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空气中彷佛有很多小小的“尴尬“两字，混在N2、O2与CO2间，自在地飘来飘去。
过了一会，小平儿又睡着了，李氏一脸忧心叹了口气：“都三月中了，还没能插秧，难道要一直拖下去吗？”
现在是三月中旬吗？柏家姐弟俩对视一眼，我们来了八天……，穿来的那天，会不会刚好是三月七号？
他们原本世界的生日正好是三月七号。
葛母止了咳，轻拍胸口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摆摆手说：“再过几天罢。我差不多也快好了，之后小綵就抽得出时间了。“她将手放下后，低头喃喃自言自语＂……而且，说不定…… ＂说了五个字，就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大声咳了起来。
柏家姐弟又互看一眼，我们是不是该站起来帮人拍背？在人情往来这方面有点缺陷的姐弟俩犹豫不决着。
李氏看着葛母咳个不停，心里越发觉得堵，又来了，又再故意拖延了，而且今天原本还有可能说成的，要不是这三个人又跑进来乱……
她越想越气，趁着葛母还咳着，忍不住就小声啐念：“人都失踪三年了。皇帝都没能回来，葛丰盛怎么可能回得来……”
李氏以为自己音量不大，但话才说到这，葛母的咳嗽声却戛然而止，她心里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葛母勃然变色，伸手用力拍向桌面，除了骆二以外的几人都吓一跳，连刚睡着的小平儿也吓醒了，不过大概是没看过这样的祖母，他只睁大眼睛还做不出反应。
葛母脸色涨红，连眉毛都竖起来了，用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强烈语气吼着：“我为什么不能盼着自己儿子回来？！不论多久，我都等着他！！”说到这儿，发红的眼眶已泛着泪光。
李氏慌慌张张地说：“娘…我没这个意思……“
葛母气到发抖：”我知道妳觉得大哥早就没了，妳怎么想我也无法管…咳…”她咳了两声又说“但妳怎么口无遮拦，开口就说皇家的事？皇家是妳能随意评论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怎么样，妳知道后果吗？”
李氏急忙辩解：“…我这就…一时脑子糊涂了。娘，我没特别的心思，何况…何况没人说怎么会传出去。”说了这句，她又白了柏家三人一眼。
柏家姐弟：………。
我觉得我们现在人物头上的名字可能是“躺着也中枪”，但比李氏好一些，她头上应该顶着“反派死于话多”之类的名字吧……
李氏斜眼去瞥柏家兄弟的举动，让葛母更加生气，她不再吼，但声音却冷了下来：“妳明知道柏家兄弟也是在西北大灾中遭了难，巅沛流离三年才回来，咳咳……为何还故意提这些…咳咳。”她动了动喉咙，压下自己的咳嗽又说：“妳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吗？阿盛和小綵的田……”话没说完又气到咳个不停，小安安早已滑下椅子，不停地帮祖母拍背，却也无济于事。柏家姐弟俩也赶忙起身过去，看看能帮什么忙。
葛丰綵刚进门，听到主屋内的声响，放下斗笠农具就快步过来，进门就见到娘亲整个脸涨红着咳个不停，吓到跑过来帮娘亲顺气；葛丰茂也从卧房走出来查看，一见到那么多人，又看到母亲涨红的脸 ，也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吓懵的小平儿看到爹爹出现，终于“哇ーー“放声大哭起来，葛丰茂赶紧过去抱起儿子，双手安抚着小孩，脸却朝众人这头看。
兄妹俩着急到连内双眼都瞪得大大的，直直看着桌旁几人，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李氏不敢说话，柏家姐弟也不好开口，小厅内满是小男孩的哭嚎声，偶而夹杂着葛母的咳嗽吸喘声与女子的拍背轻抚声。
等葛母气顺了些，小男孩的哭声也轻下来后，葛家兄妹又再度开口，这一问让葛母又想起刚刚李氏说的话，便横眉竖眼转向李氏。
葛家兄妹也随着娘亲的眼神看过去，李氏支支唔唔的，但三人不发一语等着她，她只好开口：“…也…也说没什么，不就在说插秧的事嘛…”
葛丰綵一听就懂，她轻拍娘亲的后背，一边冷声说：“不用二哥二嫂烦心，你们顾好自己的田就够了。我可以一个人先来，等爹娘病愈后，速度就能加快了。”
充当背景板呆站在葛母身旁的柏家姐弟再度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问，怎么一家人的田地还是分开的？有那么早就分家的吗？
李氏扯出一个笑脸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爹爹也得要休息三个月才行吧……”
葛丰綵可能真的生气了，不像平常都忍着不说，直接打断李氏的话：“爹爹很快就会好，你不让二哥来帮忙，就都别插手，也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大哥的田由我来处理就好。“
柏芊芊听到这边心中已经确认，眼前这位果然不是葛大郎，而是葛家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大哥，那堂屋里新立的牌位……
李氏被葛丰綵反驳，心下有气，她缓缓站了起来，哼笑一声：“咱家相公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也在忙自己田里的事。“她笑笑转向看着葛丰綵“小姑一个人，又要顾爹娘，也离不开小侄女，又要下田……”说到这边，又转向看了柏家姐弟三人一眼，“现在又要多照顾三个男子，怕是忙不过来呢。”
“……”柏逸轩撇撇嘴角，柏芊芊想学二嫂翻白眼只是有点不成功，只能翻一半。我们这几个路人，到底是要中几枪？
葛丰綵：“嫂子妳这话什么意思？有贵叔身上有伤，暂时住在村里休养，更何况他们是爹的救命恩人，我们多加照顾有何不可？“
李氏笑了一声：“呵，前两年打这儿路过的西北灾民，没百个也有数十，妳对人家有那么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么。妳想嫁，也要看看人家要不要娶呀。＂
话刚说完，葛丰茂赶紧移步挡在李氏侧前方，不知道是想要制止她继续瞎说，还是想帮她挡住家人的怒火。他怀抱中的小平儿泪眼汪汪，眼神惶恐不安，不停啜泣，连哭都不敢大声了。
希望之后不要给他带来太严重的PDST影响。
葛丰綵涨红了脸：“妳！”
葛母喘着气说：“丰茂媳妇，妳怎么说话的！怎么能这么说小綵呢，柏家兄弟和骆二和别的灾民一样吗？他们救了人，而且还是救的妳公爹！“
她喘了喘又说＂我感谢他们救了我们当家的，对他们特别好又如何？我正病着，让小綵来代替我来照顾他们，怎么又不行了？＂
李氏没说话，但被葛丰茂挡住身子的她将头撇向一旁，一脸不服气，不知是不信葛丰綵这样照顾人没有别的意思，还是觉得救了公爹的这三人也没啥了不起。
这人真的是……也许之前在李家一直被宠着，嫁来葛家后又有葛丰茂护着，被惯到自大蛮横偏偏又无脑……。柏芊芊暗暗摇了摇头，从几人的对话中梳理了前因后果，也看出葛婶葛姑娘的立场，想想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再争下去可能会越说越不好听，然后自己三人又会不停中枪……
可惜这儿没有练舞室……
柏芊芊转转脑子，试着开口打断这场争执，她好带着自己人先退离战场，让大家都冷静冷静。
她故意咳了咳：“咳咳，请听在下一言，我们几人流离在外，虽然生活拮掘，但每到一处都会想辨法赚钱，能自己照顾自己，不会再来麻烦大家的。”她们已经开始卖水果，而且生意不错，也慢慢归还一些葛家借用的日常用品，以后存到本钱后，还能卖吃食赚钱，并不需要别人一直照顾他们啊。
李氏不屑笑笑：“不会麻烦？这几天就不知道拿了葛家多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连傻子的药钱都是葛家出的，你还能说出……”
葛丰茂侧身用力拉了拉媳妇袖子，葛母也大喊：“李氏！”
李氏这才闭嘴。
柏芊芊皱起眉头，柏逸轩的脸也冷了下去。
终于知道这李氏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们了，就是觉得三人是在用葛家的东西，花葛家的钱嘛。可真要说，葛婶花的钱，应该不是李氏的嫁妆吧，人家葛叔葛婶自己的钱，想怎么花用，想帮助救命恩人，妳管的着吗？
柏芊芊又笑了笑，学着在码头看到的动作，向大家行了个礼，笑着开口说：”我们三人很感谢葛家的照顾，因之前发生了意外，身上没剩多少银两，不得己先向葛家借用物品，等过些时候，生意稳定了，都会归还的。”
葛母和葛丰綵连忙回说“不用、不用还的…”
“你们是爹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
李氏又低声啐念：“想的倒是轻松，做生意有那么容易吗？”
柏芊芊抬起手示意：“且慢，还没说完呢。“
葛母和葛丰綵看他有话要说，便都静了下来。
因着李氏的指责，让柏芊芊灵机一动，想出答谢葛家的法子。毕竟姐弟俩又咸鱼又不擅长（懒得）交际，原本与葛家的相处还挺愉快的，一直维持下去也不错，无奈这李氏不停跳出来蹦跶，让柏芊芊生出避开她好图个清净的想法。若这法子能报答葛家的恩情，然后尽快还清借用的物品，以后与葛家就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般的来往吧，免得时时见到这李氏，让自己心塞。
柏芊芊：“听刚刚的谈话，得知葛家有田地正缺人手插秧，应该是大房的田吧？那么，为了报答葛家这一阵子的照顾，我们三人愿意帮忙插秧，让葛父葛母好好休养，葛姑娘也不用分心下田，可以留在家中照顾父母。”
葛母与葛丰綵听了，急忙劝阻：“这怎么可以呢？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几位……”
“对呀，没插过秧的人，一下子做不来的，即使勉强完成，也会很辛苦的。”
李氏像找到把柄般：“唉吆，才来几天，就想着人家的田地了。“她先看了葛丰茂一眼，眼神似乎在说「我就说吧。」，又转头对着众人“先不说你们会不会下田了，真要找人手，那还不如让我娘家人来，李家人才是村里人，知根知底的，哪像外人，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李氏这话也太明显了点，连我们这躺枪到快要穿孔的，都能听出她的打算，这种心思难道不知道要先收敛收敛，暗暗来的吗？
差评！
柏芊芊试着翻个白眼，还是失败，又说：”我们三人只是帮大房的田地插秧，插秧结束后，就再不干涉葛家所有田地之事。”
哟，说的这么好听，李氏心里这样想着，她上下看了柏二一眼，一脸不屑：“你们会插秧？这身板这么瘦弱，连锄头都扛不起来吧。”说完又看看骆二，嗤笑一声“只有这个看起来唯一像会务农的，只可惜现在傻到什么都不会啰。”
葛母大喊：“李巧柔！”
柏逸轩和葛丰綵的身子都动了，同时往李氏那头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