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一百六十九回：绝对公平
一次机会也不给彼此，是否过于顽固？他、不是那种迂腐的像是朽木一样的糟老头，明明不是的……可是，没有办法。哪怕只是一句话的交谈，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是猎人协会的会长，艾萨克·尼特罗，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和必须背负的使命。不容有失。
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早就已经老了。随着肉*体的衰老，那些依附于肉*体存在的无形之物亦一点点剥离，活力、冲劲、实力、骄傲……如果，最后的最后，连一直坚守的武者之心都不得不背弃，他还是他吗？
对尼特罗来说，凯茜的神兵天降，既是打乱计划的糟糕意外，也是他走向破灭的救赎。虽然无法完全后辈的想法，但这里，就将把握走向的方向盘交给后辈吧。他这把年纪，本就到了该将一切交付出去之时，早那么一点把舞台让给年轻人，又有何妨呢？
“好强。”为什么能那么快？是凯茜的实力又进步了还是她开发了新能力？尼特罗目不转睛的看着四散的烟尘中不断碰撞、分开的两道身影。不管因为什么都好，目前是凯茜占了上风，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击败蚁王！
观战中的尼特罗神色复杂，双眼却亮的惊人。能在垂暮之年看到这样的景色真是太好了！不仅仅是超越了年迈的他，而是比起巅峰时期的他也不输半分的强大。这样优秀的后辈，是他一手发掘的！
蚁王梅路艾姆被凯茜击落，整个人狠狠砸进地里。一连串的轰隆声响起，细碎的石块和粉尘好一会儿才平息。梅路艾姆自仿佛将地面劈开的巨大裂缝里跳出，刀枪不入的皮肤上布满细碎的伤痕，胸腹上的一道伤口正缓缓向外淌血。低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一击带来的口子，尝试收缩那附近的肌肉止血，他成功了。
“你很强。”蚁王梅路艾姆诚实的表达了敬佩。凯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强几分，她的实力配得上她的自信。
论肉*体强度，应当是他占优，但是对方的实在是速度太快了，快到他的眼睛无法捕捉，只能凭感觉与之交手。两人缠斗了好一会，看上去双方的形象都不体面，但梅路艾姆很清楚，自己落入了下风。他撕裂了凯茜的衣服、切断了她的发梢，但完全没有对她造成有效伤害。由于速度上的差距，她能轻易躲开他的关键进攻，从容的接下一切试探，然后见缝插针的不时给他开一道口子。
“继续吧。”凯茜的身影悬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望着蚁王梅路艾姆，她的目的，是打服他。
蚁王梅路艾姆读懂了凯茜的眼神，紫黑色的念气再度熊熊升起，“我要拿出全力了。如果我输了，就按照那个老头所说的，我和护卫们不会再对人类出手。可如果你输了，我要你成为我们的伙伴！”
“行啊。”凯茜潇洒的甩了下脑后的马尾，“不过，我是不会输的。”储存的念气还有很多呢，绝对够用。
两道身影再次撞在一起，接着像是两颗同步发射的火箭，旋转着冲向高空。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的蚁王梅路艾姆和凯茜，尼特罗的眼眶湿润了。先前的他真是太傻了。引爆炸弹死掉的话，就看不到这样壮观的一幕了，差一点点，他就错过了这超越人类极致的力量的碰撞。尼特罗感受到了发烫的胸口和有力的跳动着的心脏。他还活着，青春可念不可追，可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他是，曾经的世界第一念能力者，艾萨克·尼特罗，憋屈的被操控着走向死亡，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实力、雄心，他会找回逝去之物，继续挑战世界的奥秘。如此，才是无憾的一生。
天上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竟还有心思对话。幸好高空的飓风吹散了谈话的内容，避免了惊吓到逐渐增多的围观者。
“我感觉，你似乎不是人类。”
“这重要吗？”她或许是算不上纯种的人类，但是，“我是站在人类这一方的。”
“血统确实不重要。那么，我也能重新选择立场吗？”
“为什么不能呢？”连环爆炸犯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出生两个月的异族也不该被出身所限，这是凯茜的真心想法。一个人无法选择出生，却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人生，这是弱者和强者平等享有的权利。
“谢谢你，凯茜。接下来是最后一击，我会以杀死为目的出招，希望你别死了。”
“别说傻话了，梅路艾姆。”她可是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的。500%状态，启动！
由于多日来连番作战，最终作战开始时，莫老五的状态只有平常的三成。即使咬牙坚持，体力和念气还是很快告罄。烟雾牢笼一解除，枭亚普夫的身影立刻破碎，化作无数粉末大小的分身。西索眼睛一眯，唰的拦住了其中最大的个体。
这个红头发的人类真是太讨厌了！本体被粉色念力黏住，怎么也挣不开，枭亚普夫只能放弃了本体逃脱的想法，变回正常大小，继续与眼前的敌人缠斗。只是分身也好，他要到王的身边去。数百只分身挥舞着小翅膀在王宫内外寻找，可是哪里都看不到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伟大的身影。
趁着凯茜的弟子引走了枭亚普夫，莫老五休息片刻，缓过劲来。他的队友和对手暂时不知所踪，莫老五走了几步，遇到了自己的弟子拿酷戮和他的对手孟徒徒尤匹。
“你把秀托，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到另一位弟子被抓，疲惫不堪的师傅在责任心的支撑下，再次挥动武器。然后……他们成功拖住了敌人十分钟。漫长的十分钟过后，双方神奇的达成了和解。拿酷戮召回了波特克林，恢复自由的孟徒徒尤匹没有对几人下手，留下了令拿酷戮动容的结语后，干脆的脱离了战场。他要去寻找王，他是护卫，保护王是他最重要的职责。
“彼多，王去哪里了？”
某只分身找上了不知为何在为盲女小麦做手术的尼飞彼多，带回了珍贵的情报。枭亚普夫一心二用，控制着分散的分身聚集在一处，飞向了彼多指引的方向。
……
“王！”
“不许过来！”这是他的战斗！
蚁王梅路艾姆的大喝声令两位护卫僵在原地。尼特罗挠挠下巴，慢悠悠的开口，“打扰他人的对决会遭人讨厌，我没说错吧。”不过就算蚁王不开口他也能拦住，一个护卫加一个含有少部分力量的分身罢了，还在可控范围内。
青色的念气快如闪电，不知何时刺穿了紫黑色念气，蚁王梅路艾姆捂住胸口的破洞，随着凯茜一起缓缓落下。“是我输了。”虽然输了，但是他并不感到难受。梅路艾姆勾起嘴角，最后的那一招，他打中了。
凯茜唾出一口血水，右手抹了一把脸，左边的胳膊无力的垂着，一眼看去便知骨折了。“不错的声东击西。”毕竟赢了，凯茜的心情自然比梅路艾姆好一些。考虑到新来的观战者，凯茜没有解除能力，将状态下调到了200%。还不能松懈，要等到……才可以。
一大一小两位护卫迅速飞到蚁王身边，上下嘘寒问暖，神经质的枭亚普夫直接大哭起来。“王，呜呜，王……”
听到小蝴蝶响亮的哭声，站在一起的尼特罗和凯茜纷纷侧头，那么感性的吗？
心疼王的伤势，枭亚普夫提出向王献出自己的躯体，“请您吃掉我吧，王！”这是他唯一能为王做的，吃掉他，然后战胜那个讨厌的人类吧！
不过是开了几个洞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蚁王梅路艾姆拒绝了护卫的奇怪提议，“梅路艾姆。以后叫我梅路艾姆，这是我的名字。”
两护卫被深爱的王突如其来的亲切感动的一塌糊涂，整齐的流下了热泪。
凯茜嘴角抽搐了一下，调整好表情后走了过去。“抱歉打断你们的交流。”
“没事。”梅路艾姆向前一步，与凯茜面对面站着，“你赢了，我会遵守约定。”
“王？！”枭亚普夫惊呼出声，孟徒徒尤匹也瞪大了眼。什么约定？他们的王，答应了什么不好的条件吗？
梅路艾姆一个严厉的眼神，打消了护卫们插嘴的念头。他是王，高贵的王应当愿赌服输，信守诺言。
“来签订契约吧。”凯茜用右手托起左手，举到胸口的高度，“用我们双方的性命，签订绝对公平的契约。”
“等等！”在护卫们控制不住的大叫之前，尼特罗大喊着搭上了凯茜的肩膀。“凯茜，你要做什么！？”
凯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是您听到的那样。口头的约定无法拿来说服其他人，我可以用能力跟梅路艾姆签约，一方违背契约会立即死亡，同时契约作废。”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尼特罗深深的看着凯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原来不止是他背负了保险在战斗，他看好的后辈，也准备了可靠的后手。
“怎么样，梅路艾姆？”凯茜念出了想好的契约内容，“你和你的伙伴们不得伤害任何一个对你们没有恶意的人类。而我，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不伤人的嵌合蚁，并且，如果有人出于私利向你们出手，只要我知道，我会尽力去阻止。”
不是无条件的爱护人类，也不是无条件的包容嵌合蚁，梅路艾姆感受到了凯茜的诚意，和她所说的公平的含义。他伸出手，向着凯茜微微发光的左手张开手掌。
“等一下啊！这并不公平吧！”枭亚普夫慌张的开口，挥动翅膀飞至将要握上的两只手之间。
“是公平的哦。”做出解释的是尼特罗，视线在蚁王梅路艾姆和凯茜的脸上扫过，定在中间的小蝴蝶身上，“你们这边需要遵守约定的嵌合蚁数量最多只有十来只，而凯茜需要一视同仁的维护所有不伤人的嵌合蚁。”
枭亚普夫张了张嘴，再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与那个人类握手。
契约达成。约定的双方身上同时燃起强大的念气。两股包含着各自的意志，同样强大的念气纠缠着升上天空，消失于天际，仿佛上天受理了他们的契约。
尼特罗长叹一口气，“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后辈。”善后工作，简直麻烦到难以预想啊。
听到会长的抱怨，凯茜略一挑眉，“彼此彼此。”她虽然不知道尼特罗的原计划里要如何与蚁王同归于尽，但不妨碍她看懂他想干什么。这老头要是真的一死了之，他们这些人会忙疯的。最倒霉的她甚至可能会被赶鸭子上架，去跟讨厌的帕里斯通打擂台，她才不要呢！
“唉——”听懂了凯茜的未竟之意，尼特罗又叹了一口气，后辈太聪明也不全是好事，有时反而会坏事。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坏吧。大家都活下来了，万全的办法什么的，总能想出来。
总算放松下来，解除了能力的凯茜失去了力气，毫无征兆的向前一倒。正好站在前方的梅路艾姆尾巴一动，扶了凯茜一把。
“你怎么了？”
凯茜靠着梅路艾姆的尾巴坐在地上，双眼望天，“累了。”其实是破产了。
她还是失策了啊。战斗需要的念气确实提前存够了，但是没想签订契约消耗的念气竟然比战斗所消耗还要多。是因为签订契约的对象太强了吗，还是说是固定值？算了，以后反正也不会再用到这个能力。毕竟，命只有一条啊，同一个筹码可不能拿来用第二次。
“你——”梅路艾姆敏锐的察觉到了凯茜身上的念气完全消失。
“是的，透支了。”凯茜大方的承认了，“我到底还是个人类啊。”
梅路艾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人”。跟小麦不一样的有趣呢。
小麦是纯粹的人，善良软弱，弱到被老鹰抓得浑身是伤。但是，她又无比坚强，一旦坐在棋盘边上，小麦身上会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令人难以直视。小麦让他看到了弱小人类身上的闪光点，教会了他人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意志的强大比肉*体的强横更难能可贵。
凯茜披着人类的身份，身上却混了奇怪生物的血，给他隐约的熟悉感。她选择了站在人类一方，但并未被人类彻底同化，向他这个怪物抛出了橄榄枝。小麦的眼睛看不见，她不知道他是怪物，一心念着他的好。凯茜作为披着人皮的怪物，三言两语间便理解了他的困惑，身体力行的向他演示了如何生存于世。
人类、嵌合蚁、世界。书上看来的终究是纸上谈兵，他会亲眼去看，亲身去感受，生命的神秘与世界的广阔。不是作为蚁王，而是以名为梅路艾姆的个体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