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一切皆如陆少知所想,如意公主的确不满足仅仅做一个安稳的公主。
陛下年纪大了,她劝他找好后路。不然单凭他为陛下做的那些事,不管新朝皇帝是谁,他都会为先帝陪葬。
笑话,他自从当上锦衣卫的这天起,就没想过善终。
不知不觉,仆人把他带到公主府的后院。
这么晚了,如意公主还不至于吝啬一个房间。
京城已经入秋,夏蝉无声,寂静的夜晚等待着鸟鸣。
这个声音……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干的!
陆少知躺下睡不着,索性去找声音的源头。然后他发现了沈曦。
她用手里的东西给安插在公主府的所有人,发送了一份不知所谓的指令。
“别吹了。”陆少知伸手去夺。
沈曦乖乖把东西交给他,那个东西是他的,但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来你伤的也不是很重。”
她故意引他过来,这期间他不知道暴露了多少安插在公主府的人手。
“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蠢货,但你是个聪明人。”她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我凭什么答应你?”他轻掀眼皮,冷漠地瞥了对方一眼。
“寒食散,”她说,“京城贵族里没有不喜欢这个东西的。”
“准备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他挑眉道。
“你可不算是客人。”
由于在风口长久的站立,她的额头已经布满细细的汗珠。额上有头巾包裹着,因此陆少知没有察觉。
“帮帮我吧,”她如是说,“说不定我能带给你给你丰厚的回报。”
依照沈曦的身份,她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中秋宴席上,但如意公主府上只有一个侍君。
陛下不是重色之人,宫里的嫔妃不多。皇子也只有三个,最小的那个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殷贵妃是七皇子的母亲,裴皇后不在,她代理后宫之责。
主席上有两个并排的位置,其中一个是留给裴皇后的,其他嫔妃不敢憯越。
前往坤宁宫的小太监很快传来消息,说皇后身体不适,不能赴宴。然后又对元晓说,宴席结束后,可以去一趟坤宁宫。
原本皇子公主中,三皇子位列首席。因为这个插曲,陛下召来如意公主越过了三皇子要她坐得近些。
宴会伊始,戏子登场。
陛下是武将出身,这一曲唱的就是他以少胜多,力挽乾坤的那场大战。
“论行兵作战,朕不及长姐。若纪将军还在,大烨焉愁无用之兵!”
陛下口中的长姐,正是纪凌的祖母。
但天妒英才,起义时纪家人皆易早逝。建朝后不久,老安南王便撒手人寰。如今的安南王也是袭爵而来。
纪凌没见过他的祖母,但并不妨碍他崇拜他们家的将军。他不厌其烦的听众人讲述纪将军的故事,继而拼凑起她的光辉事迹。
“斯人已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纪凌立马弃了这闲职,直接奔赴北地。”
纪凌站出来,脸上带有少年人的傲气。他绝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早就准备这样做。
但陛下不允。
“朕记得你现在在锦衣卫任职,罢了罢了,你既然不喜欢,那边就别去了,明天就去禁军报道吧。”
安南王就这一个儿子,北地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则山雨欲来。若非危机关头,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自家后辈去那等险境。
不过陛下显然赞赏少年人的勇气。
中秋蟹最肥,螃蟹是今晚宴食的重头戏。
御膳房的菜品早早齐全了,在螃蟹呈上来的时候奉上蟹八件。
螃蟹性寒,开壳去腮后,沈曦浇了姜醋,也只敢吃半只。
同样食之乏味的还有惠妃,但与她不同,惠妃娘娘在思念远方的五皇子。
“臣妾还记得,宴儿小时候最喜欢吃螃蟹了。有一次陛下来了,宴儿将刚拨好的蟹肉奉于陛下。”
“朕还记得,那次朕不知怎的吃不下了,宴儿生气,好几天没理朕。”
启元帝半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出了五皇子抱着布老虎不撒手的模样。可惜后来,都是被陆家人娇惯的,竟成了那副模样。
“宴儿最喜欢陛下了,他又是内敛的性子,只会生闷气。其实若是说出来,陛下又岂会同他计较。”
惠妃只这一个儿子,这些年旁敲侧击想要把五皇子接回来,陛下都不肯放行。
如今沈家倒台了,陛下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算算日子,宴儿也该成家了。”
惠妃低声应答。
“你挑个日子替小五相看,再过三年,小五也开府了。”
这是有让五皇子回京的意思,底下的人心思纷纷活络起来。
三皇子倒是沉住气,面上一脸的兄弟情深,第一个站起来恭喜惠妃娘娘。
也是,三皇子虽然不是中宫所处,但记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与嫡子也无二分别。
一个被陛下早早厌弃的皇子,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他真真正正在意的是……
殷贵妃立时站起身,举了酒杯,眼中满怀爱慕:“臣妾敬陛下,一来贺陛下儿孙满堂,二来愿江山社稷万古长青!”
殷贵妃句句说在启元帝的心坎上,启元帝难得开怀,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纷纷仿效起贵妃,举杯向陛下敬酒贺词。
几盅酒下肚,饶是陛下海量,这时也有几分醉意。
这个时候歌舞升平,众人正看得入迷。
启元帝要离开,黄忠全连忙想要跟上去。但启元帝明显不愿,他摆摆手阻止黄忠全想要追上来的动作,只一个人离席,上外面醒酒去了。
沈曦一直关注着陛下,见他离开,她自然没有留下去的理由,她借着更衣的名义偷偷跟上去。
“滚出来!”
酒意上头,启元帝心头本就憋着气,如今察觉到后面的动作,立马转身朝身后吼道。
沈曦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当她想要出来时,有一个人比她动作更快。她前面一个小太监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滚出来。
原来黄忠全违背命令,偷偷派了个小太监跟上来。
沈曦离得远,她只看见小太监被启元帝训斥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敢再跟上去。
小太监离开后,她也不敢凑近。渐渐的,沈曦和启元帝拉开了距离。
这样不行!
沈曦不敢再犹豫,她冲了出来。这个时候,宫墙上埋伏着的弓箭手瞄准了她,好在她在箭发之前头顶大诰,直直跪下。
“请陛下为我父亲做主!”
“你父亲?”陛下疑惑道。
“吏部尚书沈璋,因科举案被污入狱。”
她从袖子里取出厚厚的一叠,上面全是她收集来的证据。
有一些是仕子的证词,有一些是礼部尚书家被遣散奴仆的佐证。
“父亲与礼部尚书并无勾结,第一次考核与平日里文人巷私下的测试的结果一般无二。三月份的科举一案,皆是北方仕子的诬告。”
“请陛下还父亲清白。”
手中的东西到了陛下手中,她第一时间叩首请罪。
上面传来男人威严的声音。
“你是读书人,可知道越级上报,先处杖刑。”启元帝捻着佛珠,喜怒不辨。
“草民戴罪之身,但草民父亲无罪。”她说,“若可证沈家清白,草民一人死不足惜。”
弓箭手又瞄准了她,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将她当做刺客处死。
对此沈曦却浑然不知,她通过口述将原有的罪状一条条推翻。
她没死,陆少知突然出现。他在沈曦身侧,恰好挡住了弓箭手的视线。
沈曦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或许陛下离席便是为了见他。
不一会,一左一右两个禁军压住她的肩膀,转到室内。
“陛下,现已查明,流通在学子之间的并非是寒食散,而是一种比寒食散更能迷惑人心智的乌香。”
“朕记得这种东西产自南洋藩国,被用作做药膳。”
启元帝还记得今年有个小国上供了二百斤乌香,那些东西与他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大多被用来赏赐给了大臣。
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那群人从中发现了一些妙用。
陆少行奉上一根烟管,另附上乌香烟粉。
“最初军医用乌香泡水,起到麻沸之效。但后来,永昌侯义子滥用此物,对其上瘾。后来便发明了吸食之法,效用更胜于汤剂,进献给永昌候。”
“好啊!竟然产自军中。”
启元帝愤怒至极,竟一掌拍断了书案。他也是行伍出身,军中皆是陛下嫡系。
自己人犯了错,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叫他怎能不气。
“臣曾听永昌候言‘昔人谓之酒为全德,吾近称烟曰如意’。但这种东西对人体危害极大,长此以往,小将亦可胜将军。”
“并且成瘾者发作起来六亲不顾,只有吸食时变得亢奋,其他时间精神萎靡。”
好在发现的及时,这种东西目前只在京城文弱书生之间流传。
若是在北方埋伏的将士染上这种东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后果。
从他们的谈话中,沈曦联想到京城仕子闹事的源头便是这种玩意,顿时心生一计。
永昌候是开国重臣,也是为数不多的与当今圣上有过命之谊的兄弟。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处罚他。
“陛下,草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