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当兼职的餐厅经理找到她，说晚上有个婚宴，临时找钢琴师来不及，商量能不能伴奏一个小时。乔淇岸全然把江续昼约过她的事抛在脑后，欣然同意。
江续昼的微信弹出来，挡住新娘发来的曲目列表。
她懒得理会，把视频划走。
那边江续昼大概预料到她根本没看，紧接着发了句：【小姐，你不想让别人看到吧？】
莫名其妙。
点开对话框本想静音，他发来的视频自动播放，是节目组录到的一小段视频。
和叶珈莉说话的时候，钢琴上放的GoPro是开着的，素材导演觉得很温馨，想剪进正片，被江续昼看到拦截下来。
这个和睦的片段里，有一句能让乔淇岸接下来一年都惨兮兮，吃不完兜着走的话。
“你就把月儿当一只特贵的长毛布偶猫。”
语音通话打进来，乔淇岸接起来，就听见江续昼夹着嗓子，扭捏造作地故意学她。
“江棹月，是～只～小～猫～”
“可～爱～的～小～猫～”
乔淇岸放下手机，闭起眼捏了捏眉心。
被恶心到眼睛了。
“这段进不进正片就看你表现了。”江续昼压着不安好心的笑，“不过你说万一播出来，被其他小科学家嘲笑了，可爱布偶猫会不会顺着网线爬出来挠你？”
“……”
会的。
乔淇岸把黑白琴键想象成江续昼的脸，恨恨捶上去。
一怒之下调整了下情绪，对着话筒满脸堆笑：“我出门了我出门了！”
江续昼满意地挂了电话。
约定的西餐厅在棠元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高楼繁华的地方，用玻璃罩围起了一片绿源。
里面人工开凿的溪流淙淙，用餐就像置身幽静的丛林氧吧里。可以无所事事点杯咖啡，看高度商业化的城市里，行人匆忙往来。
江续昼还没到，乔淇岸一个人坐着别扭。
手插兜漫无目的溜达一圈，大致摸清了餐厅布置，走到前台：“你们这有钢琴。”
服务员像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瞪大眼睛看着她。
“需要雇人弹吗？”乔淇岸摩拳擦掌，“古典和流行我都会。”见他心里没主意似的，她试着极力推荐物美价廉的自己：“唱歌也可以，加钱就可以。”
“我知道你。”服务员僵硬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在最近热播的某档综艺里，担任编导的要职。”江续昼从后面过来，手按在她肩上，“再到各种餐厅找兼职不太合适了，你说呢？”
他俯在她耳边，压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故意拖长尾音，叫她：“乔导。”
服务生引他们到窗边的桌子坐下。
座位旁栽了一株很大的凤尾竹，正好挡住里面的人。既保护了他们谈话的隐私，还能清楚地从竹叶缝隙里看到外面。
江续昼把菜单推过来给她看：“开播前上热搜对我们很有利。才播了花絮和预告，其他团连人都没认全，观众已经觉得鳞翅剧团每个成员都很有特色了。”
“当然了，加上天才经纪人用鲜明的个人标签造势，正片还没播，咱们的积分排名已经快登顶了。”
“还有人喜欢我们？”想到以往网络上对她的评价，乔淇岸轻哼出声，“这届观众品味可谓世风日下。”
最主要。
每个成员？
江续昼居然没把她排除出去。
她缓缓搅动柠檬水里的柠檬片，好奇：“我的标签是什么？”
江续昼隐隐有些骄傲：“不想打工人。”
乔淇岸：“……”
怪不得别人在唱歌，摄影大哥追着拍她坐着打哈欠，站着打哈欠；靠着琴叹气，抱着猫叹气。
“我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
江续昼背脊挺立，坐得很直，保持得体的微笑：“如果咱们费劲拍的预告和花絮你能看一点，再关注一下排名，我也谢谢你。”
乔淇岸抿了口柠檬水觉得太酸，放下吸管，托腮看向窗外。
卖场中心的空地在中心在搭台子，几个工人合力竖起宽大的投影屏幕。还有成箱的应援横幅和手环运进来堆在地当中，似乎有明星见面会在这筹备。
“其实排名不重要，”她说，“只要被淘汰的时候收支平衡，方便再卖团能硬气点砍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江续昼耸了耸肩，不置褒贬。
他叫来等在一旁的服务生，点了凯撒沙拉、蛤蜊浓汤、松露芝士通心粉和牛排。
都是双份。
除了工作二人无话可说，等餐的时候江续昼一直和谁打字发消息，乔淇岸看着钟表指针一点点拨过去，坐在软沙发上烦躁地左右挪动。
如果是为了节目排名，特意请她在这种精致到给餐巾纸凹造型的地方，花几个小时吃顿饭大可不必。
毕竟江续昼的标签打得相当精准，她确实不想打工。
更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
而且就目前鳞翅剧团的账目来看，他们穷得没多余精力考虑表现如何、有没有特色。
观众喜不喜欢她都不要紧，司小川生着病正需要医保，他们连上个月工资都没结清，没告她违反劳动法就不错了。
多兼职一个小时，就能少拖欠一天工资。
“坐着。”
江续昼像有感知，在她站起来的前一秒，按住她的手腕扣在桌面上：“有正事。”
他拨开竹叶，让乔淇岸看外面逐渐成型的展台。
乔淇岸眯起眼，看到忙着搬东西的工作人员穿了印EDDA图标的卫衣。
“你公司的？”
江续昼扯平唇线，冷哼：“不止。那组和咱们同综艺，他们分到的是塘梶剧团。”他停顿几秒，开口解释说：“就是积分比我们高了一点点，目前排第一那个团。”
乔淇岸：“说好几遍了，我又不傻。”
对此，江续昼明显持怀疑态度。
按理助演明星不可以利用名气私下拉票。
江续昼也是查公司报告，才发现许长安带的艺人行程有问题。
今天上报的活动是新专辑发行见面会，但是塘梶剧团的人全都到了，还带了乐器。其实根本就是个小型路演，要借机宣传他们组比鳞翅有实力，好稳住排名。
“太不要脸了。”江续昼感慨，“人不红，倒是爱用师兄妹蹭我们珈莉热度，现在还搞这种把戏。他们不是最爱立宠粉人设吗，咱们一会去把送粉丝柠檬水里的薄荷全换成香菜。”
乔淇岸刚含进一口通心粉，笑得芝士呛进气管里。
端起水杯才发现江续昼专注地盯着外间展台，认真到自己都没意识地眉眼用力，攥着拳，手背青筋突起。
她惊觉：“你没在开玩笑？”
“我工作时间从不开玩笑。”
江续昼敞开风衣扣子，从夹层口袋拿出一盒脱水冻干香菜粒，拧开来给她看。
即使有附近竹叶清香掩盖，香菜自身奇异的怪味，还是让乔淇岸真情实感地呕了声：“有没有稍微高级点的办法？”
“有。”
他拿出仿生机器人和蓝牙耳机压菜单上，一起推到乔淇岸手边。
“拿好装备，咱们去把音响和大屏幕电源切了。”
真无聊。
鄙视他。
“谁跟你咱们，喜欢谍战自己回家看电视去。”
她挑出一只蜜蜂机器人，用指尖顶着，果然在腹部找到棠元大学标记：“缺德得不行，还乱拿月儿东西，等着死吧你。”
江续昼不在乎地转动刀叉，待她走到门口，才轻声说：“排名越高，直播赛段的初始资金越多，投票集资系数也越高。”
乔淇岸退回来重新坐下：“太不要脸了！”
同盟勉强结成，塘梶剧团的餐车还没到，暂时不好下手。江续昼留下只蜜蜂在凤尾竹上监视进程，挑了几套衣服，让她换了再开始行动。
看乔淇岸不动，他手压在她背上，朝更衣间用力推了把。
“快点吧小姐，穿成这样干坏事，不如直接把你名字贴脑门上”
“我怎么了？”
乔淇岸低头，拽了拽身上的咖色连体工装裤，手拢起头发对镜子左右转转，没看出异常。
“你没怎么，你特别好。你带动了万圣节服装发展，现在已经有人提前卖恶女套装了。”
江续昼打开购物软件，搜索结果第一列，赫然写着“乔淇岸cosplay”。
套装里包括硕大的吉普赛耳环，马丁靴，和连体工装裤。
乔淇岸：“要不要这么夸张，我哪有穿那么多……”店员抱着收起来的样衣，激动地拉住她：“你是乔淇岸！我看见有人这么穿就知道是你了。”
江续昼双腿交叠，松垮地靠坐在沙发上，从镜子里冲她摊开双手，一副“我可没胡说”的得意样。
按下想再冲他脸上捣两拳的冲动，乔淇岸换了身黑色连帽卫衣，扎了个高马尾成功混入一群打游戏的中学生中间。她放飞小蜜蜂，摄像头连了手机，横过来观察塘梶剧团见面会的自助餐长桌。
屏幕里的江续昼把口罩拉过鼻子，在鸭舌帽檐下观察周围。
手藏在风衣里握着一把香菜，周身散发鬼鬼祟祟的气质。
乔淇岸从来没见过许长安。
但是发现拿对讲的男人频频向长桌侧目，一眼就认出是他。
同为EDDA经纪人，他身上也有种似曾相识的人模狗样感。
她抬手按按耳机：“许长安好像发现你了。”
“不可能。”
江续昼握着饮料桶瓶盖“嗯”了声，发出了类似便秘的声音：“他有这么机敏能被我抢资源？”
小蜜蜂降落在餐桌上。
高清摄像头清楚地拍到许长安疑惑地靠近，但没出声，抱着手臂站在江续昼身后不远处看他拧瓶盖。大概过去了太久，实在看不过眼，拿起把勺子拍拍他的肩。
“要这个吗？”
乔淇岸缓缓关掉手机屏幕，把脸埋进手心里。
但是隔了这么远，许长安的手好像拍在了她头皮上，难受得她心里发麻。
远处有保安大喊：“不许跑！”
“抓住那个穿黑风衣的。”
事情败露的恐惧暂时压过尴尬占了上风。
乔淇岸抓起包跳过充电桩，钻进最近的大头贴照片亭。
拉上帘子的同时，劲瘦有力的手掌从她身后绕过来捂紧口鼻，她来不及反应“唔唔”扭动身子。他的手掌宽大，还顺带盖住她的眼睛，乔淇岸用力偏过脑袋，想去掐那人的脖子。
挣扎得太厉害，遮盖照片亭的嫩粉色布帘鼓动起来，外面一看就知有问题。
带着薄茧的的手指捏住一点她后颈的皮肤，轻轻揉搓下，提醒地“嘘”了声。
吐息温热，夹带清冽薄荷味。
熟悉的气息扑在耳廓，乔淇岸冷静下来。
“不乱动了？”
江续昼压着音量，尾调却扬起似笑非笑的调侃：“逃跑都不会。”
他还卡着乔淇岸的脖颈不放手，身子往前，和她后背贴在一起，伸手压了机器拍照键，捏着她脖子要她看镜头。
“大哥你还有谱没谱，这会拍什么照啊？”
乔淇岸去挡摄像头，手腕再次被握住。江续昼似乎自认合情合理，说得振振有词：“反正许长安的人堵在外面，拍不拍都出不去。”
他弯了腰，把脸放进指定的圈里。
相机倒数。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
白光照亮照片亭，唰一下，帘子从外侧被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