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也是新的开始
磐隐神宫最终还是成了最后决战的地点，原本养伤顺道养莲花的初昭听他们商议着，举手要求同去。
苍面上闪过犹豫，初昭忙道：“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的。”
“这倒不是。”苍微微摇头：“只是担心你的伤势。弃天之祸关系众生，吾等自会全力以赴。道友不必挂念。”
“啊，我当然相信你们的决心，我就是想见证某个乌龟壳子是怎么失败的。”初昭抱着胳膊，颇有些怨念：“最好能亲自捅上一刀。”
众人为这个答案哭笑不得，剑子仙迹看向净琉璃，确定她的身体撑得住，才缓缓点头：“好吧，若有什么变故，一定及时撤退。麦再做出之前断后的事了。”
初昭敷衍点点头：“放心，背水一战若是不成，吾会及时逃跑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
迎着一众怀疑视线，初昭轻咳一声，耍赖道：“不然你们离开之后我偷偷溜去，结果也是一样。”
那就算了吧，就她这个出豁然之境就撞到弃天帝的运气，还不如一块去有个照应。
路上剑子仙迹落后一步，朝着初昭眨眨眼，后者状似深沉叹了口气，“毕竟被打这么惨，让我很没面子诶。”
“第一次？”剑子仙迹听着这斤斤计较的话，想了想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一次。”初昭肯定他的推测。
“别那么挫败，遇上弃天帝谁都没法从容而退。”剑子仙迹安慰道，又想到她所说，第一次入江湖就遇到弃天帝，啧啧，果然某人运气实在堪忧。
别人是初入江湖天下无敌，她是初入江湖遇上老弃就寸步难行。
“不然你这个白毛老道来些转运的法子。”初昭玩笑道。
剑子仙迹表示他才不是骗人的江湖术士，然后非常没良心撺掇她去拜拜寺庙见见高僧去去晦气。
比如身旁这位圣行者佛剑分说。
背着佛碟莫名被cue的佛教先天茫然回首。
初昭&剑子仙迹：“无事。”
怂了怂了。
“有始有终啦。”初昭呼出一口气，“而且，说不准去见到一个人呢。”
见到谁？那疑惑扎根不深就被守在神宫前身影解释，初昭看着柳生剑影闭目凝气，眼中是早已确切的了然。
“你们进去吧，吾会躲得远远旁观。”初昭爽快道。
其余人与柳生剑影交谈几句后一同进入神宫，唯独苍在门前止步阖目，转头对着初昭嘱咐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进入神宫。”
“自然。”
她甩袖平下骤起的狂沙，罕见颔首乖巧应下。
一时无风谷中只剩下两个活人，初昭走近气息平稳的柳生剑影，对上他沉静目光，露出了难得的纯粹笑容，“你这样，可是成心让我失约了。”
“天命注定。”
柳生剑影平静道。
他来此是为结因果，所种之因，此刻了断，道已证，天命已知，眼前路已定，故而欣而赴之。
“所以天命这东西，我最厌恶。”
初昭收了笑容，对天命这东西的反感几乎是刻入骨髓，当日弃天帝的话，如今想来，仍旧令她不平。
好气哦，又想一块打乌龟壳子了。
初昭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柳生剑影彻底融入天地万物之间的剑意，一如后来她再去红楼剑阁感受那般，无锋无利，归于自然。
“最后的万神劫，是无差别的攻击，对吗？”她睁眼，不等柳生剑影回答又肯定喟然，“真可惜，还想着能和你一同对敌，也算一种隔空交手。”
万神劫剑谱她见过，以她见识尚且能推断出他剑锋所缺之情，结合当初红楼剑阁残余剑意，如何推测不出之后的完全形态如何。
柳生剑影似乎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话语落下同时，柳生剑影抬手并指朝着初昭点去，对面人神色未动，同样抬手对上，手指对撞无声无息，却见刀意争锋，带着杀伐毁灭之意，被柳生剑影包容一切般的剑意笼罩。
刀，是杀意烈烈；剑，是浩瀚窈窈。剑意如罗网，刀锋冲击撕裂，又被化解消融，两方僵持不休，直到见初昭身体支撑不住，柳生剑影才主动收手。
“痛快！”
心力消耗不轻，面上笑意却是真诚，果然啊，比起各种弯弯绕绕，她更欣赏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如果某位魔神不那么哔哔赖赖的话，他同样会是令初昭欢喜的对手。
“吾亦然。”柳生剑影言道。
她或许不是纯粹的武者，可在武道方面，她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与虔诚。
“对了，你就这么跑来，你的新媳妇怎么办。”初昭想到一事，言道。
柳生剑影面不改色：“她已走上自己的修行之路。”
说人话就是……出家了。
听柳生剑影说明前因后果，初昭同样沉默，不由感慨：“秃驴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天命在此，无怨无愆。”柳生剑影心态平稳：“当你站到天命所向的终点时，心中所剩只有安宁。”
“我现在改变想法了，天命这东西，比秃驴还要讨厌。”初昭依旧坚定想法。
柳生剑影安静看她，像是在看一个置气的、固执的孩子，但不需要纠正，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道路要走。
两人就此沉默，正如柳生剑影理解她，她同样明白对方不可动摇的意念。
“我讨厌离别。”
更不想见着惺惺相惜的友人为了劳什么天命去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迎接注定的死亡。
但她不会阻拦。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
“楼无痕我会帮你照顾。你还有其他的挂念吗？”初昭还是道。
柳生剑影认真想了想：“愿你道途坦荡。”
“……”
初昭愣了愣，而后笑完了腰，直笑得伤口都在抗议，才放缓了声音，“我努力。”
风沙无垠，伴着袅袅箫音飞扬，酿成送别的美酒，与生死一并饮下。
初昭以自己都未料到的平静心情目送“道友”，漫天的飞剑，围绕神宫成了守护之阵。
无情的剑，成就的却是有情的道。
那我的道呢，就此踏入江湖，踏入漩涡，又将结出怎样的果实。
在路途终点，我会得到如你一般的安宁吗？
初昭不知道，但她开始有点期待了。
纵然尘埃未定，魔氛犹存，眼前的天地刹那明亮。
初昭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等到剑阵灰飞烟灭，乌云密布聚而又散，等到最后的圣魔元胎走向了自己选择的路，昂首欣然迎来灭亡的终局。
“乌云尽散，弃天帝，你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六弦之首的话语没有丝毫欢喜，行此一路的生离死别，到如今，胜利这两个字，已承担不起牺牲的重量。
虽然还有些遗留问题，比如遗留神宫里的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比如四方仍未被修补的神柱，但弃天之劫的结束，仍旧让眼前重新充满希望。
“我还有事要处理，龙首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她指的当然是神宫中的两人，初昭朝疏楼龙宿点点头，后者自然不会客气，约好之后会和地点，转头各自处理各自事项。
遥望那座彻底隐没的神宫，扫去心中忧虑，疏楼龙宿自然会尽力救出剑子仙迹，眼前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对孽角虎视眈眈的邪灵。
漫天飞沙，青衣若隐若现，脚下步伐从容而坚定。
千里之外，魔氛缭然的城池中，他化阐提看着情报上熟悉的名字，终于放下多年的担忧。
“……虽不明白为何要与正道为伍，但想来一定有您的用意。”
他化阐提松开手掌，传讯的竹叶无火自焚，他的视线望向远方，声音轻而欢喜。
“那便祝您，玩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