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这是燕雉第一次看见慕容朔的脸，原书上写他生来下颌处便有一处梅花似的胎记，燕雉正是通过这个胎记认出来的他。
他的眼睛和慕容旸有些相似，都是上扬的凤眼，只是他的眼睛走势没那么锋利，便没有慕容旸冷媚，显得精神许多。
此刻他正坐在万州的衙门的公堂之上，燕雉和慕容旸站着，混混们则跪在堂下。慕容朔身边是刘懿南，他狠狠剜了眼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的陈凡，牙都要咬碎了。
慕容朔则仔细瞧燕雉，看了半天指着她道：“我想起你来了，那日坍塌茅草房前的姑娘。”
“对，正是，”燕雉眉眼低垂，十分丧愁的样子，“多亏上次公子的一袋银两，我和红菊才得以活到今天，还认识了两位逃难同乡，只是……”
“只是何？”
“只是我遇到的另一位同乡，因着要照顾妹子，差点误入歧路；好不容易到了万州，又被刘大人夺取了妹子，下了大牢，我这位同乡实有苦衷，罪不至此……劳烦公子，不，劳烦大人秉公执法，让他能和妹子团圆。”
他又细细瞧了燕雉，神色玩味，转头问刘懿南：“刘知府，确有此事？”
“回大人，此女惯会狡辩，她和另一个入狱的人本是东林县的通缉犯，被我识出下狱，却不想这个女子竟越狱出来，还冲撞了大人您；至于她说的他们的妹子，现在确实在我家，我只是出于恻隐之心，不愿让那小娃娃被他们带坏了，竟被污蔑到如此地步，还请大人明鉴。”
燕雉抬头：“还请问刘大人，我和小六是犯了什么罪？”
“哼，供状上写的明明白白，你是劫狱，而案犯小六是因为装神弄鬼，戏弄官府，搞的东林县鸡犬不宁。”
“供状上如何签字画押的大人您不知道么？”燕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接着目光转向了慕容朔道：“我从未劫狱，当初东林县确实有劫刑场的事情，但是全县的人都看到了，是个年过半百武功高强的老头子，不知大人如何眼花认成我的；至于小六，他装神弄鬼是真，但是未伤一人，却不知触了哪条律法，非被砍头不可。”
刘懿南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燕雉劫狱的事情，东林县官府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她替了小六去刑场，根本无法辩驳。若是将这些都说出来，东林县令草菅人命不说，他作为知情人，还官官相护，替他掩盖，更是罪加一等。
他如今还不知道这位巡抚是何来头，直叹真是阴沟翻船。
燕雉看刘懿南一脸酱色，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主角就是要有主角的样子。
见刘懿南不说话，慕容朔道：“刘大人还有何要说的？”
“下官断案不清，识人不明，受人蒙蔽，实属不应，听凭大人处置。”刘懿南只能以退为进。
“我不会处置你，案件的详情我会如实上报，皇上自有定夺。”慕容旸又草草看了下案卷，问刘懿南，“现在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堂下和狱中的“案犯”？”
“越狱之事，是下官治下不严，而且这位姑娘本就无罪，自然无需责罚；狱中的小六，扰乱治安，当打二十大板，但念其事出有因，则杖十以作警示即可。”刘懿南一字一句道。
“那堂下这些寻衅滋事的人呢？”慕容朔又问。
“自然是按律法，杖二十。”
“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吧。”
燕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抬头看了眼慕容朔，竟发现他在看她，目光带着探究。燕雉心中一跳，连忙低了头。
*
小六和红菊被放出来，小九儿也接了回来，一行人终于又团聚。
燕雉主动张罗着给两人接风洗尘，晚上在院中树下支了一张大圆桌，在万州最大的酒楼望月楼叫了许多好菜。
红菊给众人斟上酒，双目含泪道：“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多亏巡抚大人替我们做主。”
燕雉瞧着杯中的酒，里面有个小小倒影。她抬头，果然看到一轮圆月，对月喝了一杯。
慕容旸看着她，她侧脸沐在月光中，勾勒出瘦削的线条，显得清冷又脆弱。心中微动，也喝了一杯。
小六看两人喝了，随即也喝了杯壮胆，被辣地连吃了几口菜，惹得众人取笑。
他却满脸诚意，看着燕雉道：“燕雉姐，这杯是我敬你的，这次我以为自己出不来了，许愿若能出来，必然洗心革面，我以前不懂事，做事总喜欢耍小聪明，走捷径，为大家惹了这么多麻烦……以后我不会了，燕雉姐，你给我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请给我和小九儿取个名字吧！”
燕雉放下筷子。即使这是一本架空的小说，起名仍是十分庄重的事情，只有家中的父母长辈才有权给后辈起名。燕雉没有拒绝，而是问：“你当真？”
“当真，我心里……”他抬眼看了燕雉，随即又低下头，“我心里已经将你当成老大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认我做义弟。”
燕雉听着肉麻，却心中也有些触动，忽然想起了他抱起小九儿，承诺他有一口吃的，小九儿就有一口吃的时的场景。他本性良善，只是常混迹在乞丐当中，沾了些不讨人喜欢的匪气。
她想了下，回绝了：“名字我可以为你取，但你不必成为我的义弟，我不愿为别人负责任，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去过便是了。”
燕雉看了下院中的树，是一株生长的郁郁葱葱的乔木，她道：“你们便姓乔吧，你叫乔留，小九儿便叫乔久。”
希望你们的缘分可以长长久久地留住。
小六欢喜极了，本就是顽皮的年纪，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在红菊怀里将小九儿抱起来，离开座位将小九举的高高的：“我们有名字喽！小九儿叫乔久！记住哥哥叫乔留！我叫乔留哈哈哈哈！”
怀里的小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咯咯笑个不停。燕雉和红菊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慕容旸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他余光看着燕雉，靠近了些低声问：“你的脚腕好些了没？”
燕雉笑开了转过头去看他，那么欢欣的样子，眼睛仿佛粹着万千星辰，她没有听清，愣愣地看着他，白日还记的装脚扭伤的样子，现在一喝酒，什么都忘了。
慕容旸闪避开她的眼神，在桌下将她的脚抬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他的手捏着燕雉脚腕关节，手掌的温热让燕雉无法忽视。
她酒量本就不好，刚才更是喝了好几杯，此时看着慕容旸那么认真柔她的脚腕，觉得血液忽然逆流，轰地便上头了，她脸红彤彤地，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就要掉下了凳子，却被慕容旸一把捞起来揽在怀里。
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慕容旸转头，看见白天见的那位大人正抱着手臂靠在门上，他清清嗓子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本想请燕雉姑娘借一步说话，不想赶上各位饮酒赏月，那边请燕雉姑娘明天望月楼见面吧，希望各位能帮我转达。”
红菊立刻站起来：“一定一定，大人要不要来吃些？”
慕容朔干笑一声：“多谢好意，我已经用过餐了，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这巡抚大人，也太厉害了吧。”红菊惊呆了，看着早已不见的慕容朔的背影惊叹。
慕容旸也看着他的背影，他见这人的第一眼，便生出一种十分抵触的情绪来，忽得脑中有些晕，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闪过去。
醉醺醺的燕雉在他身上滑落下去，慕容旸赶紧把她扶起来，顿时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他安抚着哼哼唧唧的燕雉，将她抱回了房间。
乔留和红菊在外头看着屋里的二人，肩并肩小声交流。
“这不是你小姐吗？为何是木阳哥去伺候？”乔留问。
“我也想问。”红菊捂着乔久的眼睛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