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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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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镜回裕王府的路上,已经是深夜,马蹄叮当作响,夜晚本有宵禁,可是裕王能够独立行军穿梭在城中,所以整条巷子只有她一个人一马匹,身后跟几个暗卫。

寒风冷雨,颇有些狼狈不堪,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子上,冷冷地,让衣衫显得格外厚重,云镜心绪不佳,从迅风马上饶身而落,拍了拍自己的衣衫。

进了府门,见主殿的灯火还在亮着,炆池穿着素白色的衣衫侯在门口,靠着柱子小憩,微有寒风,他拿了自己的狐裘盖在身上,狐裘上还泛着晶莹的雨水。

云镜屏退了暗卫,走上前去,却不小心惊醒了炆池,炆池连忙起身:“殿下?”

“还没睡?”

“殿下还没回来。”炆池瞧见云镜衣衫尽湿,有些心疼,却仍露出笑意看着云镜,声音温温柔柔的。

“我没回来,你也可以睡着,你又不用守夜,万一以后我在宫中歇下了?”云镜拉着炆池走进房屋里面,揉揉他的脸,想试试温度,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冰凉。

炆池找来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递给云镜,温柔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热水,洗个热水澡吧。”

云镜接来衣裳,有些漫不经心,“看你这样子,是知道我会像个落汤鸡一样回来?嗯?”

炆池走到她后身去,帮她褪下衣衫,白皙的皮肤完全展露出来,每一寸皮肤都透着冰凉,炆池笑着说:

“对的,我猜殿下还跪下了……所以还给你备了伤药,一会儿我帮你擦擦药。”

云镜此时此刻全是关于自己政治上面的博弈,虽然注意到了这句话的不同,但是也没多作理会,抬脚走到了泡澡桶前,轻踩了进去。

“水温怎么样?”

云镜此时心情有些不佳,略带敷衍:“很细致。”

云镜与炆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炆池内心里藏不住事,如果心情不好当场就哭出来,完全也顾不得体面与不体面。

而云镜不同,她就算是心情不好,依然可以皮笑肉不笑的说出温柔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关切,用冷冰冰的话语维持着自己那贤德的模样。

炆池说道:“我还放了些香粉,闻着很舒心,你说过你喜欢这个味道,一会儿洗完了澡换上衣衫,我帮你涂药,你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好,谢谢你。”同样冷冰冰的话语。

炆池似乎是早就猜到云镜是这样一个性子,并没有多少患得患失,摁下了云镜的头帮她清理头发。

有力的指尖插/入了头皮当中来回摸索,力度刚刚好,云镜皱起了眉头开始享受按摩,修长的食指已经伸到了太阳穴处,轻轻的摁了下去。

这是医术上的功法?

炆池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此时她不想去管这些事情,烦人的事情可多了,只要炆池还活着,她有足够多的事件慢慢地与炆池说话,养好感情。

“力度如何?”

“不错,继续。”

修长的指尖轻轻的剐蹭着头皮,水声和按摩声在深夜里面格外清晰,云镜其实很想说一些话,比如说一些自己的心事。

但炆池太单纯,又太在乎自己,让他了解到一个这样虚伪丑陋的自己,她会觉得害怕失去他。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耗着。

想了很久,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和炆池聊关于夺权方面的事情,毕竟他一直一知半解,最后她才终于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但没有做的事情?”

炆池的手指继续揉捏,轻声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问?”

“很多事情,我都和你聊不到一块去,其实说来也是好事,不然我这样生性多疑的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但我想了想,你不是为了我活着的,你总有一些想去做的事儿吧?就想听听。”

“嗯……目前为止的话,我想像官大人一样学医术,楚都有家医馆,那家医馆的人可好了,看病什么的都不怎么花钱,医术还挺好,只可惜有些入不敷出……殿下你放心,我没有出面,我托三七给了那个医者一笔钱,他们就用上了更好的药,有更多人去看病了。”

“哦?”云镜饶有兴致的抬了抬头,轻笑了一下。

“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医馆,或者有个自己资助的医馆,能够帮许多人看病,我没那么多的大志向,有个小铺子我就会特别高兴。”

炆池的世界远比云镜简单很多,云镜的世界里有很多欲望,她要权力,要名誉,要世人的敬仰和畏惧,甚至还苛求来自皇族的爱。

云镜笑了笑:“那你就去做吧,我给你兜底。”

“嗯……殿下呢?殿下想要什么?”炆池忽然间问道。

其实这话,他不是忽然间问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

他在人世间走走停停,看过了许多的风景,最后明白了自己最想要什么……而他,却不明白殿下想要什么。

他好像不能明白她。

“我啊……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有的不能说,能说的也听起来很可笑,有时候我觉得我在匆忙的赶路,按照我既定的人生来走,恨不得在每一个阶段留下毫无败笔的事迹,就像是一张画卷,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可这张画卷就算绘成了我也仍然觉得没有终点。”

“你问我要什么……我想要的太多,可以说出来一堆,可是要说我想要什么,我说不出来。”

炆池心里面有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可很明显,云镜的答案和他的完全不吻合。

最想要的东西,可以反映出一个人最珍惜的物件,那是午夜梦回都想要留住的东西。

他和岑玉京,还有官师衔的答案都很吻合,可是云镜的答案,却完全不吻合,甚至一点也不沾边。

他倒不是觉得难过,毕竟云镜的世界太大,把爱情的部分全然留给他,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只是他害怕云镜会错过他眼中最珍贵的那些东西。

有些对人世间的感悟,只有恰当的时间,才会有。

*

一封文书,裕王被遣送回梁洲,解决梁洲军队的遗留问题。

裕王府里面,仍有众多的事物交接,王娘和一众家眷忙里忙外,在王府里面来回穿梭,端着案板来来回回。

云湟特地把岑玉京和炆池质留在裕王府,以防云镜造反。

裕王府的大门口,云镜一身戎装冷冷地打量了面前的岑玉京和炆池,一旁的官师衔乖巧地跟在云镜身边,带了两个侍从。

炆池盈盈的望着云镜,内心里有诸多的眷恋与不舍,可是过去了许多的年岁,他已不如曾经那般患得患失,对于此类离别事件,他倒也算是坦然。

“殿下,”他温和一笑,山花烂漫的笑容挂在脸上:“我等你回来。”

云镜笑着点点头,勒了马,随着马蹄叮铃的声音,军队浩浩汤汤地出了城。

裕王府里面,只有岑玉京和炆池两个主家,两个人围着曲水流觞的木桌相对而坐,岑玉京问炆池:

“想不想她?问你呢?”

炆池捂脸害羞一笑,山花烂漫:“你不该这么问,你该思考着我俩为质,该怎么平安的活着。”

“这有什么?又不会死?死了我们就留封遗书,写好沈攸要怎么弄死,沈婉怎么大卸八块,所有有仇有怨的人全部都写进遗书里,最好找只鸡抹个脖子,拿着血书写,一定能把云镜气得怒发冲冠,第二天就提着他们的头来我俩坟前祭拜。”

岑玉京越说越好笑,开始脑补云镜在梁洲那边的计划,可是云镜说出城就出城了,走得又太匆忙,根本没告诉俩人这边如何应对。

只留下了一句:性命重要。

谁不知道啊?说了等于白说。

“要是我们真死了,你坟头准备养什么花?”

炆池被岑玉京逗的连连发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岑玉京,只好捂着脸,说道:

“殿下说你说话不忌口,没想到阿姐你真是百无禁忌啊……也不知道挑个好听的说。”

“这叫早做打算。”

“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炆池眨巴了几下眼睛,给自己吃了一碗藕粉羹,“我还是害怕。”

“怕什么,她不会让我们死,我们死不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俩就把她给卖了,只要她能活着,回头我俩跪她面前磕几个头她就原谅了,她说的啊,生命最重要。”

岑玉京吊儿郎当地吃着炆池做的藕粉,一面上夸赞着炆池的手艺。

炆池又笑了一下,说:“阿姐……你真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风格,让我吃亏那我可不干,要吃亏她自己吃去。”岑玉京拿出了裕王府的好东西,继续开始吃:

“我贱是贱,也没这么贱的。”

炆池捂着脸,趴在木桌上面,乖巧地笑着,忽然问道:“可是说认真的,我想猜个时间。”

岑玉京思考了一下,“云镜的军队一到达梁洲,就有动作了。”

*

半月之后…

正是晚间,夕阳已经在天边落下,皇宫中忽然传来了警钟,钟声长鸣,接连着无数的钟声接连着撞了起来,余音不绝。

裕王府处在楚都中心地段,听到了这个声音,炆池和岑玉京一齐从房门中跑了出来,相视而望。

岑玉京大声喊道:“撞钟。”

府中也接连传来了钟声,钟声响彻了整个裕王府,炆池转头看向岑玉京,不明白此举用意。

岑玉京解释说:“宫中撞钟,京中四品以上官职官员府中,皆需鸣钟示意,白帆相送。”

炆池皱起了眉头,思考着此话的用意:“什么意思?”

“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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