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天机之变
云书月越听越心惊,总觉得面前这二位,看上去不像是演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那夜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除了那封丧贴,连互通有无的信件也没有过,全凭着相互信任在行事。
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那封丧贴或许不是普通丧贴,而是什么密信之类的。
不然这剧情发展至今,她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她半躲在言散身后,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压低声音问道:“他们这么演,真的不会出事吗?”
言散听了她的话,明显一怔,话语里都是不确定,“‘海东青’遍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心里有数的吧。”
这个“的吧”说得云书月心里越发没底,只恨自己没有机会问清楚。
当然,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贺兰温言。
她也学着云书月的样子,半躲在言散身后,压低声音与云书月探讨此事,得来的就是,丧贴却是是普通的丧贴。
至于这戏,就不好说了。
白寻青听了万俟怀略的话先是眉头一皱,随后轻笑道:“万俟怀略,你这算盘打得五湖四海都听见了,叛国的是你,还想我替你背锅!”
说完,他手中折扇一甩,脚步轻点,朝着万俟怀略步步逼近。
万俟怀略身边的看客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殃及池鱼。
而万俟怀略从腰间抽出软剑,挡在身前,一声金击玉碎崩裂于灵堂之内,预示着大动干戈的前奏。
二人齐齐看了一眼灵位,同时飞身离去,出到了外院空僻之地,才又重新动手攻击对方。
既然作为矛盾源头的二位已经不在灵堂,众人也全都纷纷离开。
——
怕死的,已经在往马厩方向走;吃瓜的,则随着二人身影去到那空僻之地,看着那二人打得不相上下。
云书月和贺兰温言也随着人群,移步去到了那空僻之地,见证着那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除了言散。
童掌门拔刀出鞘,正要去助万俟怀略一臂之力,却被江吞海挡住了去路。
他愕然看向江吞海,“江老弟,连你也觉得万俟兄他叛国了吗?”
江吞海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我总觉得这二人,都有点问题。”
江夫人和江小姐虽身在现场,却都不看这热闹,一直抬头四周观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童婠然却悄咪咪离开童掌门,挤着人群来到云书月身边,大剌剌地将手帕递给她,却又突然收回,徒留云书月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她才笑眯眯解释道:“弄脏了直接还你不太好。”
说完,她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云书月,只是手帕一角绣着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有些像蚯蚓,又有些像一柄大刀。
“这是我自己的手帕,给你!”
云书月接过手帕,笑得有些无奈。
她递手帕给对方,只是将手帕当成了现代的纸巾,没有要与对方结成手帕交的意思,只是这童婠然似乎会错了意。
但她没有解释,而是顺水推舟与对方搭起话来。
“适才多谢童小姐仗义出言,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童婠然笑得坦然,随意地摆摆手道:“我就是看不上那曲副门主,让他下不来台正好,省得万俟君望死了,我爹想将我嫁给他那草包儿子!”
“哈?”云书月能看出这位童小姐是个直爽的人,却不曾想她能直爽至此,连这话都能跟她说。
她愕然道:“所以童小姐你也不是真心来吊唁的?”
童婠然却直直道:“不,吊唁虽然算不上诚心,但我还真是来嫁他的!”
云书月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他死了,你嫁他不就算是配阴婚了吗?”
童婠然的精神状态,显然遥遥领先她一百年,开口的话简直让人没法往下接。
“他死了又不是我死了,我嫁给他正好满足我爹让我嫁人的愿望,顺带帮我霸刀派与天机门巩固关系,我还能不受束缚继续行走江湖,这万俟小少爷简直死得一举三得!”
云书月笑得尴尬,甚至有一瞬间,她想告诉这位“发疯”少女,万俟君望还没死。
要是这俩真成亲了,恐怕最想万俟君望死的,还不是那位秦先生,而是面前的这位童小姐。
二人说话间,言散拎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口被堵住的人重新出现,还将那人丢在了万俟怀略和白寻青中间。
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霎时齐齐停手,视线在中间被捆得严实的那人,与言散之间来回扫荡。
言散作为影卫多年,通常在暗处,显然是不习惯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于是迅速说出原因。
“我发现后山仓库库门大开,而且此人行踪鬼祟,手中还拿有火折子。”
说完,他在众人面前亮出火折子。
万俟怀略蹲身细看那人面容,径直道:“这是我天机门的账房管事。”
他抽出堵在管事口中的布团,恶狠狠问道:“你怎么会有后山仓库的钥匙?它该是在我书房里才对!”
管事攀扯道:“门主,是你让我去库房将里边的东西一把火烧了!”
说完,他却梗着脖子,眼神在人群中探寻着什么。
万俟怀略正想一个巴掌刮向那胡乱攀咬的管事,却被白寻青叫停,“怎么,你还想打到他改口不成?”
万俟怀略气得提起软剑朝白寻青刺去,还讥讽道:“怎就不能是他被你收买了,现在对我栽赃嫁祸!”
许久没有登场的曲副门主见状,却突然发声,试图搅浑水,“二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该有人从中裁决才是!”
还有人出声应和曲副门主的话,“曲副门主有理,而且持身中正,是裁决的不二人选!”
“我等也同意曲副门主的话!”
曲副门主往前一步,双手抱拳,“在下不才,感激诸位信任!”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账房管事再次开口,“我刚才说的都是曲副门主教我的,他绑了我的家人让我栽赃门主。”
此话引得哄堂震惊,连带着打得不分伯仲的二人也同时停手。
言散抬手点了点唇边,示意他已经完成了云书月的嘱托,给那账房管事喂了“吐真剂”,只是生效得有些晚。
适才才让二人住手,暗指自己可以裁决的曲副门主,此时却一掌拍在了管事胸口。
只是因为吐真剂的缘故,那管事即便已经吐血了,还是在向曲副门主求饶,“小人可以死了,还请副门主放了小人的妻儿。”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年幼却悲切的叫喊声。
“爹!”
众人转头一看,萧岱渊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位管事的妻子,和他那才不及腰高的儿子。
还有一个被捆得同样严实的人,也是云书月那日问言散,趴墙头之人的答案——齐琦。
萧岱渊双手抱拳,禀报道:“禀门主、白阁主,试图杀害瞿管事家人的杀手已被生擒,瞿管事的家人也已经救出,人正是关在副掌门外室的住处仓库里。”
曲副门主此时神色显然慌了,试图为自己辩驳,“不,是你们,你们联手栽赃于我,所有事都是你们做的!”
他边说,边往后退,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演得云书月都想给他颁奖了。
白寻青还好言相劝道:“曲副门主,你在天机门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弃暗投明,我等绝不为难你的家人。”
曲副门主自觉自己穷途末路,已经装不下去,索性就不装了,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只见他健步如飞,闪身到云书月身边,一把擒住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躲避不及的云书月,还将匕首抵在她脖间。
他凶相毕露,凶狠道:“白寻青,你装什么假好心。若不是为了给你腾个位置,他万俟怀略能让我当副门主?”
万俟怀略还想上前一步,趁机夺他手中的匕首,反倒激得他抵住云书月的匕首,离得更近了些。
吓得云书月赶紧挥手,让万俟怀略后退,还求饶道:“那我一个小女子当人质,这传出去也不好听是吧?”
曲副门主没有搭她话,而是将匕首紧贴在她脖子上。
他叫嚷道:“万俟怀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天机门如今混乱至此,全是因为你!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拨乱反正,让天机门重回正轨!”
“我要一匹快马,不然我就杀了这女人给我陪葬!”
——
在二人往马厩移动之间,曲副门主紧握的匕首,还是划伤了云书月脖间的皮肤。
留个不停的鲜血,将她穿的那一身远天蓝纱裙,染成了绯红之色。
云书月倒是没有叫疼,还一直在碎碎念。
“你抓我有什么用呢?我就是个小店老板,对他们一点用处没有,你杀了就杀了,也威胁不了他们不是?”
她一直强忍着害怕,不停地游说曲副门主。
看着眼前成群的人影,从原来的亦步亦趋,逐渐变得越来越远,她这一瞬间真的有些绝望。
直到脖间被血染红的衣领变得微凉,四下无人,她在考虑要不要开挂时,曲副门主才应了她一句。
“一直跟着你,将管事绑来的那个男人,只要他足够紧张你,就够了。我还真以为骗过你们了,直到管事出现,他们三人互换眼色,我才明白这个局就是为我而设的。
不过那有怎样,火器本就是万俟怀略的主意。只要我向衙门告发,他早晚都得死。万俟君望身死,万俟家算是绝后了。这天机门门主之位,还能落在他白寻青身上不成?”
他突然停在原地哈哈大笑,“都是我的,早晚都是……”
曲副门主得意洋洋的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云书月觉得后脑勺一热。
原本抵在她脖间的手突然松开,一声匕首落地的清脆声,接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彻她的耳旁。
她愣愣抬手,不是去摸脖子上流着血的伤口,而是摸向了温热的后脑勺。
不等她将手放回眼前一探究竟,自己就已经被抱了个满怀,陷入一片温热之中,耳边还传来了如雷的心跳声。
一道男声浑厚低沉,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着一句话。
“没事了,都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