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刺猬
晚上排练之前，沈闻萧站在大礼堂的舞台中央把顾舒愉人残志坚的精神表扬了一番。
顾舒愉违背人设，一拐杖挥出去。
沈闻萧跳了跳，大叫了两声：“我可是主心骨，顾舒愉你冷静点。我夸你你打我干什么。”
顾舒愉打算找个安静的位置坐着，等下到她了再说。
一个棺材能有什么戏份，顾舒愉打了个呵欠，看沈闻萧驱逐校团委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也挺厉害的，这么多人。
他竟然能分清楚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方。
身边落座了一个人，顾舒愉的手让了让，看了眼黎礼安：“你不去换衣服？”
“衣服还没到。”
顾舒愉这才发现，舞台上的演员都是自己的便服。
看来学生会这次要大出血，黎礼安外联部压力很大啊。
黎礼安的手里拿着一张纸，顾舒愉看到了上面的台词，因为是边缘角色，所以也没几句。
嗯，很符合那鬼畜神奇的名字，这台词都中二感十足。
什么世人臣服于脚下啊乱七八糟的。
虽然沈闻萧已经动员一个周了，一晚上的情况还是比顾舒愉想象中的要乱。
道具组、灯光组还有场控吵了一架。
沈闻萧在那边调和。
“学长正常的时候其实挺正常的。”温池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顾舒愉目光挪到他身上：“学长，我们灵异社团建什么时候？”
“哦，这个不急。等你腿好了再说。”温池南低头看了眼顾舒愉的腿，“你这多久能拆？”
顾舒愉说：“再三个周，但是我觉得可以早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伙食太好了，顾舒愉感觉那些疼痛感消失了。
骨头好像已经长好了一样。
“那个时候就真正入冬了——黎哥，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啊？就一个周了。”
温池南问的是晚上的计划，黎礼安生日的邀请函他们家里已经收到，白天时间注定不属于私人。
顾舒愉扯着围巾的手一顿，看向黎礼安。
黎礼安的生日在十一月二十二，白切黑的天蝎座，还刚好在尾巴上。
这日子也是顾舒愉定的，这个她记得，就是故意安排在蝎子有毒的尾上。
显得有个性。
就是没想到她定的星座似乎还真的有点影响本人性格。
“晚上要回老宅一趟。”
顾舒愉心里哦了一声，这位是少爷来着。
“这样，那我买的礼物就直接邮到你家了。”温池南说。
詹望路过听了一耳朵，也道：“那我也邮寄给你？等再找时间吃个饭。你可小心，过了十九之后，明年就是二十。要奔三了啊小伙子。”
顾舒愉觉得黎礼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礼物这种东西，她也应该要准备。
终于解决纷争，沈闻萧一身狼狈地宣布今天结束。
顾舒愉撑着下巴，心说刚好还有时间，她出去约个人。
她见沈闻萧过来，冲一脸凄凉的沈闻萧招招手：“你等下还有事情吗？我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关于养猫的。”顾舒愉又补充。
顾舒愉眼睁睁看着沈闻萧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养猫是两个人约定好的暗号，就代表着顾舒愉今天要分手。
顾舒愉熟练拎着拐杖站起来：“走吧。”
走了两步，顾舒愉感觉背后一道视线，顾舒愉转头看了眼。
黎礼安漆黑的眸子正看着她，顾舒愉无端觉得黎礼安像是被抛弃的一只大猫。
顺带跟他还有蹲着给他策划生日的两个人打完招呼之后，顾舒愉一身轻地走了。
顾舒愉没拿沈闻萧当挡箭牌，这个方法她还是觉得不大好。
毕竟她想了想，自己也被这种方法分过手。
但是她还是遵守约定让沈闻萧看了热闹，顺带让她看看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等对方跟她抱了一下，失魂落魄离开，沈闻萧才从旁边大树的阴影下走出来：“我觉得有点不太对。”
顾舒愉问什么。
“既然打定主意分手了，就不要给对方希望了。你这样，有点太藕断丝连了。”沈闻萧给出一个评价。
“我是打算和和气气分手。”顾舒愉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这样大家都不难看。”
沈闻萧听出话里的意思：“你分过难看的手？”
顾舒愉：“......就那羽毛球，我目前人生里最后一段正经恋爱，是被劈了腿。你说他，跟我分手之后再无缝衔接行不行。非要在恋爱期间整这么一套。”
“那人确实是人渣。”
“我现在比他更人渣。”顾舒愉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我才打算慢慢分。”
沈闻萧看着顾舒愉苦恼，好笑了一阵之后收了收笑容：“快刀斩乱麻也是好事，比如你痛击你前男友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已经斩断了吧。”
“差不多。”顾舒愉振作起精神，“那个时刻我觉得他挺好笑的。嗯，像是在吃软饭。那个女生就很厉害。”
“快刀斩乱麻——我倒是想，但是估计还是下不去手。”顾舒愉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来吧，也没多少了。有些人趁我住院这段时间就提出了分开。我也答应了。倒是验证了你刚才话里的一些东西。”
“我话里有什么东西了。”沈闻萧问。
顾舒愉想想：“你刚才说给对方希望，住院快一个周。隔着互联网我都懒得敷衍一些人。那些人觉得没希望就跑了。但希望这种东西到底是通过什么看出来的呢？”
沈闻萧觉得顾舒愉在问别的东西。
“哦，还有件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也聊聊吧。‘我’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过一个人。应该是很喜欢的，但是对方说不喜欢我。最近我们重新见面说开了。我把他还给我的东西扔了，他自己又偷偷捡起来，还拿给我看。你说这人是什么人？”
“变态。”沈闻萧给出两个字。
接着又说：“他是不是翻垃圾桶了。”
顾舒愉的思想也一歪：“确实，不过垃圾桶当时还算干净。”
“这种人，一般都是自我感动。他自己藏起来就算了，拿给你看就有些心机了。既然都说开了，为什么还要拿给你看。”
“说的是，所以我一点态度都没给。”顾舒愉叹口气。
“跟羽毛球哥一样，你不是会回头看的人——话说你今天错过篮球赛可惜了，黎礼安那人今天过了那人好几个球，估计对方晚上都睡不着。”
顾舒愉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黎礼安参加篮球队也是温池南和詹望他们撺掇的，自己一般都是坐替补的位置，今天上场了。针对性明显。有句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沈闻萧指望着顾舒愉有所触动。
但是顾舒愉只是跟旁观者一样听完故事。
“这都不感动？”
顾舒愉摇摇头，因为一阵风吹过，下半张脸埋进了围巾里：“其实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跟黎礼安待了几天，我觉得黎礼安，嗯......也许不是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加分析吧。”
也就是那天最后一个拥抱开始的，顾舒愉感觉出了一些东西。
又往前复盘了一下两个人的相处，抽丝剥茧一番，顾舒愉也终于弄懂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那不是喜欢，你觉得是什么？”
“嗯——跟你差不多，但是可能有稍微的区别。”顾舒愉说得也不确定。
沈闻萧失笑：“什么叫跟我差不多。”
“你俩几乎算是一类人。都在寻找感兴趣的东西。日常就显得比较淡。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黎礼安对我，可能跟猫抓到老鼠一样。就是好玩。”
“不至于吧，为了逗你玩跟你谈恋爱——”沈闻萧噤声，他好像也是这样。
沈闻萧迟疑。
顾舒愉哈哈大笑：“是不是一模一样。但是你比较沉不住气。”
沈闻萧最终还是爽快点了头：“这个确实。”
“你为什么愿意对我说这些？”沈闻萧又问。
顾舒愉揉了揉鼻子道：“因为你沉不住气。”
“你感兴趣的事情太多了。我对你说这些，你也就当个乐子，说完你和我一起忘掉。要是跟我爸妈或者周絮或者谁说，他们一定会当成不得了的大事。事实上真没什么不得了。只是我想说说，说完之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沈闻萧感叹：“你还真是很敏锐啊，我小看你了。”
絮絮叨叨说完一通，顾舒愉的心情也畅快很多。
“最后一个问题。”沈闻萧尤其好奇，“为什么你钓了这么多鱼，又要把他们放了。”
“因为也不是我的。”顾舒愉给了沈闻萧一个云里雾里的答案。
眼见快要走到学校门口，顾舒愉停下脚步：“听我说这么多，今天谢谢你。也谢谢你帮我把温若琪送回去。”
“不客气。”沈闻萧心情也不错，“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黎礼安跟我还是不一样的。”
顾舒愉抬头，想听听沈闻萧对黎礼安的理解：“哪里不一样？”
“让我感兴趣的事情很多，但是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寥寥无几。”
沈闻萧见顾舒愉蹙眉，笑了笑给她扔了一把火：“就我观察，你是他那寥寥无几中的唯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他吗？他人还不错，身为一个朋友评价。”
夜风愈发大了，路上不多的行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这站着的两人。
顾舒愉几乎没什么犹豫：“不考虑。”
等顾舒愉的身影消失在学校门口，沈闻萧才转了个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
“虽然没信息素，你这偷听是不是也太招摇了点。”沈闻萧被冷气轻轻呛了一下，声音是兴致盎然，“我的名誉主席，你什么时候这么，嗯——不做人了。”
还干偷听的事情。
黎礼安也要出校，路过沈闻萧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
沈闻萧闻了一下自己身上阻隔剂掩盖下近乎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笑意更浓：“没问题，我明天再换个阻隔剂。我今晚也想回家一趟，能让黎叔捎带我一个吗？”
在学校门口等很久的黎措见到黎礼安跟沈家的孩子出来还有些惊讶。
黎礼安：“先送他回去。”
“麻烦黎叔。”沈闻萧笑着说。
“不麻烦。”黎措启动车辆，“刚才看到了上次跟你一起的小姑娘。怎么没有跟她一起出来？”
沈闻萧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黎措说的是顾舒愉。
“她不是跟我一起的。”沈闻萧的重点放在“跟我”上面。
偏偏黎措没听出来：“不是女朋友？”
“不是。就是小学妹。”沈闻萧笑笑，“关系还不错的小学妹。”
黎礼安看了沈闻萧一眼。
沈闻萧摊手：“没办法，谁让小学妹比较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