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五一假期第二天的中午，季生平一家四口到达了蓉城。
事先就说好了，不要袁军他们到机场接，他们自己过来。
袁军和袁萌就在市中心的酒店里定好了一间包厢，为他们接风洗尘。
袁军到酒店大门去接季家人，袁萌在包厢里的小沙发上坐着休息，听到一群人走进的声音后，她站起来露出浅笑，礼貌地打招呼。
已经是饭点，季生平跟她亲切地打过招呼后，被袁军拥着一起在主座落座，袁军一边招呼大家入座，一边招呼着服务员上菜。
梅芳和季温礼有一周多时间没见到袁萌，都有些想她，两个人都过来跟她说话，关心她脚有没有好些。
季温谦是最后一个进房间的，他那两双大长腿刚迈入包间，袁萌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她莫名有些紧张，暗自祈祷他不要记得自己那天喝醉酒后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向他浅笑一下，算作打过招呼。
她看到季温谦眼神明显一滞，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冲他笑，眼神直白又复杂。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他是记得的，只是她向他打招呼出乎他的意料。
袁萌想想觉得好笑又好气，他以为她会做什么，爸爸和叔叔阿姨都在，她能做什么？
不再看他，她领着季温礼往餐桌方向走去，坐到了爸爸身边，季温礼也跟她坐下。
季温谦随着梅芳一起，坐在季生平旁边。
梅芳看着跟袁萌坐的小儿子，笑道：“小礼跟萌萌比跟他哥都亲。”
袁军一看，哈哈笑道：“可不是！小礼啊，要不干脆给萌萌做弟弟吧？正好叔叔家没有儿子。”
季生平也笑，不赞同道：“那不行，还是萌萌来给我们家当女儿吧。”
两家家长感情好，都羡慕对方家里的小孩，抢着要养。在这种轻松欢乐的气氛中，袁萌不需要操心其他，只需要笑和吃就行了，偶尔跟旁边的小礼斗斗嘴。
当然，在吃喝间隙，她能看到坐在对面的季温谦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好在能坐十来人的大包间足够宽敞，圆桌也够大，她有足够的可调用安全视线范围，她可以做到忽略掉他那复杂的眼神。
袁萌在跟季温礼讲话时，余光瞥到季温谦端着酒杯站起身，并且往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她紧张起来，顿时忘记跟小礼的讲话，脑海中警铃大作，他要做什么？她发觉自己完全看不懂他，不会是真的要在这种场合搞事情吧？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季温谦走过来是向袁军敬酒的，他平常少言寡语，说话像是按字数收费似的。这时竟然不惜字如金了，一通漂亮得体的马屁话说出来，袁萌没什么感觉，自己爸爸却听得心花怒放，显然十分受用，一口干了杯中酒。
末了，还拍拍季温谦的肩膀，对季生平赞赏道：“季兄，你这个儿子相当不错啊！当真，虎父无犬子！”
季生平听了，压着嘴角的弧度，不满到：“哪里不错，我这么忙，他就是不回来帮我，整天在外面不知道搞什么？”
袁军笑：“你知足吧，有真本事的男儿才能自己在外闯荡啊！”
这种场合，季生平不是真的要发作，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有笑意：“喝酒喝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季叔叔和爸爸都喝多了。
梅阿姨带着季温礼照顾季生平去，她考虑周到，想着萌萌可能不太方便，留下季温谦帮忙照看下袁军。
袁萌推却，梅芳说她脚伤未愈不方便照顾爸爸，叫她不要推辞了。
袁萌怀着渺茫的希望期待看向季温谦，希望他不要答应，却发现他已扶上袁军了。
季温谦喝了酒，袁军喝醉了，袁萌还不能开车。
他们只好在同家酒店再开了两间房，季温谦一路扶着袁军到房间，袁萌在后面跟着。
还好，喝醉酒的袁军倒不麻烦，只是有点话痨。站都站不稳，却还要跟季温谦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说别的，就夸袁萌，夸她听话，夸她懂事，夸她漂亮。袁萌跟在后面听着，脸红得似要滴血，打也打不断，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偏偏季温谦特别配合，袁军夸一句，他嗯一声，或者回声“是的。”
好像两人是在有来有回地聊天。
如果话题不是她，也就随她们去了。可是作为话题中心，袁萌实在无法假装置身事外。她委婉提醒：“我爸爸喝多了，你不用理他。”
季温谦嘴上说着嗯，却还是在回答袁军。
袁萌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礼貌不是这么用的，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吗？
袁军醉得差不多了，一躺到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袁萌看了一会觉得爸爸应该没什么事，而某个人把爸爸送来安置好，不知为什么却还是没走。于是她说：“我爸睡着了，没事了。走吧。”你回你的房间，我回我的房间。
季温谦：“嗯。”跟着她出门。
袁萌的房间在隔壁，她打算也回房间休息会。走了两步，她顿下脚步，转身，嗯，果然，季温谦跟在她身后。
袁萌：“你房间在那边。”她指指他后面的方向。
季温谦看着她，没说话。
袁萌以为她提醒后，他想起来了，便不再说什么，转回去准备开门。
“我们聊聊？”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袁萌听到他的话，立马皱眉转身。
她仔细分辨他的表情，应该没醉，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喝酒了，她说：“你也喝酒了，回去休息吧，以后再聊。”
季温谦解释：“我喝了一点，没醉。”
袁萌：“那也回去休息吧。”她一点也不想跟他聊聊，更加一点也不想跟喝了酒的他聊聊。
季温谦张了张嘴巴，想说话。
袁萌抢白道：“我累了，想要休息。”
季温谦听了，垂下眼帘，沉默片刻，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回头再聊。”说完他看了眼袁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袁萌转身，刷卡，开门，进去，关门。
季温谦走得慢，走廊静幽，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连贯的声音，刷卡声，开门声，关门声。
然后他停下，回身看了眼紧紧闭合的房门。
他脸色平静，默默叹息一声，走回房间。
房间里，弟弟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他问弟弟：“爸妈呢？”
季温礼：“爸爸睡觉了。妈妈叫我回来午睡。”
季温谦没说话，走到另一张床边，靠坐在床头。
季温礼小幅度地转头看了哥哥一眼，见他眉头微皱，自觉把电视音量调小。
还好哥哥没有让他关了电视睡觉。
季温礼睡醒的时候，室内安静，只有电脑打字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他揉揉眼睛，转头寻找声音，是哥哥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
季温谦回头：“醒了？”说完他继续敲了键盘一会，才停下，合上电脑。
他问弟弟：“要出去玩吗？”
季温礼从床上一跃而起：“要！”
季温谦笑：“那起床，我们出去！”
季温礼跟着哥哥出去，走到门口，他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季温谦问他：“你还想要谁？”
季温礼想了想：“我们喊上萌萌姐姐吧？”
季温谦略一思索，抬一下下巴：“你去喊。2028。”
季温礼往前跑到2028门口，按门铃。
季温谦自己落后几步，看到门开了，弟弟进了门。门没关上，所以房间里的对话，他听得清楚。
小礼跟袁萌说一起出去玩，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就我们俩吗？”
“还有哥哥。”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随后袁萌为难的声音响起：“你们去吧，我……”她第一反应是拒绝，却还没想好借口。
“一起去吧。就在酒店里。”季温谦出现在门口说。
袁萌看到他，目光冷下来：“我不去了，等会要去看看我爸醒了没。”
季温谦看着她，皱眉。
季温礼站在两个成年人中间，仰着头两边看看，说不上来，但他感觉怪怪的。最后他看向哥哥。
季温谦揽住他的头，把他往房门外带：“走吧。”
那兄弟俩出门后，袁萌松了一口气，阴魂不散呐。她都躲到这里来了，还躲不掉。
她看看时间，四点多，她出门走到隔壁门口，敲门。
门内传来袁军的声音：“谁啊？”
“爸爸，是我。”
“哦，等一下。”
门打开，袁萌进了房间，她看着走在前面的爸爸，问：“爸，你觉得怎么样？”
袁军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袁萌担忧地问：“头疼吗？”
袁军笑：“不疼。”
“下次别这么喝酒了，伤身体。”
“这不是难得嘛？爸爸平常也不常喝的。你看你季叔叔不也是？”
确实，季叔叔虽然应酬多，但很少有喝醉回家的时候。今天也跟爸爸一样，直接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是喝醉的理由，身体是最重要的。袁萌直接不跟爸爸讲道理：“反正，你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
袁军当然听女儿的：“好好好，以后少喝点儿！”
不知道季温谦兄弟两个去哪里逛了，倒是很准时地出现在晚饭的餐桌旁。梅芳似乎知道他们两个出去玩了，还问了一句：“去哪儿逛了？好玩不？下次你们出去记得把萌萌喊上啊。”
最后一句出口，袁萌和季温礼都张了嘴巴要说话。
被季温谦更快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好，下次喊她一起。”
和中午不同，晚饭吃得清淡，期间梅芳问袁萌回去的票订了没有？
袁萌还没有订回去的机票，其实应该早点订的，本身节假日机票就紧张，越晚订票价格还越贵。可是出于某种鸵鸟心态，她迟迟还没订机票。
得知她没订票，梅芳就说干脆跟他们一起回，也有个照应。
袁萌还没表态，袁爸爸就表示这样最好，不然他也担心。
于是，梅芳跟负责出游事项的大儿子交代：“温谦，你帮萌萌订下。”
“好。”
好了，现在不止要一同游玩，还要坐同一班飞机回去了。
她真是作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