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掉马
1.
时间回到他们刚刚救完狗的时候。
任月明提着狗崽子的后颈皮，把它提溜起来。
与那双圆滚滚黄澄澄的狗狗眼对视几秒，再想到自己喜减一的神级道具素女丹。
任月明感到一丝后悔。
她对狗说：“你要是个人就好了。”还能打一顿来出出气。
冰块脸想想能理解：你说救条狗能做什么，帮你看十年门么？可一颗能解百毒的丹药能换一百个人来给你看门，只有笨蛋才会选择用这颗丹药来救狗。
这世上的人这么多，会选择这么做的约莫只有三个笨蛋。
此刻这三个笨蛋都在他面前。
任月明继续道：“既然我救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微笑男笑笑，道：“足下可要给它起个名字？”
任月明觉得有理，端详黄狗片刻，肃然道：“好…以后就叫你‘疯狂星期四’吧。”
疯、疯什么？
微笑男：“……”好出挑的名字。
冰块脸：“……”楚留香这笨蛋，就不该对着笨蛋问问题。
猫儿眼奇道：“好怪的名字，为什么叫这个？”
冰块脸：“…………”三个笨蛋、三个笨蛋！
任月明深沉道：“因是我而今最怀念之物。”
猫儿眼被她语气触动，不禁道：“究竟是何物？”
这真的很难解释。任月明想了想，说：“是一种很疯狂的星期四。所有人在那天都会变得诡计多端。”骗别人v我50。
而且还是她穿越前网上最流行的梗。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过气了……
想到这儿，任月明忽然有点惆怅。
犬类最通人性，黄狗呜咽一声，温柔地舔舔她鼻尖。
任月明大受感动：“谢谢你，疯狂星期四！”有救下它真是太好了！
微笑男还是笑笑，似乎放弃了深究；冰块脸已经面无表情翻身上了骆驼，离他们三个都远远的。
只有猫儿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怀念的……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啊？？？”
2.
到忽然碰见一座绿洲为止，任月明都没能向猫儿眼解释清楚疯狂星期四的名字由来。
不过那时他们已又在快要渴死的状态下绝望前行了一天，猫儿眼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了。
对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忽然得见的绿洲其实比什么都恐怖。
四人中微笑男轻功最好，所以就让他先去探查。
结果等等还不来等等还不来。任月明眼前已出现重影。下意识疯狂撸狗缓解焦虑。疯狂星期四的皮毛黄澄澄黄澄澄的，忽地变作刚出锅的吮指原味鸡加冰可乐套餐。
炸鸡表皮金黄、汁水四溢，可乐里冰块碰撞、冒着凉气，还只要9块9，任月明拼命挤口水——按理说应该是咽口水的，但现在体内一滴水都没了，只能先拼命挤出来再咽。
猫儿眼恨恨道：“这个老臭虫，跑到哪里去了！”
冰块脸内里和他们一样耗竭，却道：“再等等罢。”
又等上一阵。猫儿眼神态转为忧虑：“这么久了，别是真碰上了什么麻烦？”
冰块脸悠悠道：“要说麻烦，眼前就有一个。”
猫儿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到任月明神志不清地举起爱狗要嘬。
猫儿眼：“……”
他赶紧冲上去，一手夺过疯狂挣扎的疯狂星期四，一手夹住任月明，果断道：“不等了不等了！走，我们这就去找老臭虫！”
3.
在胡铁花的想象中，那绿洲应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楚留香正在其间饱受煎熬，亟待相助。
然而实际到了，里面却只有热情的国王、美丽的公主、令人目不暇接的佳肴与数不胜数的美酒。
老臭虫自己在这喝酒，却把朋友们忘在一边。胡铁花很想先揍他一顿出出气。
然而他一见好酒就走不动道，只好暂且把出气的事放在一边，很不客气地开始豪饮。
另外，胡铁花当然比老臭虫讲义气！所以自己喝酒的同时，他也不忘给缺水的好朋友——任月明——也灌上两杯。
好消息是：任月明终于摆脱了【缺水】状态。
坏消息是：她酒量其实不大行，身上挂着的debuff直接从【缺水】变成【醉酒】；睁开眼的同时就抱着根柱子开始“嘿嘿嘿嘿”。
柱子手感蛮好，硬挺之中带着几分温热，以及淡淡的郁金花香。仔细一看，竟还长着双眼睛，多情含笑，好生稀奇。
与之对视时，柱子笑意微敛、故作正经，又似乎是无辜且清纯的样子。
好一根SSR级柱子！任月明登时快乐起来，把它打得“啪啪”作响。
楚留香：“……”
“你就受着吧！”——胡铁花趁喝酒的闲暇功夫投来得意一瞥。
楚留香无奈地摸摸鼻子，受着了。
4.
酒也不是白喝的。身为主人的龟兹王求贤若渴，打听起他们四人的名字。
微笑男眼都不眨，自称“刘向”。
猫儿眼边喝酒边大喇喇摆摆手，随口吐出个“王德”。
冰块脸简简单单，道了声“姓‘姬’”，再问名字便惜字如金。
见朋友们都遮遮掩掩，任月明爽朗加入：“那我就叫‘刘德基’吧！”
琵琶公主嫣然一笑，道：“你这人倒好，从前面三位说的名字里各取一字，倒会敷衍。”
没想到会被识破。任月明挠挠头，改口说：“好吧，我叫肯德基。”然后又捞起正在一旁狂啃骨头的爱狗介绍，“这是疯狂星期四！”
说了个烂梗，她自己先笑起来，一人一狗都很快乐。然而满场寂静，大家都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快乐。任月明寂寞如雪，被酒气熏着向后一靠，重新被柱子托住了。
琵琶公主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好怪的名字，莫不是你编出来唬人的？”
任月明正色道：“我从不骗人。”
琵琶公主道：“当真？”
任月明犹豫一下，说：“从现在开始。”
琵琶公主：“……那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竟然瞒不下去了。任月明闷闷打个酒嗝儿：“好吧，我既不叫刘德基，也不是肯德基。我叫……”
她的话被帐篷里的某个人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方才龟兹王也介绍过他们，都是来做客的江湖人，但她不记得名字，只在心里简略作客人甲乙丙丁戊——看那人绿油油的衣着配色，约莫就是客人丙。
他们都是龟兹王的客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听一个醉酒的无名小卒胡言乱语的——他们都很想在龟兹王面前显露显露他们的本事。
于是，绿油油的客人丙与猫儿眼打斗了起来。客人丙当然很想赢，毫不留情使出了杀招，却被猫儿眼轻飘飘一招拍断了手。
此招一出，四座皆惊。
5.
龟兹王瞪着眼睛，没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难道会魔法？”*
任月明眯眼见客人丙绿油油的配色，激动接梗：“阿瓦达啃大瓜！”
6.
客人里有人认出猫儿眼这招，惊呼他为“十年前名满江湖的花蝴蝶胡铁花”。
花蝴蝶胡铁花……这名字真是朗朗上口，而且竟比疯狂星期四还多上一字。想到新交的朋友有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任月明便忍不住为他高兴。
说起来，依稀还有几分耳熟，像是曾听谁反复念叨过……并非是在离开移花宫闯荡时，而似乎是更久远之前、穿越前那位武侠迷的冤种室友……
任月明稀里糊涂地想着，眼睫微颤，觉得酒醒了一点点。
这时又听一道声音在自己前方响起，炸雷一般：
“——这位若就是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在下就更是有眼无珠了。”*
任月明：“…………”
这下彻底醒了。
7.
楚什么香！？
任月明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期然间与微笑男对了个正着。他似乎有几分被戳穿身份的苦恼，但仍是淡淡笑着，再配合上帐篷内众人的惊呼，当真是梦幻神异。
任月明注意到他也正看着她，好像很关注她的反应似的。
任月明脱口而出：“楚留香？那个小偷！？”
微笑男：“…………”他眼中神采登时变得复杂起来。
乍然酒醒，任月明终于发现，原来她一直靠着的不是柱子，而是微笑男本男——他相当有风度地以臂凌空作枕，既令她靠得舒服，又在二人间保留了一段距离，不致举止过界，可说是十分妥帖温柔。
相较之下，她刚才是不是一言不合就叫了人家“小偷”……
任月明有点愧疚，赶紧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修正：“那、那个大盗……？”
……好像还是不大对。
猫儿眼率先憋不住，从嗓子里呛出点幸灾乐祸的笑来；冰块脸一脸淡定地看着这边，绝不错过朋友的一丁点笑话。
微笑男闻言露出一个苦笑：“如此称呼，楚某倒是第一次听闻…实乃足下抬爱了。”
……这时候都不忘先给她打个圆场，他真的真的是个好人啊！
感动的同时，任月明又难免沉浸在另一番震惊之中：楚留香这名字如雷贯耳，即便是武侠白痴的她也知道，这这这这和移花宫不是一个世界观下的产物吧！？
对于从移花宫叛逃却遇见楚留香这件事，她心里已信了大半，情感上却不愿接受。过了好半晌，才生涩道：
“你真…你当真是……？”
盗帅名震天下。众人只道她是忽然得知朋友有个巨牛叉的身份，这才一时失态。楚留香自己倒觉出点怪异，然而面上不显，坦然应了她的话。
任月明心头巨震，又这样呆了片刻，忽然直直站起身，游魂一般朝门外走去。
“这位侠士，还请留步！”
龟兹王当即出言挽留。但见任月明充耳不闻，他便向守在帐篷口的金戈武士们使了个眼色，有心试试任月明的本事。
四柄金戈闪着寒光，直直朝她刺来。任月明却当没看见似的，仍是失魂落魄地向前。
“小心！”众人皆是脸色微变。胡铁花离得远，来不及回护，只好跺了跺脚，高声提醒。
但他委实是不必担忧的。
但见任月明身形一闪，拿手轻巧一拨，左边的两柄金戈便直直刺向右边，右边的两柄则攻向左边。武士们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见到彼此被金戈削落的发髻，这才悚然变色。
她出招很快，席上的一些观者甚至看不清她动作；另一些即便眼力跟得上，也只勉强看出她所用是掌法，辨别不出更多。
江湖上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若真有这么一号人物，之前又怎会一直籍籍无名？
帐篷内众人皆是惊疑不定，一时尽皆沉默。
8.
“移花接玉，神鬼莫敌！”——任月明刻意等了等，到底没等来这么一句感慨。
她方才所用乃是移花宫闻名天下的掌法。先前每每出手，总有人面色大变、复读机一样复述这句。后来，因为觉得实在是过于羞耻，她在对敌时都尽量避免使用这招。
然而，现在听不见了，竟然又有几分想念。
……以后是不是再也听不见了？
她一时心绪复杂难言，既像是松了口气，又像一口气提不上来。
仰头见沙漠苍穹浩瀚无垠，正欲感叹天下之大云云，远处忽然飘来烤羊肉的香味。
任月明使劲嗅嗅，勉强重整精神，往那边缓缓行去了。
“这小子，佝偻着背没精打采，跟个小老头似的……”望着任月明的背影，胡铁花道，“一听见你的名字就变成这样，莫不是和你有仇？”
楚留香苦笑，“我倒觉得不是这样。”
胡铁花想了想，忽然悚然：“莫非是你的私生子！？”
楚留香：“…………”
姬冰雁看看楚留香，忽而悠悠道：
“我也觉得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