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选拔赛17
[FFD1400年9月10日]
督察员和她的丈夫无法有健康的受精卵细胞合成。
我们本以为无法生育是仅针对于女性的,现在看来,男性也有这样的问题,只是以前没有活性卵细胞,我们无法实验。两者是同等的,我们忽略了真相。
[FFD1400年10月31日]
借由孕预前产检的名义,我们取出了督察员的卵细胞。
实验成功,经过一些处理,利维坦的基因可以完全地融入进去。
这算是人造“深潜者”[1]吗?
希望督察员喜欢她的孩子。
[FFD1401年1月1日]
卵细胞成功存活。
“不死”实验有了进一步的突破,我们破译了神的基因。
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因为它是完全乱序的。
[FFD1401年8月28日]
比预产期稍微久一点,她的孩子出生了。
这名女性在生产后再也无法产出健康卵子。
还好我们去年保留了一枚她的的健康卵子。
边陲小镇就是这一点不好,除了她,几乎没人愿意留在这种慢节奏的地方。
七点五十七分。
岑繁花暴躁地开始加快下划的速度。
这变态研究员跟写日记一样,不仅恶心还磨磨唧唧。
[FFD1401年10月1日]
婴儿暂无异常。
但我们发现了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负责基因研究的几位研究员全部出现了皮肤发青的情况,但暂未影响正常生活。
[FFD1402年1月1日]
全年无休,研究员们精神上病倒了。
看来利维坦试剂能强健体魄,却不能增强抗压精神。
[FFD1402年7月17日]
出事了。
研究员异化了。
他们的眼球变成了红色的血球,眼皮快速腐烂,神志不清,想要吃人。
我们击毙了异化严重的一位,解剖了他,他的五脏俱已移位,即使我们不杀他,按理来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也有异化后没有食人的研究员,他们偶尔清醒。
清醒的时候也不像清醒,他说神未曾下放馈赠,真正的秘密就藏在我们头顶,只有真正清醒的人才能看到。
我们确信他疯了,他的话不过就是皇帝的新衣。
研究员异化后人手不足,我们暂停了“长生”相关研究。
[FFD1404年4月4日]
今夜镇民们完全异化了。
这是注射针剂的弊端?
可是八年来都没有问题,提前注射的孩子也都没有问题,怎么会就是在今天?
[FFD1404年4月5日]
白天到了,异化全部消退。
除了那个研究员的特殊孩子,十岁以下的镇民全都在昨夜死掉了。
即使针剂已经打过,也没能阻挡他们的死亡。
好在昨天的混乱镇民们都一起经历了,镇长没费什么力气就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我们准备进行集体葬礼。
[FFD1404年4月10日]
葬礼结束了,孩子们被火化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眼睛无法被火化,留在火化的灰烬堆里。
钱舍先生提议,把眼睛放进他的私人博物馆。眼睛是人类观察外界的东西,也许这是神的旨意,让我们永远不要放弃探求未知的意思。
我们同意了。
听说死者的骨灰能囚困住他们的眼睛,阻止他们走向人间,我们也如法炮制,不知是否有用。
警卫队这才赶到,站在楼梯旋角用枪指向岑繁花。岑繁花在他们进来的第一秒就做出了应对,警卫还在举枪的同时她就已经抬起了从主任医师手里顺来的□□,拉动保险栓对准警卫扣动扳机。
岑繁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用过枪,她凭借直觉迅速做出了应对。
不太熟练,她明明对准了额头,打烂的是警卫的脖子。
好在这架□□火力够足,来的警卫也只有五六个,算上主任医师打空的那发一共十发,岑繁花找了个死角,看准机会就给警卫来上一枪。
低沉的噗噗枪响在实验室中如此清晰。
七点五十八分。
岑繁花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正在赶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就是异变者和枪械一起出现。她向下划动页面,只关注关键词,光脑上的字开始不断向上滑动。
供氧舱……供氧舱……供氧舱……
找到了!
[FFD1420年5月1日]
供氧舱准备投入使用。
镇长和钱舍先生的奉献精神固然让我们动容,但这项实验一旦启动,就意味着我们有很大几率不能够再回头了。
供氧舱使用年限十年,希望我们在十年后能够见到神。
岑繁花没管屏幕上近乎疯狂的胡言乱语,她迅速输入年限十位密码。
1420050110
磁感传控的供氧舱金属壳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岑繁花几步一跳地跃下楼梯,踩着碎玻璃碴走向缓缓打开的仪器。
仪器里有两个腐烂的骷髅。
青灰的血肉伴随腐败的气体向岑繁花扑过来。
岑繁花感觉自己要吐了。
就这样,这团青灰的肉竟然还活着!
她举起镰刀,狠狠刺穿那块肉。
镰刀碰到供氧舱的下壳,不得已停住。
那块肉疯狂地扭曲起来,半腐的烂肉正在穷尽力气挣扎。
口罩隔绝了一部分的空气,但恶心感没有丝毫减少,岑繁花举枪对烂肉嘭地来了一枪加快它的死亡。
□□太长,在方寸之地不好操作,但温度相当高的子弹到底也杀灭了它的一部分活性。
七点五十九分。
那块肉停止了扭动。开始腐化成一滩粘稠的尸水。
全息镜闪过一行行字符。
“恭喜玩家岑繁花通过‘第三轮-逃亡’”。
“恭喜玩家岑繁花获得了神之权柄。”
“恭喜玩家岑繁花得到了小镇的隐藏成就——‘神的谎言’。”
用“逃亡”这两个字形容岑繁花的行动显然不合适,她一直都在最危险的地方穿梭,与对大多数人定下的目标背道而驰。
周身的环境像是3D游戏退场,色素状的方块向下坠落,闪屏的效果好像游戏已经崩溃,□□也随着色素块的坠落而消失不见,岑繁花手里一空。
镰刀还是被她紧紧地抓在手里,黑色的刀刃反射着一线光芒。
她收回镰刀,垂眸看向脚踩着的空茫茫的地面。
她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没有任何声音,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岑繁花似有所感,她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戴着兜帽的人提着一盏灯,祂慢慢地走了过来。
没有恶意,祂就像一个老熟人那样缓步而来,轻轻挥手,场景复现。
夕阳背景下的小镇,他们走在商业街上。
“好久不见。”
也许是有明确的性别的声音,悦耳动听的音节让精神都舒缓不少。模糊的禁制让岑繁花分辨不清祂是男是女。
灯熄灭了,祂抬手掀开兜帽,那是一张美丽到足够印刻在人心中,却被同样模糊的禁制强行抹去记忆的脸。
岑繁花当然也为这种美丽而叹服,但她不记得对面是谁。
“你是?”她想什么说什么,直接询问。
夕阳与美人当然是好风景,只不过抓着一人高镰刀的岑繁花站在旁边,她还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护士服,就观感而言,确实煞风景。
祂显然也有这样的疑问,眨眼之间,护士服就像一层灰尘那样被轻轻地从岑繁花身上抹去,露出了她原本的衣服。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会想起来的,”祂说,“为什么穿上了没有用的护士服?”
“一方面是怕病人突然出门露出破绽,一方面是怕突发情况,这身衣服能让他们晃神一两秒。”很多时候一两秒就够反败为胜了。
“你得到了神之权柄,”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祂说,“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话很有意思,岑繁花不由得问:“我想要你就能给?”
“尽我所能,”祂笑了笑,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之前你就向我提了一个我做不到的要求。”
祂并不在乎向岑繁花透露她失忆的事实,但看起来也不准备什么都告诉她。
岑繁花一头雾水。她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速度、力量、像魔法一样的各种能力?”祂说。
岑繁花曾无数次想过天上掉下五百万的美梦,但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她犹疑了。
“之前我向你提过要求,你以前也给过我东西吗?”岑繁花决定绕个方向。
祂承认了:“给过,都是些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东西,因为一些原因,我又都收回去了。”
“还能收回去?”岑繁花纳闷了,“你这也很不讲武德啊。”
祂笑了一下。
“其实你以前也来过这里。”祂突然说。
岑繁花:“……啊?”
祂继续道:“那次你也是003号,也是依靠自己的急智避开了将死之局。
“没有人面鱆引导你,你是从博物馆正门出来的,你在中央大厅过了一晚。
“然后你进了一家没有夜班的光脑店打工。那家店的老板娘的也说自己的孩子很久没有回来了。
“你调查了三天,付出了一些健康值几乎要掉到底的代价,最终感动了老板娘。
“她给了你离开小镇的办法,没有被污染过的人,沿着离开小镇的路,闭上眼睛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没有力气——上一次你是这样通关的,所以你得到的并不多,只是一些精神上的增强能力。”
“这一次完全不同了,我直接杀死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岑繁花听懂了祂的言外之意,“你指引了人面鱆?”
祂摇头:“人面鱆比较特殊,它是刘悦的另一颗卵子的产物。说到底也是‘群鲨’的归属。我确实有把月镰留在了博物馆,确保你能拿到。月镰身上有你的气味,它只是缩短了你的探索时间,更快地把你们联结到了一起。”
岑繁花大胆猜测:“等等,让我梳理一下。镰刀本身就是我的东西;你和这里的诡异无关?”
对着几乎掌握了标准答案,又似乎和自己很熟稔的人,岑繁花自言自语般加快语速说出自己的推论:“所以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让我清除这个怪谈?”
“是啊。”祂承认。
岑繁花一时心底有很多疑问,她申请复杂地看着祂:“所以我是个完全的工具人?你都可以给我任何神之权柄了,拔出不了一个怪谈?”
“我不能杀人。你最后见到那两个人,他们虽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但毕竟曾是人类,我杀不了他们,”祂轻轻地微笑,神情却有些哀伤,“你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把世间万物的时间都倒播到你刚刚从世界醒来的那一秒,看看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个时候世界即将毁灭,你当时已经很接近我了,但你不能成为我,世界毁灭不可阻挡。所以我们一起约定了新的计划。”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杀了那两个人?还有,他们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岑繁花没看完实验记录,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完完整整地经历一遍怪谈。
“污染与我是相互克制的,居民们变成了怪物,我又发现得太晚,于是只能在发现后向这里下了禁制,把现实的世界直接变为怪谈——这里变成了外界不能随便进入的地方。
“怪谈能够与现实隔绝不让污浊流出,但怪谈最大的弊端就是会存在规则,定期吸收人类进来补充怪谈的力量。因为我的介入,规则对人类绝对有益,代价就是我无法在怪谈中直接接触任何一个玩家;由于某些原因,我也不能向你提前预知怪谈的内容。上一次的时间轴上,这个怪谈到最终都没有消失。
“清除怪谈和走出怪谈的人能不同程度地得到神之权柄,是因为死在怪谈里会加强怪谈的力量,同理,离开怪谈能削弱怪谈的力量,拔除怪谈后怪谈就能够直接消失,我下的禁制力量自然就没有了用,可以转化为神之权柄当做对你们的感谢。”
这一长串世界设定冲得岑繁花发蒙:“所以你就是神了吗?”
“看你怎样定义,”祂戴上兜帽。
“如果愿意为人类奉献一切是神,那我是;如果不可战胜是神,那我不是。”
“月镰是怎么回事?”岑繁花的疑问多如牛毛,“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祂准备走了,常年不动的夕阳终于开始下滑,太阳将要坠入黑暗,等待第二天的黎明。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岑繁花的耳中:“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如果你不知道选择什么权柄的话,我来替你选择吧。”
脚下站立的地面消失,岑繁花缓慢地下坠,镰刀缩成小小一个躺在她的掌心,四周像大荧幕那样播放着岑繁花未看完的实验记录和以外的内容,解答着也许不那么重要,但在这个怪谈中还未曾解答的疑惑。
研究员始终没有发现血肉并不来源于群鲨之父“利维坦”,而是群鲨,不过这影响并不大,无论来自于谁,他们都会一头栽向永生的方向。
研究员窥得神属的遗迹,发疯异变,在居民异变后,钱舍没能撑过去,被怪物撑破人茧死亡。有研究员提出把活人茧缝合到一起在输氧舱中孕育,主任医师同意了,反正已经不能联通外界,镇长被他缝进了研究员变异的身体里。
实验成功了,镇长成为了最接近利维坦血肉的存在,但大家不知如何处置它。它反而太脆弱,随时可能会死亡。
记录这一切的就是主任医师,他只是想准备等到生命最后一刻再给自己注射利维坦试剂,但突然的变异让他不由得犹豫。镇长当然知道主任医师的秘密,“他是个正常人”成为嫉妒与把柄黏合在一起,黑吃黑后主任医师得到了胜出。
嘲讽办公室政治的,自己恰恰也是办公室政治的一员。
一切都来源于镇长敲定的研究,他的永生死于办公室斗争,唯一正常的主任医师也恰恰死得最容易,他没进行过身体强化,只是恰巧知道所有秘密、普普通通的一个身体素质极其垃圾的坏心眼老头。
至于居民的异变,他们与研究员的逐步异变不同,是突然变异的。
大概是研究迭代时选择的鼠、蝠类生物比较多,变异后往往会倾向于这两种动物。夜晚趋向变异,白天则趋向于正常。
刘悦没有进行过注射,但胎儿的孕育依旧侵蚀了她的大脑——她没有变异,只是她观测不到变异后的人类。
镇民也其实并没有更加健康强壮、更加延年益寿,人变成了怪物的茧,孵化出的怪物会选择其他人类寄生,而后往往出现一个人身上出现两种怪物的情况。
在这期间里,另一颗卵细胞被研究员人工孕育成了人面鱆,人面鱆出生就是怪物形态,但具有人类思想,形貌丑陋智商不高,吃什么都能活。
它被研究员认为是失败的产物,取了足够的试样后就丢进了藏着孩童眼珠的博物馆。它遇到过几波玩家,悄悄跟着他们观察过。直到有一天在后门捡到了一柄镰刀,寻着气息找到了镰刀的主人。
虽然她也嫌弃自己,但可以交流。还给了自己一个可以画自己经历的手环。
祂把一切都隔绝后,规则出现了。店铺侵蚀还有理智的人类身上生长的多余的肢体,尽可能延长人类的生命,影响清醒人类的诡异字符被修改,强迫它一次最多影响一个人类。
死亡的人变成了鬼一样的存在,残存着恶意的就变成鬼脸,毫无意识的就变成白影捕捉者,作为外来者停留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镇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突然变异的,但没什么危害也不影响生活的存在开始无孔不入地入侵。
何思思当然也无可避免地被影响异化。但她不同于普通人类,直接来源于群鲨,她的身上不存在寄生关系,有一半是完全的鬼怪。这也说明她可以寄生别人。
何思思痛恨那个让母亲留下来的镇民,在异化开始后更是时时害怕他被怪物破茧吞噬后伤害母亲。
镇民就是策划阴谋的成员之一,当然知道何思思的来源。他对何思思的态度很奇怪,既不屑又忌惮,因此何思思对他没什么感情。
在某日扔掉镇民让他在百鬼夜行的街道上自生自灭后,她选择了寄生自己的母亲。
至少她的理智能保证母亲的安全,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母亲被其他怪物寄生。
她给母亲准备了一家店,店铺成为了另一层保障。
从此母亲再也没有见过她。
时间久了,刘悦得了老年痴呆,记忆和意识都越来越淡薄,越来越像个孩童。但她还记得女儿很久没有回来,记得自己的女儿爱吃饺子,做到一半的时候总是闷气女儿为什么不回来,她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这个小镇中永远的局外人到最后都在被不同的事情折磨。
何思思只会在母亲的意识睡着后行动,同作为怪物,她既害怕其他怪物造成什么破坏,又怕外来者对怪物赶尽杀绝后迁怒于她。
只是现在,一切都该烟消云散了。
“您已获得神之权柄——绝对防御。”
“您的原有神之权柄已加强。”
电子音响彻在下坠的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