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暖意阁一楼,是进出不绝的男客和娇柔媚色的女子嬉声作乐,二楼则是间间雅房清净了不少,一阵婉转动灵的琴声拨弦响起,宛若天音,将一处屋子里的沉闷动静掩盖的分毫不出。
袁戈任由着几名大汉将他推倒,拳脚相加,愣是丝毫没有还手过。
大汉手粗腿重,每一下都是拳拳到肉,重至骨眼,袁戈蜷缩一团,抱着自己的头,显得可怜至极又无力反抗的模样。
孙尧坐在圆桌前一脸兴致的看着,在他的脚边,那名女子跪伏在地,兢兢战战的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动弹分毫。
这样的围殴,在袁戈吐出一口鲜血后,才被孙尧叫停。
“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挺能抗揍的。”
孙尧伸手捏着脚边女子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你好好看看,这样的人你还愿意服侍吗?”
那女子被迫看了过去,原先清雅绝尘的男子此刻全身都是脏乱的鞋印,俊俏的脸颊上落满青紫的拳痕,嘴边一抹鲜红刺激着她的双眼,恐惧随之布满眼球。
“妾不愿意,妾一点都不愿意,是他逼迫妾的,他那般污劣,妾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妾唯愿世子临幸加身,求世子开恩,求世子救救我吧!”
孙尧满意的大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女子推倒一边,来到袁戈眼前,扬声道:“求我,像她一样求我,这顿打或许就此结束,否则,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袁戈蜷缩着双臂慢慢爬起来,胸口、腹部由于自己护得严实没有落下多少拳脚。他坐在地上,将胸前的头发尽数甩向肩后,突然就呵呵笑了几声。
孙尧道:“你笑什么?”
袁戈道:“笑你懦弱无能。”
孙尧愤怒瞪之:“你敢嘲笑我?”
袁戈道:“一个仗着国公府名头横行霸道,欺弱辱女十分不入流的世子,难道还要我恭之敬之不成?你动了想杀我的心思,却又畏惧我身后的靠山,这难道不是懦弱无能?你离了国公府,便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就你这样的人,当初还想着娶公主,你也配吗?”
孙尧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诋毁过,恼羞成怒下,他抬脚狠狠的踹向袁戈的胸前。一口鲜血喷出,溅出不少血点落在他的鞋头上。
他看了一眼,有些嫌恶的在对方身上蹭了几下,恶狠狠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他身边的侍从此刻上前提醒道:“世子,他毕竟是驸马,可千万不能闹出人命啊!”
孙尧瞪着他:“怎么?你也认同那小子的话?觉得本世子是草包?”
“小人不敢。”
“滚!”
袁戈被打的全身痛到麻木,即便是眼下想要反抗,也使不上力道。他寻着间隙看向面前坐着肆意狂笑的嘴脸,只想有一日非得亲手撕破那张皮脸才肯罢休今日之痛。
趴在地上的女子脸上被恐惧和害怕笼罩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她想要逃离这里,还不等她起身,她的头发便被一只大手揪住,用力的拖拽着。
“啊——放开我,啊——世子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哭喊的救命声一声高过一声,袁戈看着那女子被硬生生拖过来,拼命挣扎着。
“让他像你刚才那样求我,我就饶了你。”
孙尧的声音像是个催命符一般充斥着女子的脑海中,她一边哭着一边祈恳求着袁戈。
“求你了,妾求求你了,你就说一句,就一句,你向世子求饶吧!妾求你了,妾不想死啊!”
女子哭成了泪人,袁戈却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他一边承受着身上的拳脚,眼中却是深深的鄙夷。
他看不起这样的人,哪怕对方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求生的本能却又是如此的现实。
一阵极快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一柄刀鞘凭空飞出,回旋几度,挨个击打在几名壮汉的脑门上。
孙尧见状吃惊回眸,一道立于光影之下的倩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神色坚若,目光凌锐,势不可挡。
“孙尧!”
几乎是咬牙切齿,赵昧的眼中顿如寒刀顷出。
孙尧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不是不清楚赵昧的行事手段,可他毕竟是世子,即便对方恼怒,也不会真的敢对他动手。
这般想着,他硬是直起了腰杆:“怎么?公……啊——”
孙尧的胸膛刚刚挺起,下一刻,一只脚便猛然朝他的胸口踹了过来,直将他踹飞到桌角上,摔得五脏巨疼。
“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今日不光要打你,还要狠狠的打,打到你吐尽身体里的血为止。”
赵昧重重的踩在孙尧的胸口上,一下又一下,好似快要将骨头撵碎了一般。
“你今日打在驸马身上的,本公主定要你百倍千倍偿还。”
孙尧吐了一口血,疯狂大喊:“你疯了!你敢这样对我…我父亲…咳咳…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本公主瞧瞧,是如何不放过!”
赵昧将手中的长剑一转,剑锋对准着对方的脖颈,瞬间印出一道血痕。
孙尧的侍从见状慌忙跑过来,跪在自家世子面前求情:“公主万万不可啊!千错万错都是我家世子的错,我家世子被酒水昏了头,这才做出鲁莽混账之事,驸马之屈来日定会亲临府上赔罪,还请公主饶了世子这回吧!”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本公主跟前求情?滚!”
赵昧一脚踩在孙尧的脸上,迫使他偏着头,她用剑尖一点点的在对方的右脸上划着,皮破肉开的疼痛,一点点加深了孙尧的恐惧。
“别!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公主,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驸马,我求你了公主,您饶了我吧?啊?”
“我饶了你?你觉得本公主是这般心慈手软之人?恩?”
一道重重的划痕火烧火燎的从脸颊上溢蔓开来,孙尧大致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快要碎开了。
他大喊着:“驸马,驸马,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快让公主住手,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死了,国公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求你了,公主不考虑后果,难道你也不考虑吗?”
国公府世子惨死于持掌军权的公主手中,没有客观原因,仅仅是因为打了驸马一事,这事不管落在谁人口中,只需稍加说辞,便会认定是公主专横跋扈,持权欺辱,草菅人命。
“闭嘴!”
赵昧眼中恼怒至极,挥剑便要刺向他的胸口,被袁戈和化春同时喊住了。
袁戈靠在化春怀中,伸手擦掉了嘴边的血,道:“公主,这次就饶了他吧!”
赵昧道:“他将你打成这样,饶了他?不可能。”
袁戈撑着手从化春怀中坐起,故作轻松道:“其实我也还好,你别看那些壮汉个头大,下手的力道还不如公主你呢!况且…”他看着躺在地上满脸血肉模糊的孙尧,道:“况且公主已经替我出了气,就算了吧!”
赵昧看着脚边恐惧到一脸血泪的人,再度问道:“你当真要原谅他?你不用管他方才说的话,本公主不在乎。”
袁戈浅浅一笑:“当真,放了他吧!”
赵昧冷眼看了脚下的人,道:“既然驸马说了要饶了你,本公主今日便顺了驸马之意。”
话末,那柄悬在半空的长剑狠狠的刺向了孙尧的右掌,穿骨而立,那柄冒着寒意的长剑仍屹立不倒。
“啊啊啊啊——”
孙尧看着立在自己掌中的长剑,除了痛苦大叫,便是眼巴巴的看着身体里的血一点点的流出。
赵昧无视对方凄惨的叫声,转身来到袁戈身边,扶起他出了这间被血腥充斥的屋子。
化春目送赵昧二人走后,却是关起了屋门,他目光透着狠辣,审视着屋子里的所有人。
“凡是对驸马动过手的人,都给我狠狠的打。”
—
赵昧将袁戈带回府上,请了城里好几位名声尚佳的郎中入府诊治,由于袁戈是伤在内里,只得开几味药进而调理。
“你怎么样?”
赵昧有些担忧的看着袁戈,不放心道:“这些郎中未必看得明白,我这就入宫去请太医院的医士来替你诊脉。”
“公主。”
袁戈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道:“你又忘了,我自己就是医士啊!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休息两天就好了。”
“当真?可不许骗我。”
袁戈笑道:“当真。”
他扯过搭在身上的被褥,将床沿边挪出一块空隙,拍了拍,道:“陪我说会话吧!”
赵昧转身掀起自己的裙摆,端正的落坐在他的身侧。
“你想聊什么?”
袁戈看着她,沉默一会,道:“就聊聊你的左眼,可以吗?”
赵昧微蹙眉:“你为何想聊它?”
袁戈道:“你还记得先前在客栈里,我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我曾见过这样的症状,可公主后来从未向我问及过,你…当真不在意自己的这只眼睛了吗?”
院子里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透过窗户也能见得几只,那些鸟儿闲散灵动,探着脖子,好似也想进这屋子里凑些热闹。
赵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袁戈,道:“你不是说你不便道出吗?”
不便道出…他只是那么一说,她就真的当真了。
袁戈的心好似被一张网束紧,木涨涨的。
他的嘴角留着青紫的伤痕,却依旧扯足了微笑。
“公主,我现在想说了,你愿意听吗?”
赵昧认真的看着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