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虽然说出来有些矫情，但是沈笑南不得不承认，关于李画，关于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忘不掉。
他试图做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但是眼中脑海里全都是她，看书时是她，喝酒时是她，练武时是她，连睡觉时也是她。
笑靥如花的她，英姿飒爽的她，神色落寞的她，冷静睿智的她，甚至是……小巷子里杀人如鬼魅的她，每一个画面都让他魂牵梦萦，辗转反侧。
虽然她亲口说了此后无缘再见，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和她分别的准备，但是他还是骗不了自己，他喜欢那个姑娘，平生第一次动心，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与其继续魂不守舍、萎靡不振，不如主动出击。
既然她不会向他走来，那就由他走过去。
再试一次吧！
就这一次！
至少……不留遗憾！
沈笑南冲出花园，吩咐季和牵来快马，骑马一路疾驰，终于鼓足勇气来到裴温书家门口，看着裴府朱红色的大门却又犹豫了。
他记得初遇徐婳时她说自己是裴温书的旧相识，那么他和徐婳的唯一关联之处便是裴温书，想要了解徐婳的事情就只能去裴府打听。
刚刚借着一腔热血策马而来，心里想好了所有要问的话，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时他又害怕了，所谓“近乡情怯”，真的到了裴府门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正踟躇不前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孤傲的声音：“笑南？你在门口徘徊什么呢？”
沈笑南闻声回头，只见身后停了一顶小轿，小厮压下轿门，一袭金色华服的翩翩佳公子掀开轿帘走出来，那人容貌绝美，长身玉立，神色高冷孤傲，正是谢修平。
“咳咳，没……没什么。”看见熟人过来沈笑南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谢修平玲珑心思，瞧了瞧他的神色又联想到在归一山下他的表现，瞬间便明白他来裴家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已经从裴温书的口中套出话，静阳公主的李公子身份是和裴温书挂在一起的，对外只说是裴温书老家的旧相识，因此沈笑南来裴家的原因很明显是为了打探李公子的情况。
但这种事情他这个局外人理应看破不点破，更何况沈笑南又是他的兄弟，兄弟的风月之事自然不好明说。
“我还以为你也是听说了陛下给子修赐婚的事情，来找温书商量贺礼事宜的。”他佯装无事发生，从沈笑南身边走过。
“赐婚？赐婚给谁？”沈笑南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谢修平扫他一眼：“今日是新科前三甲进殿面圣的日子，陛下给新科状元冯子修和四公主晋华公主徐如赐婚，永结百年之好，这件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此刻皇榜都张贴出来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平日里不是最爱热闹吗？”
沈笑南一下子噎住。
他这两天一心扑在徐婳身上，日思夜想心里梦里全都是她，哪还有心思去关注旁的东西。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他摸了摸鼻子，淡淡道：“我昨日从归一山回来后就没出门，陪我爹在家练武来着，还不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
“哦。”谢修平也不点破他的拙劣谎言，似笑非笑瞧他一眼，“来都来了，不如一起进去吧，省得我们再差人去叫你。”
沈笑南想着冯子修成亲他们总是要去送些贺礼的，婚嫁礼俗之事繁琐至极，着实该商议一番，谢修平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而且自己也正愁找不到光明正大去见裴温书的借口，此刻跟谢修平一起进去，借着给冯子修商议贺礼的名头，正好名正言顺，这样想着便抬脚跟了进去。
裴温书的胳膊依旧吊着绷带，听见小厮回禀有贵客远道而来，早早就等在了花厅，在看见沈笑南的身影时，愣了一下：“笑南，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
沈笑南也是一愣：“谁跟你说我病了？”
“你没病？”裴温书道，“今日早晨我刚得到宫中消息，说陛下要给子修和晋华公主赐婚，便立刻差人给谢府和永城侯府一起送了请帖，邀请你们两个前来商议给子修送贺礼的事情，但是小厮回来后说，沈伯父说你病了，请贴没有送出去，所以我就只请了修平过府。”
“我爹瞎说什么，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像病了？”沈笑南似乎为了自己证明没病，还在原地转了两圈。
裴温书一摊手：“我瞧着你也不像病了，不知道沈伯父为何要这么说，可能是怕你出了门又闯祸吧。”
“不是，我想沈叔叔的意思是，相思病也算病。”谢修平在旁边负手而立，凉凉的插了一句话，说完不等沈笑南反应过来，自己就大步流星走进了屋里。
轻飘飘的话从耳边拂过，沈笑南站在原地呆了一瞬，片刻便反应过来谢修平的意思，登时脸颊绯红，连耳尖都不由自主发热起来。
谢修平这个人虽不是风月场的常客，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艳闻轶事，但看人看事的本事却是极其精准，更可恨的是他还长了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话入木三分，让人想反驳都找不着切入点。
沈笑南被谢修平调侃了一番，却也无从反驳，只能悻悻的跟着他一起进了花厅。
落座之后便有侍女奉上今年的新茶和精美糕点，三人先是就冯子修和晋华公主的婚事贺礼商议一番，敲定贺礼之后便聊起了闲话。
谢修平端起手边的白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说起婚事，除了晋华公主，下个月还有一位公主也要出嫁，相隔半月竟有两位公主出阁，这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了。”
听他提起另一桩婚事，裴温书下意识便朝沈笑南的方向望过去。
见沈笑南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连忙佯装咳嗽，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同时给谢修平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昨日在归一山下谢修平对他旁敲侧击，回家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被套出来不少信息，其中就包括静阳公主女扮男装的李公子身份，而在谢修平的分析下，他也猜出了沈笑南对徐婳的情谊。
然而徐婳要和亲西辽的事情今日已经诏告天下，皇榜金文，终成定局，沈笑南虽然还不知道李公子的身份，但两人此生已注定无缘，无缘之事不提也罢，他知道了也不过是平添伤心，徒劳无功罢了。
谢修平此时也反应过来，怪自己刚刚一时嘴快差点说漏了嘴，急忙低下头去喝茶，不再言语。
沈笑南对两位公主出嫁的事情倒是不甚上心，只粗略打听了一句：“两位公主的婚事？难不成静阳公主也要在下月完婚和亲？”
“你也知道静阳公主要和亲的事？”听他主动提起静阳公主，谢修平抬眼望向他，轻轻笑了笑。
沈笑南翻了个白眼：“这件事情不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吗？京城中还有谁不知道吗？”
谢修平挑眉一笑：“那你可曾见过静阳公主？”
“不曾。”沈笑南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公主养在皇宫之中，哪是他一个无官无爵位的平民能轻易见到的，他爹都不一定见过，更何况他呢。
谢修平“唔”了一声，随口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有些人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不来。”
沈笑南被他猝不及防的吟诗感慨惊得愣住，还没从他没头没尾的一通话里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裴温书却懂了谢修平的言外之意，急忙哈哈一笑，转移话题：“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几个尚未娶妻的人着什么急？”
“虽然都未娶妻，但我们几个可不一样。”谢修平懒洋洋道，“纵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也是早有婚约在身的人；而温书你也有你的青梅竹马，虽然不告诉我们是谁，但至少也是有心意相通之人的；可是笑南就不同了，他一无婚约，二无青梅，沈叔叔给他安排的女子他又瞧不上，他着实该着急了。”
谢修平看得出裴温书想要转移话题，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此刻他却改变了主意。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沈笑南心里一直装着那个查无此人的李公子，倒不如一次把话说个明白，也好断了他的念想，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总好过蹉跎一世相思成灾。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给沈笑南解开这个心结，谢修平便继续道：“我来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笑南站在裴府门口犹豫不决，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温书？”
提起婚事，沈笑南眼前蓦然浮现出徐婳的明媚笑容，他赶忙端起茶杯佯装喝茶，让氤氲的雾气遮挡住自己已经红透的耳根：“是……是有件事要问问温书。”
“问我？”裴温书道，“什么事？”
沈笑南虽然放荡不羁惯了，但是打听人家姑娘家闺阁之事却也是头一回，既有些害羞胆怯不好意思，又怕贸然开口显得孟浪，反倒玷污了人家姑娘的声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对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开口讲这件事。
谢修平掀了掀眼皮：“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很像我家思春的猫。”
沈笑南扔给他一个白眼。
裴温书皱眉道：“究竟何事？”
再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沈笑南犹豫片刻后，稳了稳心神，斟酌几番说辞，又猛灌了几口茶才终于鼓起勇气：“那个……我……我想问一问你，李……李姑娘家住何方？是何门第？家中还有何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