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送梁洲
一番辛苦劳作,炆池已经被折腾得三魂没了七魄,宛若一块破布任人宰割,指尖碰一下都觉得酥麻无比。
他鼻息的闷哼声格外诱人,云镜笑了笑,为他轻裹上一层衣衫,抱着出了主殿的房门,一打开主殿的房门,便看见了岑玉京和官师衔两个人在石桌处等着。
“云镜!”岑玉京正要发火,却被云镜率先打住,云镜不急不慢说道:
“先不要急,我把炆池送回房里面再说,其他的容后再议。”
岑玉京无奈的看了一眼官师衔,官师衔走上前去,尴尬道:“云镜,阴阳调和,适度节制。”
“节制不了一点,我现在还有气,还有精力处理,先等等。”
岑玉京,官师衔:……
炆池浑身是汗,粘腻的头发粘连在脸上,紧抿着嘴唇颤动,雪白的肌肤宛若牛奶,每一处都吹弹可破,连汗都带着清香之气。
云镜把炆池搂得更紧,低头轻轻的在他额头上啄了一口。
她终于明白了,自古那些成就霸业的君王豪杰,为什么会醉倒在美人乡里面。会宁愿要美人也不要天下,现在她只知道,炆池太重要,她可以把自己的命都献给炆池。
与他分享自己的所有。
*
“为什么会忽然遣送我回梁洲?这究竟是王兄的意思,还是沈婉的意思?”
云镜负手在主殿上,黑色衣衫更显得深沉,戴着戒指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木桌上,沉敛的目光盯着文书手册。
岑玉京负手上前,说出自己的看法:
“陛下说梁洲仍有军队不和,让你回梁洲解决完梁洲的军队问题,同时把我留在京师,应该是害怕你造反,想以我和裕王家眷为质。”
云镜沉思了片刻,阴鸷的气息又一次展现,冷声说:“不对,若我真要造反,不是你们为质就可以阻止的,我也不可能永远离开京师驻地梁洲,他此举,是逼我造反。”
官师衔有些紧张,连忙上前一步,“这?”
“我造反军力不够,此时挟持岑玉京和裕王家眷尚可一博,如果岑玉京出了意外,死在了京师,我的军队过漳州之时,必然受阻,漳州是个军事强地,用我之矛,攻我之盾,定能牵制住我。”
岑玉京一愣。
云镜的手指继续敲打在桌面上,还在沉思,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岑玉京,问道:
“怕死吗?”
岑玉京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犹豫:“我……我……有点怕。”
“那就听我的。”云镜冷冷说着。
“你想到了什么好计策?”岑玉京不自觉开心了起来,凑上前附耳倾听。
谁知道云镜翻了她一个白眼,把她凑过来的头给推开,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没有,这么紧急的事情,我没计划。”
“那你让我听你的!我的命不是命?”岑玉京差点咆哮,可见云镜那么淡定,强行压抑了气息。
“主要是你已经没得选择了,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平安的回到漳州,你要是跑了,路途中间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你给做了,我就算派人护送,你能拿走我裕王府所有暗卫吗?还不如乖乖留在裕王府,至少暗卫齐全,胜算大些。”
云镜干脆直接坐在了书桌上,岑玉京瞧见了她如此随意的行为,倒一时半会儿有些疑惑,过去的云镜向来一丝不苟,也不可能如此随意。
和炆池待久了,开始不拘一格,这反而让她心有点慌,云镜会不会出岔子?
“那我……有个条件。”岑玉京说道。
“说。”
“我知道你若受命回梁洲,必然有监察官跟随,带着我不切实际,但是官师衔是医师,也并非你家眷,你完全有理由把他带走,你必须带上他走,护着他的安全。”
岑玉京内心里做好了云镜会出岔子的准备,如果自己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尚可以抛下一切赌一把,但官师衔是她在乎之人,会阻碍着她的手脚。
她必须要确保官师衔的安全,才能冒险。
云镜上下打量了一下岑玉京,岑玉京那充满算计的眼神机灵无比,云镜一瞧见,就知道岑玉京不相信她。
云镜有些无奈,翻了个白眼,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好,我带走他,但我也有个条件,你懂的。”
“好,我懂。”
官师衔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连忙转头看向岑玉京,又看向云镜:“你们没有胜算吗?为什么要送走我?为什么要护着炆池?”
云镜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每个事物都能用计谋,皇命一事,成败还得看天,天若是不准,我便只有殊死一搏,你和炆池当然不能束缚住我。”
云镜静静地看向了远处,明明是被逼无奈,却眼中透出隐隐的欲望,若说她没有反心,那是假的。
她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
她过去压抑自己小心行事,看似非常有尺度,实则内心里早已经有无数的心思,她复杂,拧巴,有欲望,又被小事所囚。
明明早就有反心,却总是“被逼造反”,她的拧巴和虚伪,是堂而皇之的,是不敢展现的,又是洋洋自得的。
*
大雨倾盆而下,天空中炸响一声雷鸣,闪电交错,春雨难得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大家都躲在房门里早早睡下,不愿意外出。
皇宫中的花被打得有些蔫了,大雨淅淅沥沥打在石梯上,哗啦啦的水声顺着石阶流动,形成一个个小瀑布。
云镜一身黑色衣衫,笔直的身躯跪在云湟的书房外,淅沥的大雨打在脸上,沾湿了她的头发,格外破碎。
书房内,李培恩上前为云湟添办墨汁,提醒着云湟:
“陛下,裕王殿下已经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奴才怕殿下身子承受不住,要不。”
“让她跪着。”云湟在宣纸上落下清秀的字迹,轻轻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在大雨里面的云镜。
李培恩知云湟和云镜积怨已深,只好作罢,往后退下,谁知道云湟写完了文书后,便走出了房门,他也连忙带了伞追出去。
淅沥春雨打在桐油纸伞上,云镜看到了面前的明黄色靴子,知晓是云湟来了。
她端正行了个礼,叩头跪地:“请王兄收回成命,我受命于皇家镇守楚国,不愿离京。”
云湟看见底下的,笑了笑,有些觉得讽刺,“哦?不愿离京?是要京中兵权吗?”
云镜沉敛了气息,认真说道:“臣不敢,臣一心报效朝廷,怎谈二心?请王兄明鉴。”
云湟压抑了自己的愤怒,叹了口气,笑里藏刀地看向云镜,蹲下了身子,李培恩也将伞往下一撑,伞的水瞬间滴落在了云镜的头上。
李培恩吓到了,调转了伞的位置。
云湟察觉到了李培恩对于云镜出于本能的害怕,锐利的眼神瞪了一眼李培恩,李培恩这才哆哆嗦嗦,把雨伞上的水一倾斜,全部洒在了云镜的头上,穿脸而过。
“真的吗?”清秀的脸上,盈盈笑意。
云镜吐出头上进入到口腔里的水:“真的,王兄是云镜唯一的亲人,是血肉至亲。”
云湟自然不相信云镜的鬼话,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云镜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心疼说道:
“怎么这么大的雨,还来我面前跪着?也不怕着凉?”
两个时辰……我整整跪了两个时辰……
云镜抬头:“请王兄收回成命。”
修长的指尖停了停,眼角弯出了笑意:“不行哦。”
云镜眼里闪着泪光,先是带着片刻伤情,后来又展现出了凌厉的神色,云湟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仿佛想要洞察她的每一个情绪。
云镜退无可退,眼神躲闪。
“王兄,当真要遣送云镜回梁洲吗?”她再次询问道。
要知晓,沈婉和沈攸那两个人可不是个善茬,如果自己不再京师镇着,王兄的安危完全得不到保障。
可云湟竟然如此愚蠢,处处提防着她,她一面上希望王兄能够平安活着,可是又知道王兄此举对她而言相当有利。
所以她只请求了王兄收回成命,算是自赎。
却又没把其中利弊告诉王兄。
可她不说,除了想要对自己有利,还有个原因,她的王兄也是皇室中人,亦不是个蠢物,他此举说不定也是做好了准备要算计自己。
云镜心中隐隐后怕。
她对天下事物自以为了解透彻,可是对王兄,她有天然的畏惧,看不清摸不透。
隔着一层雨幕,云湟没有回答她,静静说道:“进来吧。”
云湟找来了丝绸帕子,替她擦干净头发,云镜安静站着,带着畏惧和天然的戒备,待头发擦了一轮后,云镜看向云湟的文书。
文书下,是临摹的字迹。
“王兄,在那两个时辰里,你一直在练字?”云镜静静地看着。
“我很喜欢练字,很喜欢抄写经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云湟将帕子随手一丢,走到了云镜的身后,没有去看字迹,云淡风轻说道:
“云镜……你写过一幅小楷书,送给了岑玉京是吗?那之后,你很少舞文弄墨,其实你的书画很好,一手俊秀的字迹淡泊清雅,却又气吞山河,你现在还依然这样吗?”
云湟走到了书架上翻找了书架上的书籍,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一卷,拿在了手中,随手丢在了书桌上。
“我给炆池写过,为他画过,现在我并不太排斥舞文弄墨,或许往后,我会留下很多作品。”云镜淡淡道,没什么温度。
“你的书画还不如我好。”云湟随手一翻看书卷,说道:
“可你的那副小楷书却广富盛名,你只要一写,就会有一群仰慕你的人,想要求一副墨宝,你很成功啊。”
云镜斜瞥了一眼云湟,内心里有些耻笑,又带着一些悲伤:
“王兄想说什么呢?”
“你想听吗?”云湟轻轻的拿出了书卷,摊开继续临摹。
“不想听。”
“其实,你想听,我也不想说。”云湟拿着毛笔指了指,示意云镜坐下,云镜也听话坐下,云湟淡淡开口:
“我是皇帝,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天道正统,你就需要对我叩头行礼,不管服与不服,这都是规矩,天下人再仰慕你我也并不喜欢你,我云湟,其实并不喜欢你这个妹妹。”
云镜沉了口气,“我知道。”
云湟低头,继续练字,抄写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