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全修)
坐在凉亭的石台上吹了一会风,我才回去,心情太坏了,连老和尚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毒功是我当年豁出命练来的,也是我身为唐家家主的最大倚仗,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放弃。
叹了口气,感慨世事真是无奈,不过眼下只能让双双再挨一段时间了,我还有其他债没还完呢。
事务繁多,我决定今日就和杜云卿辞行下山去,在山顶走了一圈,杜云卿没瞧见,抬眼又看到老和尚。
他带着斗笠,右手提着药锄,背后背着竹篓。
“师傅,留步!”
“女施主。”他朝我微微颔首。
“师傅出家前可结识过唐门女子?”他这眼伤像是我的一位熟人所为。
“孽债……都是孽债……”他喃喃念了两句,又朝前走了。
心里一阵发凉,药王谷与唐门本就恩怨是非不断,他的眼睛若是唐门中人做下的,那他岂会真心帮我?
连唐门的毒功心法他居然知道怎么散去,这换血之术我也并非没有查过,未看到要人性命一说。
一时之间我又迷惑起来,此人也不知道可不可信。
轰隆一声雷响,我还没反应过来,大雨倾盆而至,一下子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总感觉前景不妙,从以往的经历来看老天爷似乎并不偏爱于我,就等着到那一天来惩罚我么,我在风雨里苦笑起来。
不过我唐依依不惜身惜命的,有什么就放马过来好了,我仰着头看天。
“你怎么在这?”头顶一片白色挡住了视线。
杜云卿撑着伞,忧心忡忡:“怎么哭了?”
看到他的脸,我就更想哭了,扑过去疯狂吻他、缠他,这个人的一切我现在就要,其实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伞被风吹走了,两个人在雨里湿作一团,杜云卿在我彻底发疯前制止了我,他整整彼此散乱的衣裳,把我抱回了屋里。
换好了干衣裳,杜云卿在厨房里切菜,我坐在灶火前烤火发呆。
他的刀工很好,砧板上的声音规律得像一首轻快的歌,有些人是不是做什么事都能做好。
其实我一直是有几分羡慕他的,我对着火光叹了口气。
“方才怎么了?沈先生说什么了?”切完黄瓜,杜云卿开始洗豆腐。
“宫主为什么不要我?”我对着灶火呆呆地问。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
“刚刚。”我吸了吸鼻涕。
“刚刚在雨里?”豆腐洗完了,他又开始剥白菜,“你记不记得以前有过一次,在窗边,雨也比这次小,你病了半个月。你不是不喜欢?”
“我这把年纪了,一点雨奈何不了我。”我打了个喷嚏。
“这把年纪?”杜云卿笑了一声,他不知从哪变出块帕子扔到我怀里,“那我们等会儿再出去。”
我擤了擤鼻子:“木阁主的人就在山脚下,宫主为何自己做菜?”木延风素来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衣食用度无不精细,尤其在吃上堪称美食家,他有个爱好就是去各地招揽名厨,这次出来这么久一定带了不少厨子。
“自己做的饭吃着香。”
“宫主在暮云宫怎么不自己做?”
“厨房太远,兴师动众”,杜云卿手里动作慢了下来,不知道想些什么,“我记得你那里有一个小厨房,铮铮总是去吃宵夜,你们向来吃什么?”
“就煮些面条之类的吧”,我也没有心思煎炒烹炸,花样百出,“宫主想吃吗?”
“想吃。”杜云卿给了我两个字。
“那我现在就做!”我连忙站起身,可这厨房有些无从下手,从哪做起,油盐酱醋又在哪
“今天算了”,他定住我的双臂,好像把我的魂也定住了,“你待会要是打个喷嚏,菜就不能吃了。”
“不,我要做,就今天”,我伸手圈紧他的腰,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我想要你吃我做的饭,你一次也没吃过……”
我和杜云卿在一起七年了,一顿饭也没给他做过。其实很多人吃过我做的饭,吃得最多的应该是曾经身为未婚夫的唐小宝,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们俩感情很好,我经常会做些糕点送给他,学了新菜也会让他第一个尝,后来有一次他还拉了肚子,后来慢慢就没有后来了……
回到蜀中,物是人非,过去与现在好像完全断裂了,总会让我生出一种恍惚之感,其实我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来。
很多人同我说唐小宝那件事对我来说其实是好事,怎么会是好事呢?那也是一个曾让我心满意足的未婚夫,我待他并非没有用心。
唐小宝,现在又到底是死是活?我又想起了那条让人胆战心惊的大蛇,还是要早些回去才好。
不过手里的饭还是要做的,毕竟不知道以后如何,还有没有机会。
看着杜云卿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饭,我很开心,山顶天气瞬息万变,此刻天已放晴,微风拂来,鸟鸣声声。
我一直以为同杜云卿在一起的感觉是危险,是刺激,充满罪恶感,但也爱欲难消,没想到还能有这样温馨,平静的一刻。
我们就像世间最普通的夫妻恋人一样,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好吃吗?”我忍不住问他。
“好吃”,杜云卿笑了,眼角眉梢是克制不住的开心,神采飞扬,“以后你天天做给我吃。”
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以后……我只能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之前那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做过饭,以后该做上一辈子。”
一辈子?呵,我们两个人的一辈子一样长吗?眼眶里又泛起雾气,我低下头揉眼睛。
“为什么又哭了?”杜云卿放下筷子,低头看我。
“等我们回暮云宫就成亲。”他拉下我的手,攥在手心里,他的手很烫,"其实一早就该成亲了。"
“我们唐门女子不外嫁的”,我抽出双手撇过头,勉强笑了下,“宫主要入赘嘛?”
就是以前我也没法答应,现在事已至此,再说成亲就更没有必要了,不过杜云卿能说出这句话,我想对于这段情,我也就别无所求。
“你们敢吗?”杜云卿望着我笑。
“不敢。”鼻涕冒了个泡泡,我吸了吸,也笑了。
也许暗地里归附暮云宫的江湖门派不少,但没有哪个敢明着同暮云宫来往,除非找死。
“那你到暮云宫来,嫁给我。”他在开玩笑,还开得很认真。
“抱歉,我……我不能。”我连忙撇过脸,我已经没法和他对视下去。
我也没法在这个尴尬的地方再待下去了,我站起身来立刻就想逃,还没跨出半步,身子一软。
我已经倒在他的怀里了。
“为什么要哭呢?你不能还是你不愿”,他拭了拭我脸上的眼泪,“依依,别忘了,你早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