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公主府门前,晓晓和化春站在一旁焦虑的等待着,却见得袁戈一路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晓晓,公主呢?”
晓晓压根不想理这个人,全然当作没听见。
袁戈转头又问起化春,化春倒是理了他,只是话里多了点阴阳怪气。
“驸马不好好陪你的范美人,回来公主府做什么?要我看,驸马日后还是直接回范府得了。”
袁戈没情心听他调侃,直截了当的问:“公主在屋里是吗?我去找她。”
晓晓一步跨在袁戈跟前,沉声道:“还请驸马自重,以后不要再去烦惹公主了。”
袁戈道:“我只是想去跟公主解释,我和范世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晓晓冷哼,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开什么玩笑,你都□□的躺在那儿了,还有脸说自己没做过,这事说给任何人听,都不会相信的。”
袁戈不想同他们多辨,准备强行入府,三人在门口拉扯几度,忽听路道前方传来马蹄极速奔跑的声音。三人定目看去,下一刻,就见街道口处出现一匹棕毛的烈马,正横冲直撞的奔跑着,在那马背上,隐隐辨得驮着一个娇瘦的身影,那道身影十分眼熟。
“公主!!!”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直奔向那匹马儿。
烈马受了惊,马蹄不停的沿着路道狂奔不止,化春疾速追赶,忽见头顶晃过去一个浅色身影,他定睛一看,是驸马。
袁戈迈着极快的步伐,借着路边外延的枝干,点足垂轻的纵身一跃,扑到那匹烈马的马背上,用力勒紧缰绳,却发现烈马依旧不受控制的发疯一般往前直冲。
再往前去就是百姓的宅院,若是惊动旁人,损坏了房屋,待得明日晨起,指不定城中又该如何去议论公主的行径。
他扭头查看了一下赵昧的情况后,眼尾瞥见了马屁股处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手柄上的花纹看着像是新刻上不久。
这个花纹他有些印象。
他眼里瞬间变得幽深冷寂,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柄匕首拔出,转身下刀极稳极狠的戳进马脖里,刀柄碾转深入,搅得烈马长鸣渐渐无声,倒地而亡。
袁戈立刻将赵昧抱在怀中,捧着她的脸庞细细的看着,眼里是急促的关心。
身后,晓晓和化春匆匆赶来,化春震惊的看着倒地的烈马惨状没有吭声。
晓晓一眼便看出公主是旧疾复发,便大喊着:“快!公主眼疾发作,快将公主抱回屋里。”
赵昧面色苍白的像是一张透明的薄纸,好似随时都会破碎融化,她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左眼上的几道红痕游走在她的眼窝下尤为明显。
晓晓一如往常般替她热敷药汁,不停的更换湿敷却发现红痕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她又拿出了银针沾上药汁,对准着公主的指尖慢慢扎进去,血珠顷刻间便流了出来。
以放血来缓解疼痛,来稀释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是赵昧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晓晓正要对着第二个指尖扎下去时,手中的银针被人一把夺走。
“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是想害死她吗?”
袁戈将银针扔向地上,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惊怒,他不知从哪取来了一个皮匣,将晓晓拖拽至一旁,自己则坐在床边伸出手去看赵昧的左眼。
晓晓惊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胡乱来…”
一旁化春制止了她:“且信他一回,他不是医士吗?”
晓晓仍旧不放心道:“他根本就不清楚公主中的是何毒?万一……”
“闭嘴!”
袁戈怒斥:“你若是还想着公主可以醒过来,就闭上嘴一边待着。”
袁戈拿出皮匣摊开,里边塞满了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他以火灼针头,陆续扎在赵昧的左眼四周,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直叫一旁的晓晓看得心惊肉跳。
“前些日给公主配的药单还有吗?”
晓晓忙道:“有的,公主不爱喝,所以还剩了不少。”
“以平日里的四份量,去熬一碗端过来。”
晓晓道:“四份?这不会多吗?”
她对上了袁戈凌厉的视线,多的话也不敢再说了,急忙下去吩咐去了。
袁戈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起色的人儿,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他还是把她想得太完美了,总觉得她这样一个人,权势有、地位有、自保之力有,是不可能和无妄的死亡扯上关系的。可当她真真切切的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毫无生气时,他又开始害怕了。
他忘了她身上也背负着改变不了的命运,他忘了她也有柔软之处。
晓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过来,却又愁苦了起来。
公主眼下晕死过去,又该如何喝下这碗药呢!
正当她为这事思考时,袁戈从她手中端过药,自己喝了一口,转身俯身靠近赵昧,将自己的唇覆在了那张没有血色,透着凉意的唇瓣上,轻轻的摩擦、拨弄,将那紧闭的薄唇掀开,将嘴中温温的药汤送入对方的喉间。
一半喝了进去,一半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袁戈拿着帕子替对方擦拭干净后,提着碗又含了一口药,一手托住赵昧的后脖,使得赵昧得以微仰着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吻的很久,动作时而用力,时而温柔,时而看着像是在渡药,时而看着像是在索取……
晓晓和化春看到这番场景咂舌到说不出话来,两人一边无比惊讶,一边又十分自觉的退到屋外。
眼下这幅场景,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了。
“驸马他……真的是在喂药吗?我看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晓晓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久久不得回绪,直到化春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道:“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
化春听着这话面上十分不满:“我马上都要十六了,况且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凭什么说我是小孩?”
晓晓反问道:“好,你不是小孩,那我问问你,驸马对公主是什么心思?”
化春道:“自然是欣赏、佩服、崇拜。”
晓晓道:“那公主对驸马呢?”
化春想了想道:“自然是同伴,亦或是战友了,就和对待我们一样。”
晓晓摊手道:“所以说你是个小孩,一点都没委屈你。”
——
一碗药汤喂下去,赵昧的气色才渐渐有了好转,额头上开始冒着细细的汗珠,这对于赵昧而言是件好事。
袁戈用帕巾替她擦拭着额间的汗珠,又用沾着药汤的手巾替其热敷针眼,反复以往,眼窝四周的红痕渐渐消退,肌肤也恢复如常。
赵昧醒来时,眼前的光线很暗,隐隐能够见得自己是躺在自己的屋里。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紧紧的握着,难以动弹。
她侧头看去,一盏微弱的烛光暗暗发着微光,照出趴在床边的俊俏身影,满满的疲惫和倦意爬上了他的脸庞,显得他的下颚骨更加的清晰骨瘦。
有不知是她动了一下的缘故,还是对方睡的很浅,赵昧仅仅看了一眼,对方就睁开了眼。
袁戈对上她的视线,眼里闪着光:“你还好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眼睛还疼不疼?”
赵昧摇了摇头:“我的眼睛是你治的?”
袁戈点点头,忽然道:“对不起。”
他眼里似有星星火苗,看着赵昧,神色坚定。
“对不起!我和范世偌没有发生任何事,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中了迷药,但是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对她做任何事。”
赵昧撇开视线,道:“这些,你其实可以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们之间……”
后面的话被生生噎在嗓子里,有些话,她即便是想说出来,但她又同时矛盾着,她不想自己和他划分的那么见外,那么疏离。
袁戈却突然笑了,他哪能看不出来赵昧那拧巴的心。
“那怎么办呢!我就是很想很想和你解释清楚,我不想让你误会。”
这般露骨的话,听在耳边像是一簇簇柔软的羽毛,刮着赵昧的耳尖痒痒的。
她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脖子窜上了耳朵上,温着耳尖一直不肯消退。
她索性不去看对方那含着柔光的眼睛,将视线落在被对方紧紧握着的手上。
她无言的看着,却发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即便症状消退了也不能大意,让我再替公主把把脉搏。”
袁戈一副正经的模样,将赵昧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两根手指轻轻的搭在细腕上,覆盖上一点温热。
木案上的烛火悉悉索索的烧着,火光摇晃,忽明忽暗的落在赵昧的眼中,像是一团熠熠生辉的火苗,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袁戈替赵昧摸了脉后,又亲自盯着对方喝下了那碗苦涩的药汤。
“外头的天还黑着,公主且先好好休息着。”
他替对方盖好被褥,这才起身离开。
临至走近屋门,正要推开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很细小的声音,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我信你。”
短短三个字,袁戈却是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