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1.
库塞尔蜷缩在猫头鹰棚屋的角落,随手撕下笔记本上的一页,将其垫在了膝盖上。他用手指捻了捻,才落笔了下去。
布兰奇先去找到了菲特,她给猫头鹰喂了些零食,又摸了摸它的羽翼。
从梦中惊醒的菲特显得有些意外,在猫头鹰棚屋中,它一向都是最悠闲的几个。布兰奇很少有需要寄出信件,但邮差现在飞快扇动着的翅膀已经证明了,它内心对此的期待。
“阿布。”库塞尔唤了一声,他没拿羽毛笔的那只手摆了摆,“回来。”
“你写就行了,我不用看。”
“不行。”库塞尔强硬地说道,他褐色的眼睛移去菲特身上的时候,布兰奇下意识地松开了抚摸着猫头鹰的手,“你过来。”
布兰奇扁扁嘴,让菲特飞了回去。离开了猫头鹰后,老鼠们才又在口袋中叽叽喳喳地活跃了起来,布兰奇赶紧按住它们的脑袋将其塞了回去。她快速回到库塞尔身边,接过这张看上去就有些敷衍的信件——纸张被库塞尔撕得歪歪扭扭,左下角甚至直接缺少了一部分。
库塞尔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张扬,他甚至没有寒暄几句,而是直接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拒绝的话。库塞尔连署名都没有,只写下了他们的姓氏。
“我需要再说些什么吗?”
“不用。”库塞尔果断地拒绝了布兰奇的提议,就像是想要磨灭掉她心中的善意一样,“我已经写得足够清楚了。”
布兰奇没再说话,库塞尔阴鸷,甚至带着些绝望的褐色眼睛也让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布兰奇只是将信件折叠好,然后交给了菲特。
“你觉得我不该这样说。”库塞尔的声音闷闷传来。
在菲特振翅离去后,布兰奇才转了回来。即使她面对着库塞尔,也始终没有抬起头。布兰奇的手指用力纠缠在一起,库塞尔的话足够清晰,足够让人听清。
布兰奇当然不想要这场舞会,但她同样的也不愿去伤害自己与马尔福夫妇之间的感情。布兰奇只觉得进退两难,即使她知道库塞尔在信中说的话句句属实,但她费尽心思地也想要去重新措辞。
最后,布兰奇只能说了一句:“别和德拉科说这些。”
库塞尔轻笑了一声,率先朝着阶梯走去。布兰奇赶忙快跑了几步,跟在了库塞尔身后,又说了一次:“可以吗?”
“你还相信德拉科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相信。”布兰奇果断地说道。见库塞尔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便继续说道,“德拉科如果知道的话,他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库塞尔,你有多不相信他,我就有多相信。我和德拉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所以你还是在怪我。”在走出塔楼后,库塞尔突然停了下来。布兰奇在即将撞到他时,伸手隔开了自己和库塞尔之间的距离,才重新看了过去。
库塞尔的话根本不是疑问句。他平静,几乎算得上是冷淡地看了过来。语气中的肯定不言而喻,根本不需要布兰奇的回答:“在我离开德国之后,你就一直在怪我。”
布兰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抬起眼睛时,流露出来的目光几乎和面前库塞尔的一模一样。
虽然她从没否认过自己对于库塞尔的怨恨,但她更不愿意的,是再失去一个至亲。布兰奇的手指用力握紧,在她看清库塞尔眼中不住流淌与波动着的神情时,终于还是开口了:“我没再继续怪你了,库塞尔。”
如果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示弱,那布兰奇愿意去做这件事。她上前了一步,轻轻碰了碰库塞尔的手背:“你就在德拉科这件事上,听我的一次吧。”
席卷而来的冷风吹乱了库塞尔的金发,他的眼睛因此眯了起来,眼睑有些泛红。布兰奇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身边,源源不断的体温就此传来。库塞尔深吸了一口气,他舔了舔嘴唇,重新看向布兰奇。
那种如同伴随着峥嵘感的眼神重新裹挟在布兰奇身边,她固执地仰起头,坚定地看向库塞尔。
库塞尔没去说话,他冰冷又僵硬的手指重新张开,用力地握住了布兰奇。
风中模糊的霍格沃茨,让布兰奇像是恍惚间看到了家族的城堡。库塞尔刚刚回到家主膝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无关于权力,无关于生死。只是凯特尔家族中最为亲密,才显得最为特殊的两个。
至少布兰奇是这样认为的。
之后库塞尔再没提起关于信件的事,布兰奇也谁都没说。阿斯托利亚他们问起时,布兰奇只说是德国那边的私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拉科也如同布兰奇预料的那样,一切照旧。他确实对于自己父母和这件事的关系一无所知,时至今日,马尔福夫妇也不愿将他牵扯进来。即使魁地奇世界杯时的黑魔标记是那么耀眼,德拉科依旧能够置身事外。
那封信随风而去后,就再没掀起一点波澜来。布兰奇和库塞尔从最开始做好了继续纠缠的准备,到后来几乎将其抛之脑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过的太快了。
2.
“阿布,等等,你先快来看看这个。”
在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打算穿过魔药教室,朝礼堂走去时,德拉科叫住了她。
“你们不是要上课吗?”聚集在一起的斯莱特林们自动为布兰奇让出一条路来,达芙妮也在旁边,对着阿斯托利亚摆了摆手,“怎么不进去?”
潘西的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朝着布兰奇举了起来。布兰奇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明白了德拉科他们兴奋地笑个不停的原因:
哈利·波特的秘密伤心史。
“伤心史?”布兰奇蹙蹙眉,向详细内容看去。
丽塔·斯基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波特与格兰杰,以及克鲁姆之间的爱恨纠葛。文章不长,却足以吸引眼球。布兰奇读完便看到了德拉科沾沾自喜的眼神,他抱起手臂,就像这篇文章是他亲手所写一样。
“他们来了,德拉科。”潘西一把拿过被布兰奇接过的报纸,越过人群向外走去。德拉科迅速被吸引走了注意,他的笑声更不加掩饰了起来。
“快走,利亚。”布兰奇迅速挽过阿斯托利亚的手臂,溜出了魔药教室前。
阿斯托利亚抿着嘴唇笑道:“很不容易,是吧。”
她们顺利地来到礼堂,阿斯托利亚铺开羊皮纸,继续写她未完成的校报,布兰奇则在继续纠结着论文。下午礼堂中的人不算多,安静的低语和纸张的翻动组成了声音的来源。
终于,等到阿斯托利亚放下笔后,布兰奇朝她靠了过去。布兰奇的下巴抵在手臂上,抬起眼睛对阿斯托利亚说道:“利亚,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阿斯托利亚将羽毛笔放去桌上,用力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怎么了?”
布兰奇突然开始有些犹豫了。她一直想和阿斯托利亚讲述关于马尔福夫妇那封信的事,但没找到机会。可当她们真的单独在一起时,布兰奇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还是会说的,布兰奇知道。有关隐瞒的事只会越积越多,布兰奇不愿自己与阿斯托利亚之间有那么多秘密。她没有起身,只是又朝着好友的方向靠了靠,直到她们的膝盖能够靠在一起:“是关于舞会的,利亚。”
阿斯托利亚彻底看了过来,她漂亮的眉毛紧紧蹙着,放在桌上的手收了回来,握紧了布兰奇。布兰奇沉下声音,从三强争霸赛的舞会开始,慢慢给阿斯托利亚讲述她所不知道的事。
最后,女孩们原本相握住的手松开了,阿斯托利亚轻抚着布兰奇的后背:“卢修斯叔叔他们不该这样做的。”
布兰奇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阿斯托利亚温和的动作让布兰奇想起了母亲,母亲在世时,也总会这样安慰自己。手心的温度隔着层层衣料传来,融化了周围的温度,也融化了布兰奇。她眨着眼睛感到了一阵肿胀感,积压已久的委屈始终无法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如果祖父还在世就好了,利亚。如果祖父还在,他们谁都不敢这样做的。”
祖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布兰奇知道。祖父决不允许将布兰奇作为联姻的工具,将她的舞会变做利益的交易。但很可惜,祖父去世了,母亲也早已离世。
“但还好有库塞尔,阿布。”阿斯托利亚安慰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还会坚持这件事。我以为在德拉科生日会——库塞尔和他们谈过之后,卢修斯叔叔就会放弃这件事了。况且,他们确实很久没提过了。”
“他们是没提过。”布兰奇揉了揉眼睛,“但卢西恩一直在提示我这件事,包括三强舞会的时候。卢西恩根本没在乎过我的意见,他也一直觉得,马尔福夫妇可以替我做所有的决定。”
“卢西恩还是不反对吗?”
“他确实从没在乎过这些。”布兰奇终于坐直了身体,又拂开散乱在眼前的碎发。越来越多下了课的巫师们回到了礼堂,布兰奇不得不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消极的表情,“当时的他说过这句话,我还不是那么相信,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这下,阿斯托利亚也只能跟着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也许还是因为,卢修斯叔叔他们从没有把真正的正视过我吧。”布兰奇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攥在了一起,放在斗篷外套中的魔杖随之而晃动着,“如果他们真的认清这件事了,就不敢这么轻易替我去做决定了。就像库塞尔,他们对于库塞尔什么都不敢说。”
去年的库塞尔提前于约定时间,来到马尔福庄园时,卢修斯叔叔什么都没说。他在圣诞节,在德拉科的生日会上发难,也依旧是卢修斯叔叔笼络的对象。
“只有库塞尔一个人相信了,我会是他的对手。”布兰奇不由得苦笑道,“当年祖父的承诺,只有我们,只有祖父信以为真了。其他人也许根本不相信,凯特尔会允许一个女性家主的产生。”
“我会证明给他们看的,利亚。我一直都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天。”
3.
最后一个项目在五月底才正式公布。
塞德里克和布兰奇告别后前往了魁地奇球场,在他离开前,布兰奇又唤了一声塞德里克的名字:“塞德,你要记得——”
“尽快解开线索,一切都要小心。”塞德里克转回身,朝着布兰奇笑道。他举起手肆意挥了挥,向后退去,“我知道的,阿布。你早点回去吧。”
回到休息室后,布兰奇并没有径直走回卧室。相反,她留在了休息室。布兰奇环顾了一下,选择了提莫西正在的沙发。
她坐去时,正在翻书的提莫西先是下意识地向旁边让了让。等到提莫西皱着眉抬头看来时,才说道:“怎么了?”
“没事。”布兰奇摇了摇头,她向后靠去,紧紧盯着休息室中来来往往的斯莱特林们,“我在等卢西恩。”
“卢西恩?”提莫西将课本合了起来,原本翘起的腿也收了回去,“怎么没让德拉科帮你去叫他。”
“我不是很想让德拉科知道。”布兰奇耸耸肩,“所以我才只能躲到这里。”
“那我帮你去找他。”提莫西拿起东西,伸手理了理长袍外套。他起身也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低头看向布兰奇,只是兀自说道。
“谢谢。”
直到看上去不甚清醒的卢西恩从寝室门口出来,布兰奇也没有再看到提莫西的身影。卢西恩衬衣的领口松松垮垮地解开着,散乱的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他皱着眉摇摇晃晃地向布兰奇走来,又胡乱揉了把脸。
布兰奇用力握紧了被她收进衣袖里的魔杖,抿着嘴唇扬起下巴。她冲着卢西恩的方向晃了晃手,又在和对方对视的一瞬间收回了目光。
“听塞尔温说你找我?”卢西恩坐在了提莫西刚刚的位置,他看上去并没有睡醒,原本总是充斥着阴郁感的黑色眼睛意外地显得有些清明。
“我早就想找你了。”布兰奇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侧过身面朝卢西恩。她强迫自己看向对方,而不是示弱般地朝下,“我前两天收到了卢修斯叔叔的信,关于舞会的。”
卢西恩点了点头,他将自己向后瘫倒去沙发里,了无生气的目光始终盘旋在布兰奇周围:“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坚持不想举办舞会。”
“原本我还想着要说服你,后来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了。”布兰奇没有任由着卢西恩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库塞尔寄了信回去。你和博尔先生最好还是提前改变一下这个计划吧。”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布兰奇。”卢西恩一只手撑起下巴,他放柔了语气,几乎算是劝慰般地说道,“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无关于你是不是家主,或是别的什么,你的姓氏就注定了这件事要发生。就像马尔福,你以为他们的婚姻只关乎于爱情吗?”
布兰奇勾了勾嘴唇,露出了一个轻蔑又狡黠的笑容。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卢西恩,怜悯的,居上位者特有的目光。甚至在卢西恩说出这句话后,布兰奇原本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了下来,她直勾勾地面对着卢西恩,说道:“即使真的是这样,那也不该是你,卢西恩。后起之秀,但对于凯特尔来说也仅仅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卢西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始终维持着的平和与不屑一顾同时消失殆尽,只剩下类似于屈辱的神情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卢西恩表情扭曲地舔了舔嘴唇,他迅速地瞥了布兰奇一眼,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只有面对这样古老的纯血家族时,卢西恩一直引以为傲的血统会如此不值一提。他们原本争锋相对的平衡被瞬间打破了,就像是假期的曼彻斯特,布兰奇轻描淡写地质疑卢西恩的血统,她和当时用着几乎相同的语气。
布兰奇迅速地捕捉到了卢西恩神情的变化,她便继续说道:“为什么没人去指挥库塞尔呢,卢西恩?因为他们不敢。同样的,他们也根本不信,不信我有权利,有资格去掌控自己。你们,马尔福夫妇,你们只觉得我是一个附属品,可以任由你们支配的产物。”
魔杖从布兰奇宽大的袖口滑落了出来,杖尖抵在了沙发上。布兰奇便顺势将其拿起来,横放在腿上:“我希望你能早点认清这个现实,卢西恩。就算我不是凯特尔的家主,那也只能是库塞尔。你最好能早点明白——即使我真的无法为自己做任何决定,那也轮不到马尔福夫妇。”
卢西恩垂下眼睛,没有抬头。他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无论是从睡梦中,还是从马尔福夫妇以及家人的谎言里。布兰奇平静的语气让他第一次开始去思考这些,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将其全部否定。
说完,布兰奇便起身了。她看到了从外回来的德拉科,便急忙越过卢西恩,向着德拉科走去。
德拉科意外布兰奇还没回到寝室,但她刚刚不可一世的神态已经消失了,布兰奇噙着笑意摇了摇头,说道:“我马上就回去了。”
而卢西恩始终一动不动,他漆黑的眼睛依旧深不可测,但其中正在颤抖着的瞳孔,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