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山村04
“你说是不是？”“岳棂”手指缓慢接近白磅眼球，刻意拉长调子，似嗔怒似胁迫。
“我……”白磅对上慢慢靠近的尖锐红指甲，他依稀记得岳棂好像没有染指甲的习惯。
没等他想明白疼痛便从眼部传来，刺痛他的神经令他失去理智：“是是是啊我的眼睛！”
一切发生得太快，艾芸冬第一反应是直接跳开。
失去艾芸冬的压制，白磅的双手恢复自由，他摸到满手鲜血，臆想眼珠被捅瞎的他激烈惨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痛！”
艾芸冬和戴严猄再次退开几步，观望地看着“岳棂”和白磅。
“亲爱的，只是破点皮罢了。”“岳棂”听到白磅连声答“是”，满意地直起腰，拿脚随意地踢踢白磅，“比起你对我做的事，你现在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你瞧，就是因为你的反应如此激烈，都让他们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岳棂”说着瞧向艾芸冬和戴严猄。在二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岳棂”中拉开斜跨包，将两枚系统球扔入包内，还细心地盖好包盖。
无人看见“岳棂”的斜挎包里原本就静躺着枚鸡蛋大的破烂金属球。两枚系统球落入包内与破烂金属球碰撞，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两枚系统球检测到破烂金属球的不对劲儿，欲爆发光亮发出预警。在它们动作的前一刻，破烂金属球中伸出根八爪鱼残肢，缠卷住两枚系统球。
两枚系统球惊恐颤动，在颤动中它们开始融化为能量团，被八爪鱼残肢彻底吸收。
八爪鱼残肢无餍地在包包内搜寻一圈，发现包内空荡荡后悻悻地缩回金属球。
金属球缓慢释放出充满故障雪花的迷你光屏：
【嘀嘀嘀！警告警告！玩家身份无法识别！玩家身份识别错误！不是人类！
介于玩家是唯一清除‘污染源’的勇者，特予以伪装辅助（才不是穷途末路，死马当活马医！天呐一只怪里怪气的丙级怪物！）
玩家身份伪装中……
玩家身份再次识别，识别结果为——人类玩家。
系统已做好协助“主神”接管当前副本的准备。
等待玩家完成“清理污染源”的通关任务中……】
半透明的八爪鱼残肢蓦地从球内重新出现须臾。它狠狠抽向金属球，像是不满金属球的某些言语。
迷你光屏顿时被抽成碎片消失。
黑暗包包内只剩下安安静静的破烂金属球。其实它现在已不能再用破烂来形容，因为在吸收完两颗系统球后，表面逐渐变得光滑起来。
“岳棂”并不知道她的斜挎包内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的变故。
她拉好斜挎包后，慢悠悠地对其余三人宣布：“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我保管我和白磅的系统球。想来诸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艾芸冬目光游移在“岳棂”、白磅之间。她起初看到白磅裤兜掉出两枚系统球时浮现的猜测再次冒出脑海，如果真像她猜的那样……
她当即表态：“当然没问题，你的事你自行解决就好。比起这个，我们应该关注随机剧情任务，我们需要两两组合成情……”
“我和你一组。他们原本就是情侣。”戴严猄急促地打断艾芸冬，生怕慢一步会与“岳棂”二人扯上关系。游戏已经很艰难，他不想被玩家背刺。
艾芸冬并未一口答应，而是看向“岳棂”：“你那边有问题吗？”
“岳棂”正捡树叶擦手指，听见艾芸冬的问话可有可无地回答：“没问题。谁让我们是情侣呢。”，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似是心情不错。
艾芸冬最终点头答：“行，我和戴严猄一组，你和白磅一组。你有什么难处也别自己憋着，游戏里的隐瞒也是对其他玩家的不负责任。请大家尽量坦诚互助，团结通关游戏。”
“岳棂”闻言颇有些新奇地注视艾芸冬本人片刻，而不是对方藏着罗盘的衣服。
戴严猄皱眉瞅“岳棂”染血的指尖，他总觉得“岳棂”是真的意图徒手抠出白磅的眼球。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对恋人这么做也太过狠毒。
他难得表现出友善地搀扶起白磅：“冷静些。你只是眼皮破了。她真是你女朋友？”
“……你说我的眼睛没事？”白磅的关注点在他的眼睛上。他缓慢地睁开眼睛，透过滴落眼皮的血看到戴严猄，看到纤纤弱质的“岳棂”。
“岳棂”像感知到他的眼神召唤，凑过去轻捏住白磅的袖子：“我只是太生气你抛弃我离开，你现在是生我的气吗？嗯？”
白磅被她捏住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狗，无意识地颤抖。白磅的视线迅速落向“岳棂”的脚底。阳光穿透树枝落在“岳棂”身上，她的确有影子。
白磅潜意识避免将事情往不利的方向思考，他开始觉得也许岳棂没有死。那时的他似乎没有回头确认坑底的岳棂到底死没死……
在“岳棂”的注视下，白磅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他开始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景……越发确认岳棂当时只是摔进陷阱，没有死。
白磅的恐惧逐渐消退，他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此事糊弄过去。否则不仅是岳棂，其他玩家也会对他产生负面印象。
在白磅挣扎期间，“岳棂”只用漆黑眼瞳一眨不眨地将白磅盯着，眼底是渗人的看死物的冷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太害怕。”白磅抹一把脸，眼泪鼻涕喷涌地辩解，“你突然跌进坑里……我真的不是故意抛下你，我还有爸妈不能陪你死……我承认我太懦弱，可我也只是……”
“嘘”“岳棂”单指抵住嘴唇做出“嘘”的动作，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我们一起好好地玩游戏吧。”
她的后半句又是刻意拉长的语调，像是话中有其他的意味。
白磅还以为“岳棂”原谅了他，连连点头：“对对，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们一起通关游戏，我们从游戏里挣大钱买婚房。”
“婚房？”“岳棂”舌尖碾过这两个字，眉眼浮现不加掩饰的愉悦，眼底似有血光闪烁，“你这是准备和我结婚？”
“对。”白磅自然是胡乱点头。心中暗嘲岳棂白长了张好看的脸却是个傻货，好骗得很。
两人如此欢喜重归于好的模样，把艾芸冬和戴严猄都整无语了。
二人不想恶心自己，全部心思放回游戏。他们没看到白磅无意识地抓了抓后脖颈。那块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下有个“囍”字正逐渐浮现。
喜煞怪物守则：喜煞抓人类需要满足限定条件。
满足条件的人类会被打上仅喜煞可见的印记。此为世界规则，自动触发，不以双方意识为转移。
等到喜煞印记加深成型达到所需阈值，即可实施抓捕，进行拜堂。
拜堂那刻人类会因承受不住煞气，爆体而亡。
抓新郎是喜煞入骨的执念，是猫薄荷于猫，美酒于酒鬼。
“岳棂”斜瞥着白磅脖颈上的印记，笑容越发阴邪鬼魅。忽地，她转目看向通往山外的路口方向：“那边有东西过来了。”
“笃笃笃”连接山路路口的盘山公路传来噪音。
红色小点在公路远处出现，越来越近显露出拖拉机的形态，拖拉机上还驮着几个人。
艾芸冬紧张地压低声音：“来了。‘同学’来接我们了。车上还有人……可能是玩家。”
“岳棂”惊诧地望着见所未见的钢铁“怪物”，听到艾芸冬的话努力地表现出若无其事。
拖拉机停在“岳棂”身前，开拖拉机的是位斯文的年轻男人，是艾芸冬口中的接引NPC曲伟膳。
曲伟膳对“岳棂”他们招手：“抱歉，为了借拖拉机来晚了。别看这玩意破破烂烂，它可是被称为爬山王。你们仨快上车，到我家还有半小时路程。”
拖拉机后车厢，卷发的年轻女生趴在那里跟“岳棂”他们打招呼：“嗨！你们怎么回事？行李箱都扔在山下。还是我眼尖帮忙弄上车的呢。
伟膳说你们可能自己找上山了。原本我还不信……不过也是……没想到伟膳家乡这么偏僻，早知道我就不帮他游说你们来游玩。”
女生提到“伟膳”时声音软软糯糯，还拍拍曲伟膳的后背。
曲伟膳宠溺地抓住女生的手：“抱歉让渃渃遭罪。请体谅我想将渃渃介绍给家人的心。”
渃渃的笑容愈发娇羞：“讨厌。”
艾芸冬继续与“岳棂”耳语：“看来渃渃也是NPC，车里其他人应该是玩家。”
“岳棂”仔细观察这两个玩家口中的NPC，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特殊，都是很普通的人类而已。
艾芸冬偷偷看隐形的虚拟光屏，悄声对“岳棂”三人说：“随机任务没完成，我们按他说的，上车试试看。”
“好呀。”“岳棂”正对拖拉机充满好奇，首当其冲地跳上拖拉机。
拖拉机的车厢里放着数量刚刚好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还挂着写有玩家名字的铭牌。“岳棂”在上面看到了岳棂的名字，并未找到“聂菁珂”的名字。
“岳棂”还看到车内坐着两名沉默的陌生男女。她轻嗅空气，确认两人也是普通人类。
男人四五十岁，面容憨厚憔悴，穿着朴素。女玩家穿着孕妇服，年龄看起来比艾芸冬小，脸色灰败地抚着凸起的肚子。
再加上三十左右的戴严猄。怎么看他们都不可能是与曲伟膳同龄段的同学。
曲伟膳和渃渃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将他们当作认识多年的同学？是因为他们分别是NPC与玩家？
NPC与玩家到底是什么？
“岳棂”打量玩家时，艾芸冬、戴严猄和白磅已经陆陆续续地上车。
艾芸冬看到车厢的行李箱，有些懊悔地摇摇头，后怕地低囔：“……原来寻找服装道具也是随机任务的一环。”悄悄地瞄“岳棂”、白磅和戴严猄。
等艾芸冬收回眼神，“岳棂”审视地看向艾芸冬：看来艾芸冬并没有表现得那样游刃有余。
拖拉机发出巨大噪音再次启动，慢吞吞地绕着盘山公路向山里驶去，向瀑布水声的方向进发。
拖拉机的噪音令“岳棂”的注意力转移，她用解剖拖拉机的眼神探究地巡视拖拉机。
所有玩家都对作为NPC的渃渃保持距离，只有“岳棂”坐在渃渃的身边，以此方便她观察驾驶位。
渃渃叽叽喳喳地跟众人分享大自然的美景：“深山老林空气就是好。你们看那边的山，云雾缭绕的，真好看。你们怎么坐得那么靠外，不怕被颠出拖拉机吗？”
玩家们闻言脸色惨白，对他们而言这不是渃渃的玩笑话，而是来自NPC的死亡预判。他们慌乱地挪动位置，从车尾换到靠近车头的位置。
“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是开玩笑。”渃渃扑到“岳棂”肩头咯咯地笑，“他们像是要哭。”
“的确呢。”“岳棂”望着渃渃的笑脸。从数不尽的枉死新娘记忆碎片的边角料中扒拉出类似一幕：新娘与小姐妹说笑玩闹。
“岳棂”回以微笑，她发觉冒充人类并不完全是权宜之计，而是件充满别样乐趣的事。
众玩家则对“岳棂”投以同情的目光。
他们换位思考……如果他们被NPC扑中，肯定害怕极了。
目前拖拉机只是单纯的赶路。戴严猄开始闭目养神，艾芸冬则意图与两名陌生玩家攀谈。
白磅则不断地向拖拉机两旁的树林张望，他总觉得那昏暗的树林深处有东西在看他。
“岳棂”顺着白磅的视线，饶有兴趣地看向树林。
树林中一双纯黑鬼眼如影随形，是尾随白磅而来的真怨灵——岳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