空。取而代之的桌上点着小巧的灯笼，桌子不大，正好能容纳他们一行人。
“别告诉我你没看到，阿布。”德拉科坐在了库塞尔的另一侧，说这句话时，他正费力地探过身，面对着布兰奇。
布兰奇先是和西奥多对视了一眼，接着又疑惑地摇了摇头：“看到什么？”
德拉科先是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他不顾自己矜贵的打扮，伸手指向了勇士们的长桌：“库塞尔说他也不知道，但你们没看到克鲁姆的舞伴是谁吗？”
“是谁？”布兰奇随口应了一句，又眯起眼睛朝着前方望去。随即，她才明白德拉科为什么会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潘西尖锐的嗓音也随之响起，那是赫敏·格兰杰。
她看上去变了很多，快乐了很多，也精致了很多。布兰奇耸耸肩，调笑道：“你嫉妒她了吗，德拉科？因为克鲁姆身边的不是你。”
对面的布雷斯毫不掩饰地大笑了几声，成功地吸引了德拉科的兴趣。布兰奇望向长桌的目光还是移去了塞德里克的方向，顿了顿，才敛了回来。
塞德里克正温和地侧过脸，垂下眼睛，安静地倾听着。他的嘴角正无意识地向上勾起，拿着汤匙的手正轻轻搅动着。
布兰奇突然觉得身上那件斗篷变得厚重了起来，她费力地将其脱下放去一旁，才又坐了下来。面前精致的食物也让布兰奇提不起兴趣，她担心咀嚼的动作会破坏掉自己费尽心思的妆面。
西奥多先是为她倒了一杯果汁，看向布兰奇的眼神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不吃点什么吗，阿布？”
“先不了。”布兰奇接过酒杯，又摇了摇头。“我等甜点吧。”
“阿布。”库塞尔突然说道。同样的，他面前的盘子也空空如也。库塞尔向前凑来，在布兰奇想要转头面对他时，库塞尔靠近布兰奇那侧的手就已经覆上了她的后颈。“过来。”
库塞尔并没有用力，但他冰冷的手指正好顶在了布兰奇发髻的底部。布兰奇只觉得库塞尔的手指似乎轻轻地动了动，她原本就随意挽起的发髻便散落了下来。
“你刚刚脱斗篷的时候，发髻就散开了。”库塞尔的声音带着些隐隐的笑意。
“是吗？”布兰奇随意地抬手碰了碰。库塞尔的话她是相信的，在家时总有琪琪替她打理这些，布兰奇对此本就不能算得上擅长。
在库塞尔开口的时候，西奥多就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布兰奇没法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但西奥多可以。他正微微地皱起眉，浅淡的蓝眼睛中反射着不知道源于何处的金属光泽。西奥多先是舔了舔嘴唇，他第一次在注视着库塞尔的目光中，掺杂了些质疑。
“我来帮你重新弄好。”说着，库塞尔的手指就已经穿梭于布兰奇的长发之间了。也只有此时，库塞尔的动作会变得轻柔起来，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伴随着周围的低语，在布兰奇耳边缠绕着。
布兰奇早已习惯了库塞尔这样做，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佩戴的饰品，绿色的眼睛垂下去，看向自己与西奥多靠的很近的衣料之间。
随着库塞尔轻轻推了推布兰奇，示意她完成了的同时，邓布利多教授也起身了。他叫其余的巫师们一同起来，所有的桌子飞去墙边，留出空地来。
伴随着舞台以及乐队的出现，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舞会也正式开始了。灯笼的光亮应声熄灭，布兰奇一边检查着自己的发髻，一边向着准备领舞的勇士们望去。
古怪姐妹正弹奏出一首忧伤的曲子，塞德里克从人群中穿过，向舞池走去。也许是因为布兰奇站得离中央太远了，塞德里克探寻的眼神终究是没有落去她的身上。
更多的巫师们也逐渐进入了舞场，德拉科大声邀请着潘西，随即二人便消失进入了人群之中。
布兰奇假装对着舞池中央很感兴趣的样子，没敢去看西奥多。她第一次紧张到夸张，一种即将要干呕的反胃感始终挥之不去。
“阿布。”也许在他们之间，西奥多反而是稍微自如一些的那个。布兰奇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伸出的那只手正不自觉地有些颤抖，“要去跳舞吗？”
“好。”布兰奇用力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四散的目光迅速移动着，最终凝视在了西奥多领结的位置。她轻轻搭上西奥多的手，跟着对方向前走了几步。
“哦对了。”布兰奇突然停住，“库塞尔——”
她回过头，看见库塞尔还站在原位。他的手臂上是布兰奇的斗篷，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库塞尔平缓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去吧。”她听到哥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