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捉虫)
柏家姐弟带着骆二，在官道旁的草丛边移动。等快到屯中镇码头时才放慢脚步，俩人边观察竹筏与小舟的结构边讨论。
到达镇上已是未时，姐弟随便找个地方吃东西，又开始讨论起制作竹筏的问题。
主要是他们看到的竹筏有一端是翘起来的，要让十多根竹子都翘成一样的角度，不确定自己能否辨到。再者他们看到竹筏上头有些固定了椅子、或架了小棚子，他们也想如此，但想到之后会有三个人搭乘，再加上摆摊的设备以及几缸粥，不知竹筏的承戴力够不够……
柏逸轩：“应该可以吧，我记得西南那种观光用的竹筏，做的还蛮大的，一次能戴很多人。“
柏芊芊：“正儿八经的竹筏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是我们自己动手做耶…”连制作过程都还不清楚。
柏逸轩：“那还是先做出来下水试试…啊！”他突然啊了一声，接着敲敲自己的脑子“都糊涂了，实在是…“
柏芊芊：？？？
柏逸轩压低声音对姐姐说“妳耽心什么，只要能好好操控水中植物，石头都能水上漂吧。”
柏芊芊：…对哦，她只顾着考虑竹筏的正确制作方式和正常承载量，忘了自己可是有开外挂的。
她咧咧嘴笑笑：“真是，东想西想，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哈哈。”
柏逸轩：“只要找时间多试几遍，妳能控制好别乱暴走，应该就没问题。”
柏芊芊尴尬：”那次真的是意外…”有根竹子往自个儿眼睛上戳过来，谁能保持冷静啊。
柏逸轩点点头，又摸着下巴思考：”这样说的话…我应该多找机会，三不五时就吓吓妳，才能训练妳的控制力？”
柏芊芊身子后缩，警惕地看着弟弟：“……。”
柏逸轩：“拜托，我可是冒着危险，牺牲自己来帮妳耶！”
柏芊芊：”还是先不用吧，我自己想法子来锻炼，真不行再来找你。”
柏逸轩叹气：“那妳可要加快速度了，陶缸装了粥就很重了，还有摆摊用的锅碗瓢盆呢。真用推车推，光用想的就觉得自己手要废了。”
柏芊芊也叹口气：“时间上的确太赶了。只是我怕大米不能保存太久，数量又那么多，万一发芽了……”她振作一下“那今晚上就先试竹筏和水中植物，至少弄个临时的出来吧。”
柏逸轩点点头：“也对，反正要等竹子处理好，似乎要不少时间，没辨法短期内完成。”
用过餐后，姐弟又在市场附近，观察一番其他摊子的构造，才去采买物品。
今天要买试煮大米所需的器材和材料，以及另外加买陶缸和小泥炉；柏逸轩则要顺便找些能做成齿轮的小东西。
他们先买了沙漏，在买蒸笼使用的绵布时，柏逸轩也顺便买了一捆绵线。
再来是采买厨具与餐具，包括蒸笼、大杓子、杆面棍以及一些碗盘调羹等。柏逸轩也在店里，找了些尺寸合适的圆形物品，例如小蒸笼、小碟子等。
之后三人又去买了油、盐糖等调味料。因为市场摊子大多都收了，蔬果铺子剩下一些蔫不啦几的菜，但价格比较便宜，柏芊芊便买了几种，另外还买了葱姜蒜以及一些酱菜咸菜。
最后他们再去买较为沉重的陶缸与小泥炉。两个陶缸以及一个泥炉入了手，加上刚才买的大白菜和蒲瓜，又有蒸笼，既不趁手重量也不轻，姐弟俩只好再去多买了竹篓和一组扁担，又扛又背又提的，终于气喘吁吁的回到守山村。
“呼，幸好这炉子不用带去镇上，真重。”柏逸轩放下担子，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
柏芊芊看着体虚的弟弟，心想等那陶缸装满粥时，重量应该比泥炉还重……
还是赶紧弄好水上交通吧。
时间已是傍晚，三人只稍作休息，就带着外伤药与绳子去葛家。
葛婶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餐；葛丰綵带着小安安，从堂屋内走出来。小安安拿着抹布向他们挥手，葛丰綵迎过来笑笑说：“回来啦？有贵叔的药还热着，我去端出来。”
柏芊芊一怔，很快就笑着点头回应。在炊烟袅袅的黄昏中，进屋时先听到厨房传来咚咚咚切菜声，接着又有人笑着对你说“回来啦。”
……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但心头仍有一股暖意流过。
葛母听到说话声，也拿着菜刀出来查看。
柏芊芊怕太晚去拜访人，会打扰到人家吃饭，询问后，就让有贵叔先喝了药，由葛母带他们三人去林家，换葛三妹来准备晚餐。
“啊对了，我们等一下还要试做贩卖的吃食，肚子要空下来，你们晚饭不要多煮我们的。“柏芊芊想到，先开口提醒。
“啊，等一下才试做？那等做好不就天黑了？要不晚餐就在这儿吃，明天再试？”
虽然心里想留下来，但觉得还是先把大米的事确定下来比较安心，柏芊芊道：“我们下午在镇上吃过东西，而且有买菜，怕放到明天就要烂了。”
葛母听了，便伸出手比向侧边的菜园：“我们有种菜呢，哪需要用买的？”何况下午才去买，都是别人挑剩的，卖相一定不好。
柏逸轩摇摇手：“哎不行不行，这是你们自家吃的。”
柏芊芊也说：“是呀，我们做吃食拿去卖的，用量会比较大。”
葛母：“我们种的菜也蛮多的，拿一些去用，多少能省点钱…”
柏芊芊只好胡诌：“因为才刚开始做生意，要先计算好支出成本，等有收入后，才能由毛利中分析出净利…”
柏逸轩：“对呀，如此才能创新经济发展，弘扬特色文化，践行绿色经济，共建和谐农村……”
柏芊芊：……。这又是从哪抄来的口号？
葛家三人：？？？
不明觉厉！
柏芊芊：“咳，总之就是要先统计好这些开销，以后才能算出有没有赚钱、赚了多少钱。“
葛家三人继续一脸懵逼。
“…总之，就是东西都要自己买的意思。”
葛家三人愣愣点点头。
“哦。”
之后四人提着灯笼离开葛家，姐弟三人带着水果，葛母也拿了些鸡蛋和自家种的菜，漫步在乡间小路上。
傍晚时分，一批批的群鸟归林返巢，停在树干上叽叽喳喳，有些找好位置便开始整理羽毛，也有些开始朝地面投射鸟屎炸弹。
……远看是还蛮温馨的。
柏芊芊脑子突然冒出梁实秋的“我爱鸟”这一句。
不知为何下一句却接上了宋朝周敦颐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葛母轻轻挥着衣袖：“咱这儿黄昏的景色很好，就是蚊子多。”
柏家姐弟也一起抬手驱赶蚊虫，柏逸轩笑笑：“这儿靠山又靠水，蚊虫多也很正常滴。”
柏芊芊脑袋虚晃，闪避耳边的嗡嗡声：”久了就习惯了。不过风景是真美。”美到让人想静坐下来，试着将眼前这一片绚丽的暮色，收于画纸之上。
是她的话，应该会用水彩吧，还是试试粉彩？只是这时间在户外写生，蚊子应该很高兴，会在身边开PARTY ……
葛母突然啊了一声：“对了，我帮你们做几个香囊吧，戴在腰上，蚊虫就不会接近了。”
柏芊芊：“香囊？”
驱虫用的？她询问”里头都放些什么呢？”
葛母：“是一些中药材…”她看柏小阡还要开口，又抢着说“都是一些边角料或渣子，花费不多的。”
柏芊芊看着葛婶的表情，心里一咯噔，看样子，他们不想让对方花钱的心思，早就被察觉了吧。
果然，葛母脚步慢了下来，放缓语气笑笑道：“你们对葛家的恩情，不是小事，而是好几件大事，我们一直很感激，想要好好报答你们。”
“虽然你们似乎不太想要回报，但总得给我们一些表达感谢的机会呀。”
“不然这几件大事这样放在我们身上，一直积压下来，是会让人良心不安的。”
这话让姐弟俩听了一愣，也是，姐弟俩都有点宅，虽然算不上社恐，但也不爱主动与人交际。
柏芊芊的个性独立，更不喜欢亏欠他人，所以除了抗拒不了的家常菜外，对于葛家释出的善意，总是能挡就挡能还就还。
听葛婶子这样说，她才发现自己的确没考虑对方的感受，受到大恩却没有报答的机会，换作是她，也是会有压力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姐弟俩其实并没有敞开心胸，仍习惯把自己圈起来。对人温和有礼是一种保护色，拒绝他人的好意也是不愿意接纳对方的一种表现。
如此思考一轮，柏芊芊轻吐一口浊气，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葛母点点头：“我们…兄弟俩人，有蛮长一段时间，都是俩人独自过活。大概习惯了，就不知如何与他人往来，所以在一些事情上…”
“没关系，我懂得的。”葛母笑着点点头，打断葛小阡的话“大的事情我们也报答不了，只希望一些小事，你们就别拒绝了。”
“钱的事也不用耽心，别忘我们也有下注，可是赢了不少银子呢。”
姐弟俩人同葛母一块儿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葛母道：“真的是托你们的福啊，所以啊，不用怕我们花钱。“
“还有，像家里种的菜，或帮忙照顾骆大爷这些，你们就别太见外了。”
柏芊芊心里冒出感谢之情、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只笑着点点头。
葛母回以微笑，然后转身手指不远处的一户农家：“那儿就是林家了。”
出了葛家左转往北的第一户人家就是林家了，虽然被称做邻居，其实也隔了一段距离。
靠近林家门口时，葛母介绍道：“目前林家住着林大南与夏氏夫妇，还有一个儿子林阿庆。女儿林阿娇几年前已经嫁人，夫家也在村子里。”
说到这里，葛母轻叹一口气，很快又恢复正常：“走吧，我带你们过去…啊对了。”葛母提醒道“西北大灾后，他们也受到不小的影响，后来…因为林家人比较心善…“
姐弟点点头，柏逸轩道：“所以才主动送食物给伤兵。我们第一天背葛叔回来时，也先送来了蛋和米汤。”
葛母：”…也对，只是……”她一时想不出如何解释“总之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说着就带着姐弟三人上前敲门。
“林家妹妹、林家妹妹！”
姐弟俩听到这称呼，表情古怪的对视一眼。
柏逸轩的眼睛已开始弯起来了，柏芊芊赶紧瞪他一眼。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情况是不会乱笑的！
“来了来了，是谁啊？”
有妇人来应门，看到这位矮小单薄的中年妇女从门后探出来，姐弟俩一噎，笑不出来了。
这位…虽然被葛婶称为“林家妹妹”，但乍看之下却比葛婶老多了。
可能是她偏黯黄的肤色，或者是那愁眉不展的忧容，让人觉得这瘦小的妇人，像个心事重重的驼背老妪。
天色昏暗，又只有一盏灯笼，林家妹妹、也就是夏氏皱眉瞇眼分辨了一番，才看出来人是谁。
“哎，是葛家姐姐呀？”她眼带疑惑瞄了葛母身旁三位面生的男子，心里有些猜测“这几位大爷，莫非是…”
葛母微笑点头：“没错，这三位就是救了我当家的大恩人ーー柏家公子和骆大爷。他们说要来谢谢妳呢。”
夏氏一听，就激动握住柏逸轩的手：“终于见到你们了。常青出了事，我们都很耽心，大南陪着阿茂连四天上山都没找到人，还好啊还好…”
“还好常青能遇到你们呜呜ーー”说着就抓起柏逸轩的手当成帕子哭了起来。
柏逸轩：……。
他只好用另一手拍着夏氏的肩膀试图安慰人，此时后面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娘，是谁来了呀？“
几人转头一看，一位个头不高的青年拿着烛台走过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位中年人。
光线不佳，等人靠近后柏芊芊才认出来，那中年人就是上山寻人的村民中，一直陪在葛二郎身边的削瘦汉子。
“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夏氏紧抓着柏逸轩的手，转过来对年轻人说：“这就是救了你常青叔的恩人哪ーー，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年轻人一听，眼中立刻泛起了水光，几步就奔到柏逸轩面前，抓着他另一手：“恩人！终于见到你们了。“
泪水在年轻男子的眼眶中打转：“还好你们救了他，救了葛叔呀ーー”
柏逸轩：……。
他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姐姐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俩人又同时转头看向另一位中年人。
中年男子早就红了眼眶，正伸手频频拭泪。
姐弟：……。
他们又转头用眼神询问葛婶，得到一个“他们一家就是这样“的表情。
姐弟：……。
原来葛婶子刚刚欲言又止，说的「林家人比较心善」是这个意思。
这不叫心善，叫多愁善感吧大娘！
无法，柏芊芊只好出面拯救弟弟，她开口安慰：“别哭了，这可是喜事，值得大伙儿开心的事……别一直掉泪啊。”
柏逸轩：”对对对，这是好事啊，别哭了。”
葛母也劝说：“是呀，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要不，大伙儿都进去吧？”
夏氏抬起头来，哭哭笑笑点着头的说：“是呀…这是喜事。”她喘息几下缓了缓情绪，笑着说“来来来，快请进。”
林家三人擦着眼泪，让出路来请几人进屋。
柏芊芊笑笑点头，跟在葛母后头，并偷拍弟弟后背安慰一番。手上沾满了眼泪鼻涕的柏逸轩一脸无奈，仰头无语问苍天。只能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全抹到衣服上。
姐弟随着葛母进到林家的堂屋，虽然天色暗了，仍能看出旁边有个面积不小的菜园子，菜园旁圈了一片空地还架了个小屋，像是鸡圈鸡舍，空气中传来一股异味…看来鸡只的数量应该不少。
进了堂屋后，林父林母请几人坐下，儿子阿庆转身去厨房烧水。屋内略微杂乱，柏芊芊猜想他们大概平常较忙，没什么时间好好打扫卫生。
葛母先介绍双方认识后，对着林家夫妻说：“那一日你们送了蛋和米汤过来，小轩小阡就想来向你们道谢，我说你们白日不常在家，怕他们过来时找不到人，才一直拖到现在。”
柏芊芊也笑笑：“是呀，我们刚到守山村，就有热腾腾的鸡蛋吃，一直想来向你们道谢。”她将竹篮放到桌上“我们今天又去找了些水果，这些是要给你们的…”
秦氏摇摇手：“不用不用，你们已经送了几次水果来了，个个都是又大又甜，够多了…”
她的丈夫林大南道：“那时我们上山好几趟都找不到人，实在是心急的唷…”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接着说“听到你们把人救回来了时，我们激动的…“说着说着，他眼眶又红了，连忙低头抹了抺脸。
秦氏接着说：“当时我们正在煮饭，怕你们忙不过来，就叫阿庆先拿些东西给你们垫垫肚子。”说到这她忽然想到：“啊，只顾得高兴，都忘了问，常青现在还好吗？”
“很好、很好。”葛母笑咪咪的说了葛父这几日的情形。
听到后来葛父伤口迸裂还发高烧，也是被柏家兄弟治好的，林家夫妻又高兴地流下泪来“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呀！”
“老天爷有眼啊，还好常青能被你们遇到…”
此时林阿庆拿着茶跑进来，将茶放桌上就急急跑到父母跟前：“爹！娘！你们怎么啦？别难过啊，你们这样、这样，会让我、让我…呜哇……”
姐弟：……。
柏芊芊帮大伙儿都倒了茶，脑子发散思维先去想别的事情，等林家三人情绪稳定些，才开口询问他们扶弱济贫事业的概况。
夏氏摆了摆手：“唉，哪儿呢，你瞧瞧我们家这光景，哪有条件当什么扶弱济贫的大善人哪。”
葛母也叹口气：“大家都是一样的。”
夏氏整理一下思绪：“一开始，是因为附近会有些阿猫阿狗，家里若有残饭剩羹，我就带去给他们。”
“这事持续好多年了…但也只是偶而才这么做。我们这种庄家人，吃饭哪会剩下什么呢？”
姐弟听了点点头，也是，照之前葛姑娘的说法，葛家采收完稻子缴了税后，勉强能够温饱，一般的农户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夏氏一副苦瓜脸：“后来会这样，我都是因为，为了……“说这到这里，她忽然抬手用袖子遮脸“都是为了我可怜的阿娇啊……”
这关键字一出，林家三人又开始抱头痛哭。
“阿娇啊ーー“
“娘，您别哭了，您一哭我就…”
“我可怜的闺女啊…呜呜……”
姐弟：……。
葛母：……。怎么才几日没见，这症状好像越发严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