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是祸躲不过
李骁塞人一举动落在薛嘉眼里，就别有深意了，冥思苦想李骁的用意，每天紧盯着大理寺，等待出手的时机。李驰亦知晓此动静，思及李骁说过在矞施行梁国律法，李骁此举，像是派林生风去查漏补缺，好将来南下入矞。
可杨临风在敏州，林生风背后有诸多江湖势力，二人怎能放在一起。
李驰与薛嘉正品茶对弈，均不提此事，心里又都默契在想：李骁究竟想干什么
“后日就是谷雨了，”薛嘉唠家常似的，“南方已顺利降雨。”
李驰颔首：“大梁主动挑起战事，死伤之多，只恐雨则阳，阳则雨，四季反常。”
“圣上多虑，是燕鹿先有不轨之心，至今天无异象，足以证明大梁乃正义之师。”
这话让李驰听得舒坦：“多注意南方的天气吧。”
“是。”
李驰垂眉落下一子，唯有薛嘉在侧，才能时刻提醒他，千万不能对任何人存以恻隐、掉以轻心。
谷雨一过，天气回暖。
燕京如今改为烟州，除此之外，一些碰到梁国忌讳的地名也一并改了。陆义贤招一批燕人官员临时上任，又对梁军下死令，凡惊扰欺压燕人及毁坏田地者，一律处死。
三月中，京都调派官员陆续前往燕地，其中大理寺少卿罗山旭被派按察各地，他带走两名司直，江并在其内。
林生风才到大理寺没几天，这突发状况令他傻眼，当机立断到罗山旭跟前自荐跟随，其自荐内容很充分——燕地还有复燕党暗中行动，他能一路护送不说，要是各府的案件卷宗忙得整理不过来，他也能出力，又或者两地律法不一，他还能给燕人官员解释等等……
带他简直就是一个顶俩，罗山旭深感划算极了。
彼时江并回去收拾行李，还不知林生风整的这一出，他只叹终于摆脱了这厮，脚步都是轻的，眉目舒展。
这落在江夫人眼里多少有些刺眼。
她除了操心江秋儿的亲事，还愁江并的，江秋儿上次好说好歹收敛了，结果时常不在家中，这次更是跑回曲见，别以为她不知道就是为了躲着，真是越来越精：“此去一年半载，如你的愿了。”
江并知其意：“您这说的哪里话，三妹和小徐信上说他们在勤宁城，没准巡察能碰得上。”
因这一封信，积在江宅里的愁云都散开，又怕他俩报喜不报忧，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江夫人语气稍缓：“下次回来，必须把这事给我办了。”
“是，一定。”江并怕江夫人继续念叨：“您还有得忙的，秋闱在即，您陪明睿回荆城，一路要小心。”
江明睿参加省试，须得回祖籍所在地，江家祖籍在青州荆城。
这恰巧被来找江并的江明睿听见：“我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去，跋山涉水的，祖母多累啊。”
江夫人不赞同：“路上山匪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叔以前在我这个年纪，不也带着决明叔出去游历嘛，还有小萌哥哥，他一个人在咸灵做了好多事。”江明睿一直与小萌有书信往来，哪个少年人不憧憬外出闯荡，见识新天地，他神色坚定，“我会小心的。”
江明睿已有十三，他只是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些，总让人以为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里里外外都替他办好，加上长得实在讨喜，嘴巴又甜，家中上下少有不顺着他的，如此也没养成骄纵轻狂的性子，足以让江并松口：“好吧。”
“你也跟着胡闹！”江夫人轻斥。
江明睿垮下脸：“祖母……”
要不怎么说隔辈疼，江并无奈：“大哥十二便自己外出巡铺子，明睿也不小了。”
比起江安还要面对对家绑票行刺的危险，江明睿这简直就是出去玩，连江秋儿一个小姑娘都能不远千里去拜师，最不靠谱的江春儿也独自从军。
一顿对比之下，江夫人被说服了：“你去问你阿公，还要说服你爹娘。”
江明睿一喜：“多谢祖母小叔！要是阿公不答应，您替我说。”
江并哼声：“自凭本事。”
“我这就去找阿公！”
江明睿匆匆一揖，风风火火跑了，不太稳重的样子像极了江春儿，看得江夫人愁云又来：“要不……”
江并笑道：“这段时日，朝中将有不少人入燕，途经青州，一路官府必定清剿山匪，我让决明暗中跟着，有他在，您总放心了吧。”
“决明跟着，那你？”
“无事，同行的还有刑部，自有高手护送。”江并安排道，“明睿走后，京都没什么人，您和爹要是无聊，就回曲见，大哥大嫂很久没见你们了。”
“好。”
江并轻笑：“三妹小徐年底应该能回京，大哥大嫂多年没见他们，年底一定会来，我这头要是顺利，过年咱们全家人能团聚。”
这话说进江夫人心坎里，对剩余的九个月都有了期盼，激动道：“我去祠堂拜拜，顺心顺意。”
看江夫人出了厅门，江并心里也跟着轻松，这些年不是这个东奔，就是那个西走，一起撑着困意守岁恍如隔世一般。
江并的好心情也就维持一夜，次日启程前，见到林生风那一刻，他想：是了，都追到大理寺来，这点又算什么？也罢，他也有心结，总是要解开的，不论福祸。老天给机会，就不要逆天而行了，面对也无不可。
林生风一直用李骁那句“不要脸要不了命”来支撑自己面对江并，可也在江并屡次冷淡视而不见中节节败退，想着莫强求，徒惹人烦恼罢了，要是憎恶，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不呆在家中养伤，舟劳车顿，加重了可就不是次次都能碰到小徐这么走运了。”
这还是林生风到大理寺来，江并难得的一次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话里话外无不在表示对他的不待见，令他情绪越发低靡，喉中酸涩：“路上、不会麻烦你的。”
怕江并再说点什么话来让他打退堂鼓，说完这句，他立马转身走了。
“……”活像欺负了他似的，江并愣了一会儿，不是，他就是委婉问问恢复如何，何必甩脸色？
江并久久无言之后，吐出两个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