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病
幽暗不见光的丛林里，谢坚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过，腐烂潮湿的泥土溅了他一身，他却似乎毫无察觉。
找了一圈，终于凑齐了七全明子药的材料。
望着收集到的灵芝、树皮等各种乱七八糟想不到的药材，他倒不知道熬制这七全明子药会这么麻烦。
先用大火熬煮三个时辰，再转小火煨汤四个时辰，最后盖上锅盖闷煮两个时辰，过滤掉药渣，再用干净的纱布包裹滤净的药材包裹着一遍遍敲打晒干。
过程复杂且漫长，谢坚多次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想直接挥剑一剑砍了那药炉子，下一秒眼睛又开始疼起来，针扎似的，丝丝缕缕，痛的他满头是汗。
炉子又不能砍，谢坚气的直接扔了剑，叫道：“都怪瑶瑶，都怪她。”
找不到人发泄怒火，偌大的丛林中连只鸟都没有。
刚才他发出的那道剑气，在四面八方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生灵们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都不敢靠近。
虽然责怪一个死人不太好，死人又不会说话，但是这事确实该怪程瑶。
系统默默点点头，要不是程瑶给这小祖宗惯坏了，它还不知道谢坚性格能这么阴晴不定，真难伺候。
光熬个药汤就可以这么繁琐。
它以前经常看到一到阴雨天，谢坚叫嚣着眼睛疼的时候，程瑶那个傻女人就一整晚不睡觉，起来给他熬药汤搭配按摩手法热敷。
现在才知道，程瑶真是够傻的。
谢坚是谁，小说里的大反派啊，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和男主斗智斗勇到最后，那身体素质能和常人一样吗？还用她一个凡人来心疼。
况且，看了一眼谢坚和常人无异的眼睛，系统在心里吐槽一句。
它瞧着这小祖宗眼睛就没瞎过。即便一开始因为被偷袭，受伤严重，导致眼睛视物不清。
但他恢复能力那么强，早就好了。它旁观着每次程瑶半夜起床去熬药，困得直打瞌睡，谢坚偷偷勾起的唇角，就明白肯定是谢坚这小祖宗又在故意折磨程瑶呢。
作为一个机器，有时候它是真的不明白人类的七情六欲。
如果爱她为什么又要折磨她，靠□□他人对自己的喜欢获得快感。
如果不爱，谢坚怎么一到阴雨天，就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捂着眼睛叫疼。
怕是装久了，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主人，我已经检测过了。你的眼睛完好无损，视力好的很，几里外的飞虫走兽都能看得清。”实在看不下去谢坚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系统慢吞吞开口道。
“滚！我自己的眼睛有没有事我能不知道吗？”
被人无情揭穿，谢坚愤怒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下一秒竟是五指成爪，直接朝着自己眼眶而去。
“主人，且慢且慢！我知道祭花秘境里有一个宝物，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要是有实体，系统真的想拍着胸脯惊叫一声，差一点，谢坚就要在它面前硬生生挖去自己的眼睛了。
“祭花秘境？”
谢坚手在瞳孔一寸处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眼地上热气腾腾的药炉子，忽然一脚踢了上去。
熬煮的汤汁沸沸扬扬，洒在了地上。
他冷笑一声道：“这种废物的东西我才不需要。”
“祭花秘境在哪儿，带我去。”
——
“阿欠！”
厨房里，程瑶转身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疑惑地念叨着：
“是谁在背后骂我？”
硕大的黑色铁锅里熬着番茄牛腩汤，热腾腾的，一阵阵泛着甜香。
怕大家吃不习惯，她又加了点自己在西清宗种的决明子进去。
收了师兄师姐的礼物，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回礼的。
这几日，程瑶翻来覆去地想，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给他们做一顿饭报答，这是自己最擅长的。
用勺子搅动了一下，发现汤熬的变成金黄色，差不多了，程瑶才用瓷盆把它盛起来，端了出去。
“什么味啊，这么香。”
方雨拍了拍咕咕直叫的肚子，早就被这香味馋的直流口水。
“瞧你那样儿。”
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燕云即便不注重空腹之欲，也难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被程瑶用传音玉牌喊过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程瑶要做什么。
辣椒炒肉丝，蘑菇银耳，小炒肉……
现如今，看着程瑶端着碗盆从厨房里出来，又看到桌上一大桌农家小菜，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你自己做的？”方雨震惊地问道。
以前在凡间历练，也没遇到手艺这么好的啊。一桌菜，菜香味俱全。
“是我。”程瑶端着碗盆从厨房出来，笑着应道。
燕云背着巨剑，连忙站起身去接她手里的碗筷。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厨艺也一般，你们就活着尝尝。”程瑶用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红着脸难为情地说道。
“这还叫一般？？？”
方雨拿起筷子，就想尝一口结果被燕云一下子打掉。
“你干嘛啊，不让我吃饭。”方雨撇了撇嘴角，怒气冲冲地看向燕云。
“方胖子，你忘了？”燕云警告地看了方雨一眼。
方雨顿时回过神来，一拍脑袋，摇头道：
“瞧我，被这香味馋的都忘了。”
“怎么了？”程瑶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愣。
方雨眼巴巴地看着桌上一桌子好菜，难过地摸着肚子说道：
“修道者需摈弃食欲，洗髓除杂。这些寻常凡人吃的饭菜，对我们来说不是美味，反而吃多了会拖累修炼进度。”
“主要方胖子他筑基三层了，就差一点就能突破到筑基四层，所以比旁人要更谨慎点。”燕云补充道。
修道者每进一阶都格外艰难，要花费许多年月，万一度不过去，就只能停滞在原境界等待死亡。尤其是在突破的临界点，只差一点机缘。
“这样啊。”从来不知道修道者还有这些规矩，程瑶咬了咬唇，有些沮丧。
自己好像又好心办了坏事。
只是，脑海中突然想起，谢坚他也是修道者，为何却每天陪她吃一顿三餐，只偶尔和她闹别扭的时候，闹绝食。
“没事，我才筑基两层，离突破还远，我能吃，我陪小师妹你吃。”
说着，燕云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碗番茄牛腩汤，当着两人的面咕噜噜喝了下去。
在此过程中，程瑶紧张地盯着燕云，发现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才放下心来。
“妈呀，太好喝了吧。这汤清甜清甜的，牛肉炖的不柴不腻，我还要再来一碗。”
很快，燕云就喝完了手里的一碗汤，舔了舔嘴唇，惊艳地说道。
程瑶握着汤勺又给她盛了一碗。
方雨是越看越馋，眼瞧着一锅汤快见了底，连忙起身说道：
“燕云你别喝了，别喝了，留点给我。大不了我再多花十年百年去突破。”
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方雨手里祭出一道转移符，把汤锅整个都瞬移到了他怀里，直接埋头抱着锅喝起来。
燕云：“……”
程瑶：“……”
“在干嘛呢，有好事也不叫我。”
于路锦衣华服，笑着从门外走进来，脖子上围着一圈狐狸毛都欢快起来，看到方雨此时的动作，顿时瞪大了眼睛，叫道：
“大师兄，你疯了？”
他只不过出去帮师尊办了个事儿，怎么一回来方雨就不顾修炼进度了。
望着三下两下就空荡荡了的汤锅，摸着肚子打饱嗝的方雨，众人都是一脸震惊。
不会出什么事吧。
程瑶十指紧紧扣着手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异变突生。
方雨突然痛苦地抱着肚子，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浑身冷汗直出。
“方胖子，方胖子，你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燕云连忙上前去查看，却没料到下一秒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痛苦的弯着腰，头顶一缕青烟直冒。
“小师妹，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
于路也被这两人痛苦的神态吓得慌了慌，连忙质问程瑶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些普通饭菜，里面加了一些我在西清宗种的决明子。”
程瑶被于路严厉的语气吓得眼圈红了红，她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于路连拉带扯，一拖三，总算是把几个人弄到了玉雪峰上，一到峰顶，就连忙拿出联络玉牌，着急说道：
“师尊，不好了，方师兄和燕师姐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程瑶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就看见视野里出现了一片青色袍角。
“何事？”
溪行之的语气听起来不慌不忙，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方师兄，燕师姐，他们，他们……”
于路急得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程瑶低头颤声道：
“他们吃了我做的饭菜就出了状况，要是有事，师尊你就直接罚我吧。”
小姑娘肩上垂着两个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她颤抖的肩膀落在了皑皑白雪里，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透了，像是兔子一样。
溪行之垂眼，视线不经意扫过程瑶通红的鼻尖，地上的雪都被她滚烫的眼泪烫的化开了。
明明这么怕。
溪行之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查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徒弟。
……
片刻，起身，青色长袍掠过，停在了程瑶眼前。
一时间，离得这么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隐隐传来的草木清香。
溪行之：“于路，你带着方雨和燕云先回去，程瑶留下。”
“可是师尊，大师兄他们……”于路着急地还想再问，被溪行之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师兄师姐他们是在进阶。现在，你只要护着他们突破就可以了。”不愿解释太多，溪行之转身对程瑶说道：“至于你，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