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日近晌午，蝉鸣阵阵，街上的摊贩在酷热的太阳下打起了盹。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街上穿过，仿似受炎热天气的影响，那匹牵车的老马眼儿怂搭，竟也是萎靡不振的。
三七收回掀开帘布的手，看向一路不说话的谢言玉，找了个话题，“夫君，你昨晚没睡好吗？脸色怎么看着好像不大好。”
不是好像不大好，是确实不大好。
这些天，府里琐事繁多，先是三房的谢青看见女儿回来后，不喜反忧，导致其夫人一气之下带女儿回了王家。
而致使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还受到王家质问的谢清，一怒之下参了谢言玉一本。
谢言玉虽处事果决，当下就拦截了那本奏本，可也奈何不了那愚蠢到极点的叔父偏要作死。不去安抚妻儿，反而日日酗酒，又在酒虫子作用下天天哀嚎。
外面那些不明所以的普通百姓，纷纷揣测，这时候偏偏王府什么管家的侄子的婆娘又出来八卦，说谢家的幺女在外失踪了一夜。
世家大族间的事情一直让百姓们向往，有了这种消息，传播的速度如何不快。
还好谢言玉处理迅速，先是让淮安县五品官员的女儿，不经意透露出自己攀上了谢家，在一次宴会上说自己与谢清照这两日一直在郊外踏青，堵住了众人的好奇心。
又跟着将多嘴的王家下人迅速封口，这才使事情没进一步发酵。
而这些日，除了要善后这些事，谢言玉还要处理每日送来的公文，时常会忙碌到深夜。
今日又因为妙手空空相约，谢言玉昨夜熬了一宿，只为了能将白天的时间给腾出来。
人是血肉所铸，如何能保持时刻精神。
马车缓行，为着掩人耳目，马车并不大，谢言玉被迫半屈着腿，眼下淡淡的乌青更使得他整个人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
谢言玉深深的看了一眼三七，意有所指道，“还好，只是那日被夫人所伤，才觉得原来受到夫人质疑，是件如此令人难过的事情。思来想去，这些天也就睡的不好了。”
一番话，直接将原因归结到三七身上。
从简在外驱车，听的是叹为观止。他暗暗叹一句郎君好狡猾，竟是想利用此事让夫人产生愧疚。
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看不出郎君的心思。
马车内的三七转了转眼珠，刚想开口，身下便传来一阵发出颠簸，从简在外头忙不迭拉绳，吁了一声。
简陋的马车没有避震措施，三七只能就近伸手扶上车框，以稳住身形。
谢言玉见状轻笑，将她的手拉回，覆在他的臂弯处，善解人意道，“三七，下次遇到事情，可以先想起我。”
一语双关，不仅是在说现在，也在说待会会见妙手空空时，她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应当要想到他。
只是谢言玉高估了三七的脑子。
只以为明面意思的三七，还在感叹夫君的体贴，看着那没收回去的手，又产生了新奇，“夫君，你的手很好看，还有十个月牙。”
“月牙？”
三七像个小孩子，指上去，“我听老人说过月牙代表人的身体状况，夫君的月牙这么多，身体一定很好。”
所以，少睡几个时辰，没休息好应该也不打紧。
她的言外之意，不说谢言玉，连外头的从简都听出来了，“扑哧～”一声，从简没能压住笑意，却很快收住，“咳咳，这路什么时候这么破了……”
谢言玉没和从简计较，只是神色相当复杂的看了一眼三七，再然后，竟是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他怕再说下去，他能被三七给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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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时一刻，还是上次的房间。
这时候宝月楼没什么人，三七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刻钟，她坐在房内颇有些无趣，又和小二要了一堆点心来吃。
时间所剩不多，谢言玉此刻不得不将话掰碎了说，“三七，这次你务必要看到妙手空空的本来面目。”
像是怕三七又说出些什么他不想听的话，谢言玉的语速比平常更温和了些，也更带有诱哄意味，“不仅如此，你还要得到一线天内的令牌。”
“令牌？”三七从糕点堆里抬头，“要来做什么？”
谢言玉：“一线天人数众多，除了上面几个堂主，下面的人平时联络都是认令牌不认人，只有得到令牌才能牵出更多的幕后之人。”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妙手空空的真面目，谢言玉倒是没说，不过三七知晓他手下有精通易容之人。
左不过那些事，不用他跟着，她也能办成，三七并不放在心上，“夫君，我知道的。”
谢言玉微叹了口气，到底是将身子一转，隐在房间的柱子后头。
末时三刻，妙手空空如约而至，一进房间看了桌前的甜食，道了一句，“想不到你如此这么喜欢吃甜食，像个奶娃娃一样。”
算上这一次，虽然只有两面，但妙手空空却发现了三七不为人知的爱好，他好奇的看着点心，“桂花糕，绿豆糕，杏仁酥，难不成这家的师傅做出来的甜食格外好吃些？”
角落处，一个黑影似顿了一息。
三七放下绿豆糕，面色平平道，“只是寻常味道，等得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是吗？”妙手空空就近，拿了一块最边上的杏仁酥尝了起来。
三七拿糕点是有规律的，先吃中间的、靠上的，最后在沿着角落边边吃，可妙手空空这一拿瞬间打破了点心的美感。
圆形的点心盘缺了一角，似乎被老鼠啃了一般，三七的心情坏透了，暗暗记了盗贼一笔。
显然，妙手空空还不知道三七的心思，只尝了一口发现并不爱吃，便将糕点随意扔在一旁，“你就不想问我什么？”
一个月未见，只是对于旁人，却不针对三七。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月前刚刚见到盗贼的时候，因此并无特别好奇。
更何况，三七觉得浪费粮食的盗贼是个坏贼，也就更加冷脸，“没什么想问的，你想说得话自然会说。”
一番举动，让妙手空空觉得此人能成大器，他目含赞赏，开始切入正题，“上次你说的蛊怎么回事，你会炼那种控制人心的蛊？”
糟了，将这事给忘了。
三七心头一惊，面上却依旧平静，取了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炼，只能炼丹。”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字之差恰恰说明了三七有两下功夫，至少妙手空空认为如此。
试探到此结束，妙手空空不再怀疑，“既然如此，那你就全心制蛊，需要什么和我说就是。”
三七：“阁下要的我可以给你，可我想要的么？”
到目前为止，三七都没有提出条件，此时有所要求也要不让人奇怪。
不怕对方要什么，就怕对方什么都不要。妙手空空列出价码，“事成之后，我许你钱财珠宝，权利地位。”
不再将三七当成是普通女子，给出的东西也与男人无异，妙手空空非常欣赏三七，若有可能，他倒是愿意事成之后给她一个名份。
不为别的，就那手制蛊之术，他很想占为己有。
这样想着，妙手空空便将身子靠近，“还是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比如？”三七挑眉，不动声色的朝后面挪了挪。
这一次，妙手空空干脆将凳子搬了过去，“女郎一般不是想找一些靠的的住的郎君嫁了，你看我如何。到时候我做门主，你做我的夫人，咱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盗贼的呼吸迎面扑来，他今日来的急，出了一身的汗，其实并不算难闻，可这味道一瞬间却让三七感觉自己回到了六扇门，跟一群夏日爱打赤膊的同事共处。
这是她忍得第二次了！
三七暗暗的又将身子向后移了些。
“你有什么，不说你现在是个贼，以后那些荣华富贵也是空大话，你就连相貌也不大好看。”
易容过后的妙手只能算作普通，连清秀都够不上，三七说的都是以时下女郎选夫君的目光所说的。
可这挑剔的话却让妙手空空难以赞同，“哎，小爷我这可是易容，我本来的样子可好看的紧呢。”
三七上下扫视了一眼他，“是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瞧瞧。”
妙手空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被抓到过，说明此人警惕心极强，不会轻易就露出真面目，而果不其然，听到此话的盗贼脸上带着犹豫。
正当妙手空空要开口拒绝之时，三七故作不在意，小女儿情状的背过身子，“连个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给我瞧瞧，这还想让我将下半辈子依托于你？罢了罢了，我瞧你也不是诚心的。”
没了那股子醺人的气味，她的脑子也好受了些，
说完，三七又以退为进，直接拉开凳子就要走。
“哎，好了，既然我们彼此都有诚意，给你看看也无妨。”
静谧的空气中，只听的此刻□□被一点点撕下的声音，三七背着身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