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婉亭
那一年,罗书亭七岁,罗将军去边疆打仗,便将妻子与年幼的儿女托付在了景王府。
罗夫人性情温和,与人相处起来极为舒适,很快便与姜轻言姐妹相称。
幼时的罗书亭胆子小,又不爱说话,时常自己一个人抱着一本书。可他总喜欢跟在赵嘉婉的屁股后面,赵嘉婉去哪儿,他便跟着到哪儿。
这时的赵嘉柠还是个药罐子,每日里不是喝药便是坐在窗前看着他们几人在窗外打闹玩耍。
赵嘉婉怕妹妹孤单,便在屋子里陪着妹妹。而罗书亭也会安静的坐在屋子里看书。
倒是罗芊墨与赵嘉铭,两人不是上树便是打架。小小年纪,谁也吃不了亏。
通常赵嘉婉教训二人时,罗书亭便站在一旁,怀中抱着一本书,时不时还会点一下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你们两人,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去树下罚站。”
二人垂头丧气狼狈的离开,转身时还会恶狠狠的瞪上对方一眼。
赵嘉婉有时会顾不到他们,二人便会偷懒。而此时罗书亭便是赵嘉婉的小心腹,二人可不敢懈怠。
一日
赵嘉铭和罗芊墨想要逗赵嘉柠开心,便将一只小黑猫抱来。赵嘉柠刚睡醒,突的看见一只小东西,喜欢的紧。几个人逗着猫玩了许久。
可当天夜里,赵嘉柠便发起了高烧,身上更是起满了红疹。府里的大夫看了,却发现府中少了一味药,得去府外的药房里取。
巧的是,赵景珩又恰巧不在,罗夫人几日前也染了风寒。姜轻言又走不开。
赵嘉婉看向大夫,“还请大人告诉我药房在哪,我去取。”
“我和姐姐一起去。”罗书亭说着,拉起赵嘉婉便往出跑。几个下人忙跟在后面。
拿了药,赵嘉婉便和罗书亭往回跑。这时街上却突然窜出来几个人,一看便知来着不善。
下人上去将人拦住,“小姐快跑。”
赵嘉婉被吓住了,罗书亭二话不说,拉着赵嘉婉的手,两人跑的很快。可赵嘉婉却不小心摔倒了。
“你拿着药,快去给阿柠。”
罗书亭没有接,而是蹲下来背起赵嘉婉,小小一个人,用尽了力气往回跑,还好府里的下人出来接应,二人这才没事。
后来,赵嘉婉与罗书亭之间的话便多了起来。大多是赵嘉婉在说,罗书亭在听,有时罗书亭也会讲一些自己知道的趣事。
赵嘉柠的身子也慢慢好转了起来。几个孩子在府里,好不热闹。
可好景不长,边关传来消息,说罗义在战场上出了事,罗夫人听了,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走了。等罗义回来的时候,罗夫人已经要下葬了。
之后,罗义便将孩子带走了。有些东西,他们应该早点见到,早点知道。
赵嘉婉与罗书亭一直有书信往来。有时逢年过节的,罗义便会将罗家兄妹二人送到景王府小住几日。等二人长大一些,一有什么节日的,自己就跑云州来了。
赵嘉婉及第礼那日,罗书亭紧赶慢赶,总是在日落之前赶上了。
“姐姐,我来晚了。”
赵嘉婉看到少年,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七夕灯会,府里的几个孩子都出来玩了。罗芊墨兴奋的拉着赵嘉柠走走看看,不一会儿,二人就自己走开了。
赵嘉铭也跟着一起。自那次小猫的事情后,赵嘉铭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妹妹。
少年时的罗书亭在边疆待了许久,整个人也发生了变化,看着长高了不少,人也壮实了,看向赵嘉婉的眼神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不如我们去那边。”
罗书亭指的地方,有买花灯的,那些花灯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好啊。”赵嘉婉还如以往一样,稳重又端庄,今日她还特地穿了前几日刚做好的百褶石榴裙,头上的发簪也是很精美的款式,整个人看着如夏日里翻飞的蝴蝶,灵动又惹人喜爱。
“小姐公子,可是要买花灯,这是小店独有的款式,别处可是没有的,二位要不要看看。”
罗书亭拿了一个芙蓉花点缀的花灯,“这个如何?”
赵嘉婉伸手接过,“好看。”
繁华簇拥的街道上,少女手中提着花灯,少年跟在身侧,将来往的人隔开,人群熙熙攘攘,少女所走的地方,始终没有拥挤出现。
二人没逛多久,府里的下人找来了,说是来接罗书亭兄妹的人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须得连夜就走。
罗书亭慌忙之下拉住赵嘉婉的衣袖,“姐姐,等明年七夕的灯会,我和芊墨也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逛。”
赵嘉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我便等着了。”
只是来年罗书亭因着军营中有事走不开,只有罗芊墨来了。不过罗书亭给每人都准备了礼物。
赵嘉婉收到礼物的第一时间便跑去房间里看了。是一种边疆那边才有的瓷娃娃,娃娃的样子与她的相貌一般无二,看着很是可爱。
赵嘉婉将娃娃小心收好。
再后来,便是景王府一家回京。而彼时远在边疆的罗书亭,更是时刻盼望着早日回上京。
忠勇侯回京的消息一传来,赵嘉婉便每日都期待着再见面的情景。
那日,赵嘉婉跟着景王到了忠勇侯府。在院中一看到那个背影,赵嘉婉便认出了他。
“姐姐。”此时的罗书亭已经俨然是一副少年将军的模样,意气风发充满朝气,肆意潇洒无拘无束,便是旁人看了,也要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赵嘉婉自从来了上京,在外面从不喜形于色。可今日,她看到罗书亭的时候,心中欣喜溢于言表。
“书亭,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嘉婉姐姐。”
……
之后,发生了一件小事,二人生了误会。再加上那日在马场,二人的对话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是以才会坐实了误会。等二人明白了事情原委之后,便只觉得好笑。
“我是真不知道父亲会有这种想法,那就算是要结亲,不也应当是我们嘛,怎么能把嘉柠扯进来呢。”罗书亭觉得,自己得去找老父亲好好聊聊了。
赵嘉婉也觉得真是一个乌龙,“阿柠可没那想法,这丫头还是小孩心性,才不会同意,想来都是误会。”
罗书亭乘机拉近了他与赵嘉婉之间得距离,“可不是嘛,若说是我俩,那还差不多。”
赵嘉婉笑了笑,并未做回答。不过罗书亭提了两次,她都未作反驳就是了。
之后,二人若有了机会,便会见上一面,平时便是夏藤这丫头一直与罗书亭身边的小厮在帮忙送信。
在写信中,二人的感情也是日渐增长。景王似乎也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因着两个孩子自小便相熟,他又是信的过罗义的为人,所以也并未阻拦。
就是罗书亭偶尔一次爬墙,只要不做出阁的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日他们因为一件事吵了架。等第二日,赵嘉婉再去找罗书亭的时候,却看到了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一幕。
“婉儿,我,”罗书亭眸中满是慌乱之色,看着赵嘉婉的目光也是急切害怕。
赵嘉婉就等着他的解释,可罗书亭酝酿了好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赵嘉婉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罗府离开,又是如何回到景王府的。
后来,赵嘉婉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二人之间的嫌隙已生,再加上还隔了一个颉怜月,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要怪便只怪二人有缘无分,赵嘉婉之后在府里待了挺长的一段时间。
年少时喜欢的人,若说要忘记,又谈何容易。
即使是她已经尽量的不去念不去想了,可那人的身影还是会时不时的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
罗书亭常年在战场,对于不怀好意的人,总是有一种天生的警惕感,尤其那人似乎喜欢他心尖上的姑娘。
即使二人明明也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很不舒服,很难受。
而那日,是他的私心作祟,他总觉得,自己会守不住婉儿。于是,二人便有了第一次争吵。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无理取闹。
婉儿向来便是一个沉着冷静之人。是以当日只是让他好好冷静冷静,等他冷静下来了,二人再好好说清楚。
可偏偏,那日回去以后,他喝了酒,误将颉怜月认成了婉儿。又或许,那酒本就是有问题的。
于是,当他知道自己与婉儿再也没有以后的时候,便将计就计。
既然你的余生,身边之人已经不能是我了。那我便尽我所能,为你搏一片净土,护你平安无虞。
……
后来啊,他心尖上的姑娘,身边有了更爱她的人。那人看婉儿的眼神,便如同他看婉儿的眼神一般,或者说是更甚。
边塞的风很大,吹的少年将军迷了眼。若是那时他能好好说话,没有将姑娘气走。他们之间,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终究是,一步错,满盘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