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又是那间竹屋，程瑶局促不安地低头站在这里。
听到方师兄和燕师姐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师尊为何单独把她带到了这里，她不明白。
四周静得风吹过一片竹叶都能听见。
“程瑶。”
溪行之忽然开口。
“嗯，师尊，我在。”
程瑶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敢抬头直视溪行之的眼睛，只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溪行之抿了抿唇，嘱咐道：“以后不要轻易向旁人显露，你种植的灵植可令人越级进阶这件事。”
“要更小心些。”
为什么？
师尊难道不喜欢她这个天赋吗？
程瑶很想抬头问一句，但还是强忍着低下了头，答了一声“是”。
“退下吧。”
溪行之像是累极了，手撑着额头，眼眸紧闭，半倚在桌上，长而密的黑发散落在他的肩上，远远望去如同一副山水画。
程瑶放轻脚步慢慢走了出去，却听见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祭花秘境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祭花秘境？
清风拂过。
等到程瑶再抬头去看，身后的竹屋连同溪行之的身影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了茫茫白雪。
师尊真的是个很神秘的人，来去无踪。
想到那本书里写到的预言，溪行之日后会入魔，程瑶晃了晃脑袋，感到不可思议。
就算全天下的修道者都入了魔，她都不会相信师尊这样一个仙风道骨，公正无私的人会入魔，肯定是那本书出错了。
——
索性方雨和燕云两人无事，于路守了他们两个三天三夜，才看见天空上数道雷劫突然在洞府上空盘旋，紧接着就是一片祥和的金色云彩。
这是顺利度过进阶的征兆。
于路大喜过望，高兴地跑上去迎接刚昂刚出洞府的师兄师姐，却没想被两人直接推开。
方雨：“小师妹呢。小师妹在哪儿？”
燕云左看右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哎，小师妹没来吗？估计她这次都要吓坏了。”
望着彻底无视他的两人，于路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喂，到底是谁辛辛苦苦守着你们突破啊，一个二个就眼巴巴地盯着人家程瑶了。”
程瑶手里端着两碗面，在后面姗姗来迟，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迷茫地问：
“怎么了。”
眼前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清透的脸上沁出了些许汗珠，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匆匆赶来的。
方雨看到她手里的面，连忙摆手拒绝道：
“小师妹，这可使不得啊。我刚刚进阶，被雷劫劈得快累死了，短时间内扛不住了，不能再补了。”
燕云也是同样想法，连连附和。
“真的有这么玄乎？我也来试试。”
于路却是不信邪，从程瑶手里拿过两碗面，握着筷子作势就要吃。
“哎，别别别。”
两人都是抢着去夺于路手里的碗。
“方师兄，燕师姐。”程瑶被他们的反应笑的花枝乱颤，解释道：
“这次我没有在面里加在西清宗种植的灵植，就是普通的食物，不会让你们进阶的。”
等程瑶和他们简略复述了一遍师尊说的话，几人才恍然大悟，放下心来。
“这么可怕的天赋，小师妹你又没有自保能力，要是被旁人知道了，确实很危险。”方雨感慨了一声。
“但是，你说师尊让你去祭花秘境？”燕云后知后觉道：“可是，小师妹你只是个凡人，目前还没有灵力，恐怕连御剑都是问题。祭花秘境离我们西清宗可是很远很远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程瑶眉头烦恼地皱起，整张脸像个小包子，说道：
“况且我也不知道师尊究竟想让我去祭花秘境找什么。”
“嘿嘿，这个我知道。”一直默不出声的于路得意洋洋地出声，自吹自擂道：
“要说这西清宗新入门的弟子中，去藏书阁去的最勤的非我于路莫属。师尊一定是想让你去祭花秘境找长生水。”
“长生水，那是什么？”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齐齐地望向于路，等着他解答。
享受被注视的目光，于路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解释道：
“长生水，顾名思义就是能保持长生的水。凡人喝了，可以长生不老，给种子浇灌，就可以让种子发芽。师尊他这是在给你提示呢。”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尊对谁这么上心，要知道他们几个先进门的徒弟都是被随手扔了一本修炼秘籍就放任不管了，师尊只偶尔过了数年检查一下他们的修炼进度，根本没有像对程瑶这样事必躬亲。
就连玉雪峰，没有师尊的允许，他们都很少能踏入那里。
想到这儿，于路觉得自己牙都酸了。
“这长生水居然这么神奇。”程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凡间，若是能获得这样长生不老的东西，恐怕皇亲国戚都要丢下面子来抢。
“但是，据我所知，祭花秘境并不容易通过。很多曾经去过那里历练的人都陷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方雨担忧地说道。
“怕什么，不是有我们三个吗？现在我有筑基三层修为，方胖子有筑基四层，就连于路都有筑基二层修为，去秘境采个水就如探囊取物。”燕云拍了拍胸脯，对着程瑶保证道：
“放心，这回师兄师姐带着你一起去，肯定能帮你顺利拿到长生水的。”
众人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
仙都客栈，今日却是热闹非常。
一路上，程瑶被于路自高奋勇地御剑带着，晃得她头昏眼花。
一到客栈门口，就忍不住扶着路边柱子干呕起来。
师兄师姐他们先走一步去抢着订客栈房间了，只剩下程瑶一个人落单在后面。
“姑娘，你没事吧。”
有人在她耳旁关心地问，若有若无的檀香萦绕她鼻尖。
这声音好熟悉……
熟悉到只是瞬间就能让她流泪。
心脏剧烈得跳动了一下，程瑶慌慌张张地抬手想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突然想起临走时方师兄早就让她带上了变换面容的符咒，不由得讪讪抬头。
下一秒锋利剑身擦着她两个麻花辫而过。
程瑶怀疑但凡自己多停滞一秒，那剑尖就会生生割断自己的发尾，刺伤她的脖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风霁月的小郎君，一身白衣，绣着锦绣符文，面容俊美，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行走间环形玉佩叮咚作响，令人如沐春风。
原来，阿坚原本的模样是这样的，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程瑶痴痴地望着少年嘴边挂着的温柔笑容，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牙齿狠狠咬住了舌尖软肉。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他面前哭起来了。
“大师兄！这里！”
有人在他后面兴奋喊着，谢坚望着眼前一脸花痴望着他的小姑娘，眉宇间不禁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被他掩盖起来，只假装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刚刚剑脱手了。我同门师兄弟在唤我。我先走了。仙都人杂，姑娘一个人还需小心。”
语毕，他转身离开，脚步却忽然顿了顿，低低说了一声：
“姑娘，谢某劝你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发饰打扮，最近仙都不太平，恐生事端。”
谢坚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程瑶根本没记住。
脑子模糊一片，如同被汹涌湖水越过，喷涌的心酸与委屈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
她眼中只能看到他翕动的唇，黑色的发，温柔的笑。
原来真正的谢坚是这样的，待人和善，和在她面前爱撒娇爱闹脾气的阿坚完全不一样。
程瑶站在街角，痴痴地望着谢坚被同门师兄弟唤走，看着其他人簇拥着他离开，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阿坚在他的宗门里肯定很受欢迎，程瑶失落地垂下眼睫。
“大师兄，那个女子一直在看你哎。”
有人打趣道。
“可惜只是个凡人，长得挺好看的，大师兄还尚无道侣，不然还可以试试。”
有人嘴快说了一句，很快想到了什么，又生生止住了话。
众人都面色尴尬地盯着谢坚。
这次谢坚回来，虽然表面上看着和以往无两样。
但是，宗门里的人还是从宗主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大师兄已经没了元阳，听说是同门师兄弟在凡间一处破败村落找到他的。
一旦想到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曾经被无知村妇这样那样，他们就觉得可惜。
大师兄可是北华宗最有修炼天赋的人，是天上月。
身旁人什么反应，谢坚懒得去猜。
反正无论怎么样，都是一群蠢货在庸人自扰，给他强加上一些苦情设定，仿佛那样就能把他拉入泥潭，踩上几脚。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神似程瑶的背影，谢坚恼恨地磨了磨牙，他倒是不知道怎么还有人像程瑶那样喜欢扎两个又土又难看的麻花辫，看着就让人恨得牙痒痒。
那一瞬间，看背影他还以为是程瑶回来了。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程瑶在掌柜的呼唤声逐渐回过神来：
“掌柜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姑娘最近最好别扎这样的辫子。这些天，仙都里做这样打扮的人都被莫名其妙地割断了头发。头发对女子多重要啊，这天杀的。”说着，掌柜指了指程瑶垂在肩上的两个麻花辫。
“阿？”
程瑶抬头环视了一圈坐在客栈里的人，环肥燕瘦，竟然无一人扎麻花辫，出去在街上扫了一眼，也是如此。
无可奈何，她只能点点头，应道：
“那我明日就换个发型。”
竟然有不准姑娘扎麻花辫的人，也是神奇。
这修真界奇奇怪怪的人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