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1.
“什么叫‘高级调查官’?”布兰奇把手中的预言家日报来回翻了好几遍,她疑惑的目光先看向西奥多,之后又不得不落去德拉科身上,“我是说,为什么要控制霍格沃茨?”
“这就是我昨天说的,阿布。”德拉科得意地挑起眼尾,他手中的刀叉敲过盘子才放了回去,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霍格沃茨要大变样了。”
德拉科越解释下去,布兰奇的眉便更用力地蹙在一起。她不自觉地想要看向格兰芬多的方向,脑海中除了一闪而过的塞德里克,甚至还出现了卢西恩,甚至还有卢修斯叔叔。
布兰奇不知道,魔法部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想要彻底掌控对于霍格沃茨的控制——在这个神秘人回归的时刻。
她还不能彻底理清其中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甚至对于所有人的恐惧,布兰奇都无法置身事内的理解清楚。
一辈子都在逃离禁锢的布兰奇只是在厌恶着,她厌恶那个满嘴谎言,拒绝他们在课上使用魔咒的乌姆里奇,否定了塞德里克的乌姆里奇。
布兰奇只是不甘心对方能够凭空拥有多么多的权利,她只是在对此感到不满,仅此而已。
“你说,她会来检查咱们的什么课?”阿斯托利亚凑近,小声说道。
对面的德拉科依旧还在说着什么。
布兰奇耸耸肩,恶毒地宣布:“我希望能是魔药学。想想吧,但凡她敢对斯内普教授指手画脚——”
“——希望在你批评旁人指手画脚之前,凯特尔小姐。”一个阴沉的,平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下意识地缩起肩膀,似乎只要不转身,斯内普教授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一样,“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的课开始之前,就离开礼堂,而不是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抱歉教授。”她们赶忙说道。
德拉科也借此停下了观点的发表。他干巴巴地咬了一口面包,目视着斯内普教授的离开。
布兰奇将预言家日报重新叠好,还给了西奥多。
西奥多抬了抬眼睛,从他的表情中,布兰奇看不出任何西奥多对此的看法来。他依旧沉默,甚至带着些诡谲的冷静。
布兰奇这才意识到,在新学期开始后,他们二人还从没单独相处过。布兰奇还不知道对于神秘人的回归,诺特先生持有的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在此刻的礼堂中,布兰奇也只能对着西奥多道了声谢,便急忙朝着魔药教室走去了。
而乌姆里奇却真的出现在了魔药教室。
她依旧带着那副夸张的,黏糊糊的笑容站在教室的最后,粉红色的套装与阴暗的教室格格不入。
所有人在进入教室前,本就下意识地噤声了。因此,当格兰芬多们也看到乌姆里奇时,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没什么别的动静了。
布兰奇拉着阿斯托利亚坐在了最前排,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魔药课上这么渴求前排的位置。
只有提莫西一个人愿意留在后排。他的目光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坐在乌姆里奇旁边的位置上时,提莫西甚至连一点迟疑都没有。
似乎如果逼迫他做出选择,提莫西宁愿和乌姆里奇一起上课,也不愿留在格兰芬多的旁边。
教室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斯内普教授走得很快。
在他看到最在前排的布兰奇时,也仅仅只是留下了一个足够轻蔑的眼神。对于之后的乌姆里奇,斯内普教授就像看不到她的存在一样。
这节课是实操课。布兰奇尽量谨慎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她并不是担心乌姆里奇,而是怕会引起斯内普教授的注意。
在操作开始时,乌姆里奇就开始穿梭于学生们之间了。她时不时写下几笔,或是在谁的面前停留上一段时间。
等到乌姆里奇来到布兰奇面前时,布兰奇刻意停下了自己搅拌的动作。
她将垂落下来的长发拂开,面朝着乌姆里奇,露出了一个刻薄的笑意。
如果布兰奇能看到此刻的自己,她就会发现,自己的笑容几乎和库塞尔的如出一辙。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阴鸷,甚至一样的鲜血淋漓。
“好久没见,乌姆里奇教授。”布兰奇是这样说的。
乌姆里奇像是没想到布兰奇会和她主动打招呼那样。她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依旧保持着假意的神情,点了点头。接着,乌姆里奇看向了一旁的斯内普教授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下课前,因为提莫西的出色发挥,斯内普教授给斯莱特林又加上了十分。
“等一下,这位先生,我是说——塞尔温先生。”
2.
走在最前面的提莫西回过头,停在了原地,看向叫住了他的乌姆里奇。
乌姆里奇越过所有学生朝着提莫西走去,强迫着他人为她让过位置。
提莫西没动,那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蓝眼睛直直朝向着乌姆里奇。
“他叫提莫西干什么?”阿斯托利亚问道。
布兰奇耸了耸肩,乌姆里奇在下课后甚至没来得及去找斯内普教授谈论和魔药课相关的问题,而是径直朝着提莫西走来了。
其余的学生纷纷离去,周边隐约传来几句议论。斯内普教授有些阴沉地看向着提莫西,而布兰奇她们只是匆匆离开地窖,准备前往魔法史的课堂。
提莫西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他进来时,宾斯教授依旧没听出教室门推动的声音。提莫西看向了教室内部一眼,然后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的表情不太自然——这在向来平静的提莫西的脸上,是极度明显的。布兰奇只是闻声抬头朝前看去了一眼,就立刻辨出了对方像是正在压抑着的怒意。
提莫西用力皱着眉,将书本放去桌面的动作丝毫没有收敛力度。他的嘴唇抿了起来,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等到了一起上如尼文课时,布兰奇才找到了单独询问提莫西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在所有同年级的斯莱特林中,提莫西勉强算得上是布兰奇最熟悉的那一个。因此,在每一节的如尼文课上时,他们都会坐在一起。
提莫西依旧不怎么说话,也不会分心去任何事上。他每次在布兰奇身边坐下时,只会轻微地点点头,除去必要的讨论外,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
在那次他们就塞德里克之死进行过讨论之后,面对着布兰奇时,提莫西沉默的时间只增不减。
即使布兰奇和他其实算不上多么熟悉,但就算提莫西不说,从他那双死气沉沉的蓝眼睛中,布兰奇也能准确地分辨出他的感情。
如果提莫西没有那样的出身,也许他们是可以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的。
而当布兰奇走入如尼文教室时,提莫西已经坐在里面了。他旁边的位置为布兰奇空了出来,布兰奇快速朝着送自己过来的阿斯托利亚挥了挥手,便来到了空位坐下。
一如既往,布兰奇将西奥多记好笔记的课本在他们之间摊开,又拿起了羽毛笔。
她小心地瞥向一旁的提莫西,但对方只是安静地做着笔记,一只手撑住自己,蓝眼睛中空无一物。
“提莫西。”布兰奇犹豫了一阵,在他们进行讨论时,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魔药课的时候,乌姆里奇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提莫西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他的语气朝下降去,在本就昏昏欲睡的午后,几乎是绕在布兰奇耳边,却让她没法彻底听清,“她就是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塞尔温。”
“真的塞尔温?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是。”没等布兰奇说完,提莫西就急切地打断了她。
那双总是垂落下去的眼睛如今甚至直直朝着布兰奇望来,他语气中的急切,又和刚刚在魔法史上的不满,在布兰奇的记忆中重合了起来:“我只说我是父亲的儿子,但我不属于塞尔温家族,我——”
“凯特尔小姐,塞尔温先生,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夫人。”布兰奇立刻摇了摇头。课桌之下,她略微碰了碰提莫西的膝盖,示意对方将声音重新放低,“抱歉,我们会注意的,夫人。”
巴布林教授的警告使得提莫西没有继续说下去。等布兰奇转回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淡漠又自持的样子。
提莫西重新拿起了羽毛笔,神色依旧,似乎早已忘记了心中的愤懑与不满。随即,他对照着布兰奇的批注,又指了指自己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诺特的课本上也没写这句话。”
布兰奇蹙起眉:“这句话不是你帮我画出来的吗?”
“我?”提莫西重复道,“你都不清楚的,我怎么会?”
“就是那天。”布兰奇描述道,“那天我在等佐伊,你坐在我对面的时候。在休息室的角落,然后德拉科他们也回来了,我醒来的时候这个批注就已经在这里了。”
布兰奇止住了自己的话,她看着提莫西依旧困惑的眼神,后知后觉道:“所以,是西奥写上去的。”
她不知道是西奥多没来得及告诉自己,还是根本觉得就没必要去说。但现在想来,似乎这个学期开始,布兰奇就没怎么再见到过西奥多。
去年,或是前年,那时的她刚刚对西奥多有了初步的了解。布兰奇以为,他们是相似的,都经历过周边亲人的离世,都在并不满意的环境中成长。
但这个学期开学以后,布兰奇再没怎么想到过西奥多。
她知道自己沉浸在塞德里克的死,以及遥遥无期的动荡未来之中无法摆脱。当西奥多无法从感情上给予自己补充时,布兰奇竟然将他就这样忘记,就这样抛在脑后了。
下课后,她要去找到西奥多。布兰奇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3.
然而,当布兰奇真的想要找到西奥多时,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朝着哪里走去。
下课后,布兰奇就拜托提莫西帮自己把书本拿回休息室。
她先去了礼堂,又来到了图书馆。午后的余温已经不再充斥着暖意了,布兰奇看向西奥多一贯偏爱着的,如今却空无一人的角落位置,像是在发呆。
布兰奇站在图书馆的门口,只觉得自己的眼中充斥着些陌生的酸涩感。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急迫像是有实体般地掐住了布兰奇的喉咙,让她反射般地想要干呕。
布兰奇不能再接受,身边的另一个人也离自己远去了。
消失的西奥多无端让布兰奇联想到了库塞尔。
库塞尔远走德姆斯特朗之前的那段时光,在布兰奇眼中,明明也是平淡的,掀不起一点波澜的。可突然间,库塞尔掐断了他们的一切联系,布兰奇就再也没有找到他了。
如今的布兰奇只怕自己也像当初弄丢库塞尔,弄丢塞德里克那样,将西奥多也丢在了远处。
但好在,布兰奇并没有陷入无措的焦虑。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手掌贴了贴脸颊渡来温度,随即,布兰奇便转过身,走下楼梯。
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布兰奇就像是知道自己到底要朝着哪里走去一样。离开城堡时,布兰奇裹紧了长袍,边走边给自己施了一个保温咒。
带着寒意的微风掀起衣角,裹在布兰奇裸露出来的手腕之上。黑湖微腥的湖水激起层层的波澜,布兰奇沿着波纹朝前看去,她居然真的找到了坐在树下的西奥多。
西奥多斜靠着,厚重的笔记本被他随手放去身边。浅色的金发像是长长了些似的,细碎地搭在西奥多的额前,投下一层淡化了五官的阴影。
察觉到有人靠近时,西奥多便抬起了眼睛。但当他看清来者是布兰奇时,西奥多是意外的,甚至可以说,是错愕的。
“你怎么来——你怎么找到我的?”脱口的话被西奥多紧急做出了些改动,这才说了出来。
布兰奇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回应。她将散落下来的长发拢起,笑道:“我就是知道你在这里。”
“让我来帮你吧。”
“什么?”布兰奇的动作顿了顿。
“让我来帮你吧。”西奥多指了指布兰奇,他过度平静的目光反而显得有些刻意。西奥多移动着自己的位置,坐去了布兰奇身后,“假期的时候经常看到库塞尔这样做过。”
布兰奇这才明白对方的意图。
所幸,西奥多看不清她局促的表情。因此,布兰奇还能强装镇定地轻应了一声。她的手指落回自己身边时,轻轻蹭过了西奥多冰凉的指尖。
与库塞尔带来的感受不同,西奥多的动作是温和,又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
实际上,布兰奇当然会自己束发。在库塞尔远离自己的那段时间里,布兰奇学会了很多,很多曾经需要库塞尔帮自己做的事。
但库塞尔从没想过这些。他知道当自己出现在布兰奇身后时,布兰奇会恐惧,会警惕,会僵硬地挺直后背。
为布兰奇盘起发髻的库塞尔,他总会把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金发缠绕在指尖,来回病态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似乎只有在此时,库塞额才能真正短暂地掌控布兰奇,掌控他们二人。
可现在的西奥多不同。他仅仅只是在理顺着布兰奇的长发,按照对方原本的想法,低低束起,仅此而已了。
最多最多,也许西奥多想要证明自己和库塞尔并没有相差的那么多,库塞尔能做到的事,他也可以。
周围太过安静了,黑湖的水声裹挟着西奥多的心跳声,用力敲击着布兰奇的鼓膜。她实在无法忍耐这阵沉默,因此,布兰奇说:“你打算去霍格莫德吗?”
“去。”完成动作后,西奥多的双手便落回了身边。他没急着从布兰奇身边离开,而是仅仅朝后靠了过去,稍稍将彼此间的距离适度拉远,“你呢?”
“我和卢西恩约定了在那里见面。”布兰奇说道,“上次写信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记得吗?我打算到时候把一切都和他说清楚。”
“如果你需要的话,阿布。”西奥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也有些迟疑,“我和德拉科,甚至布雷斯,我们都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不知道。”布兰奇坦白道,她撑着草地转过身,朝着西奥多看去,“也许德拉科不该出现的,毕竟这本就涉及到了马尔福家,库塞尔对此已经够不满意的了。而且我想着,也许我和卢西恩单独说,会更好一点。”
“库塞尔有说什么吗?”
布兰奇摇了摇头,那封库塞尔寄回的信件被她始终忘在了斗篷的口袋中。随着动作的移动而传来的诡异声响,使得布兰奇这才想了起来。
于是,她便直接将信从中拿了出来,递给西奥多:“他什么都没说。”
西奥多沉默地看着布兰奇的举动,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凝固着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了库塞尔张扬的署名之上,最后也没有将其接过:“我不看你们之间的信,阿布。你只要知道,我们都会去,你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们。”
“你会知道我在哪里的,你会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