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密谋性命,荣国府暗毁闺誉
王子腾立即恭敬跪下,心里却只觉温瑾狂傲无人。
“下官不敢。”
温瑾点点头。
“本王也不敢。”
王子腾心中更是对他厌恶几分。
庆平一下子就笑了,亲自倒了杯冷茶递给了温瑾。
“你要是不敢,这天下没人敢了。”
温瑾接过杯喝了口。
“师兄是天子,岂容旁人拒绝?便是我也不例外。王大人快别跪了,坐着说话。”
王子腾这才又坐了回去。
庆平又开始摇着他那把青玉扇。
“王大人既是不敢,那就嫁呗,小玖也不敢,那就娶了,天下嫁娶十有九不如意,娶谁不是娶,嫁谁不是嫁。”
温瑾没说话,王子腾敷衍着去接话,却也无非是四殿下说的是,四殿下说的好类的话,半点新意都无。庆平也半点也不在意,车内三个人各有阵营,能共处一个马车也不过是互相制衡的结果,不然谁又看的上谁呢?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自然是又有两封信被送回了京都,一封去了太上皇手里,一封到了二皇子手中。
二皇子看过信后开怀大笑,温瑾大才又深得皇帝信爱,若能借此机会拉拢到他,那庆睿又何足惧,这皇位必将是他的。
眸中流转,立时转身去写了什么。
太上皇拿到信却谨慎非常,将信给了侍从示意他递给忠顺亲王。
“忠顺,你觉得如何?”
忠顺亲王将信看过,略略思索才是开口道:“温瑾既是已对皇兄略有不满,不如我们就势将他拉入我们阵营岂不好?”
太上皇皱眉看了他一眼道:“蠢,皇帝若是那般无脑子的人又怎么会将朕架空,此事难保不是皇帝的局。”
忠顺略有焦急。
“父皇,那我们怎么办?贾元春虽然将秦可卿的消息给了我们,可她毕竟是在皇兄的妃子,若是王家的女儿再嫁给温瑾,难保四大家族不会变队啊,若他们变队了,那帮旧贵族定然会跟着去皇兄阵营。”
太上皇微微皱眉,半晌才开口:“贾史王薛四家里薛家不过商户,不值什么,倒是史家虽是落败了倒也还有些荣耀,你且去纳史家姑娘做个侧妃对他们也算是泼天的富贵了,至于王子腾,他不是个简单的,他家的女儿就让睿儿去娶了,做侧妃。”
忠顺亲王还有些担心道:“皇兄已经把王家女赐婚给了温瑾,若是给睿儿去娶岂不是违抗圣旨,怕是会让他惹了皇兄厌恶。”
太上皇笑了。
“不打紧,到时温瑾死了,睿儿出头替他父皇安抚臣子娶了王家的姑娘,皇帝还要夸赞他一番。”
忠顺亲王这才舒展眉头,露出笑模样。
太极殿内太上皇父子筹谋如何让温瑾死在南边,荣国府内话题也没离开温瑾。贾母邀了四家女孩来玩,黛玉此时正坐在筵席上,同王家小姐一桌同食,耳边字字句句刺入耳骨,直扎心底。
探春笑着打趣王嫣儿。
“表姐好福气,宝玉常说那长安王容颜俊美、才情出众,满京城的姑娘都惦记呢,偏生陛下一眼便相中了表姐,不知要绞碎了多少帕子呢。”
王嫣儿红了脸颊,轻轻拍了她一下。
宝钗也笑道:“这我可是见过,那长安王啊,确是同画上的公子一般,怕是十个潘安都比不上,更何况——”
王嫣儿心里对这位长安王到底好奇的厉害,见她不说了连忙问道:“何况什么?”
宝钗含笑看向黛玉。
“更何况长安王还贴心的很,因着与林姑父交好,对林妹妹格外照顾,便是钗环首饰都各式搜罗个全,成箱的送,得此好郎君岂不是天大的好福气?”
“哦?”
王嫣儿看向黛玉,这个女孩她一早便注意到了,绝顶的姿色,才情也是冠绝众姐妹,没想到郡王竟也这般照顾。
史湘云平日说话最是口直心快,此时一听这话,根本没注意冷下来的场子最先笑着开了口。
“原来这长安王中意的竟林姐姐不成?”
宝玉最先反应过来拽了史湘云一把。
“快别说了,这话也是浑说的,郡王不过是同林姑父交好,故而对林妹妹也照顾几分罢了。”
随后又好似十分关心黛玉的模样,着急的又做那和事佬。
“林妹妹别生气,她惯来说话没个思量,可别和她计较,没得伤了身子。”
黛玉眉头微蹙看了眼宝玉焦急的模样心里很是厌恶,姑娘们说话他凑来也就罢了,她气与不气,伤与不伤都与他有什么干系,他先道了歉是说她心眼小还是逼她宽恕那史湘云的胡言乱语,不过他自来愚蠢,怕是只想着两头讨个好,可偏是蠢而不自知,端惹得人烦。
可还没待黛玉说什么,史湘云最先不干了,就见她立即收了笑模样,冷哼一声扭过了身子。
“偏是你林妹妹金贵,旁人半点也不能开的她的玩笑。”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宝玉左右忙乱,两边都没讨到一点好。
史湘云又是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去了旁屋。
“诶——,云妹妹——”
宝玉起身欲追,却挪不动脚步,眼珠子不住瞄向黛玉。
宝钗赶忙推了他一把。
“还不追去哄哄,怕是一会儿闹到老太太那了。”
宝玉这才追了出去。
黛玉看着他慌忙忙追了出去,不知怎的想到了温瑾,那人日后也会这样急晃晃的哄人吗?想来不会,毕竟他哪里会惹人生气呢,会送礼,会撑腰,予取予求,又忽而低落下来,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所有这一切怕是只有日后的王嫣儿知道了。
回过神来见王嫣儿目光不善的盯着她,不由有些难过,低头喝了口手里的热茶,却半点温不到心里。
王嫣儿看着黛玉发间那只彩蝶戏云簪,精巧细致,是宫里时兴的样式外面却是拿不到的,又思及史湘云刚才的话心里升起不快,樱唇微起,为难的话轻飘飘的就说了出去。
“那想是林家表妹很熟悉郡王了。”
三春都看向旁处不出声,宝钗倒是看着她,不过却是喝着茶,一副也很好奇的模样。
黛玉本在心中堵的厉害,听到这话更是冷了眸子,冷声道:“我倒好奇王家表姐同史家表妹喝的那壶茶莫不是同我们不太一样,人只要喝进嘴里不入肚中,反倒跑去脑子里洗了一圈。亏得表姐是大家女儿,莫不是连男女有别都记不起,郡王虽同家父交好,却也是外男,我一闺阁女儿如何会熟悉。”
王嫣儿对她本有两分妒意,刚听温瑾对她照顾又添几分醋意,如今又被她明里暗里讽刺一顿更是有十分的不喜。
“林家表妹果真这般小心眼,半点也不饶人,咱们闺阁密话本也没什么,我也不过问问,表妹动气做什么?要真如宝玉所说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妙了?”
黛玉扫过满桌的女孩,如三春作壁上观,又如宝钗乐见其成,看着王嫣儿有意为难的模样,忽觉没意思极了,心里难受也懒得同她们周旋。
“若是表姐没别的意思就千万好了,不过我倒当真气坏了身子,如今累的很了,就先回去了。表姐也不用自责,我也不怪表姐,只怪那茶,偏是要去人脑子里过一过,还得表姐口不择言。”
说罢起身走了,宝钗欲起身挽留却被黛玉按住。
“宝姐姐如今开什么金口,且歇歇继续喝茶吧,不必送了。”
宝钗被她堵了一通,也没再说的意思了。
王嫣儿看着黛玉去了外间就要离开,又见丫鬟披她身上的毛氅油光水滑,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如何能有这等好东西,想来又是郡王送的,再看那毛绒衬的俏生生的小脸,到底没控制住表情冷下了脸。
“林家表妹不必忧心,你唤郡王一声姐夫,郡王多照顾你几分也是自然的。”
黛玉一愣,转头去看她,眉目清秀的女孩偏是目光凶冷,为着一个未曾谋面的夫君吃醋,她没说什么,转头出去了,同为女子自然知道什么是最利的尖刀,故而女子间互相推刺也往往是兵不刃血便夺人性命,何苦呢。
王嫣儿只当她落荒而逃,心里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更是轻蔑几分。
路上落着大雪,雨梅为她撑着伞,冷风偷溜进来也被狐毛挡在外面半点都冷不到她。
从相遇伊始,至今相识已有六年,大到救命之恩,小到簪花饰物,细细索索,便是身边最贴心的雨梅都是他送来的。
仔细想想初见之时便可觉亲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话她从前一直不解其意,如今想来,大概就如那日雨中赏梅,相谈甚欢。
此后又是书信往来,京都的每个时兴的,不论胭脂头花还是衣服吃食都会被送到林家给她玩用,便是后来他去北境的四年都不曾断过。
只是这情谊被那场苏州的冷雨浸着,又被送到了暖些的京都终究是发酵了,微苦微甜,是多年的梅子酒,呛得她头脑发晕竟然以为自己把他当做兄长,当真是,愚蠢至极。
可为时已晚,他已有婚约,若还一直给她送东西,便是哪个女子也是不愿意的。
“雨梅,明日你便回王府吧。”
雨梅惊了一跳。
“姑娘要赶我走?”
黛玉仍旧往前走着,微有呆愣。
“你在我这,终究不合规矩。”
雨梅焦急起来。
“姑娘当真只将郡王当做兄长?”
黛玉立即冷斥她道:“不可胡说,陛下赐婚岂容置喙!”
雨梅更是着急。
“姑娘不信郡王吗?”
黛玉无声良久,随即苦笑。
“我信他定是会让我出这荣国府,也信他定是会为我筹谋好,他说的我都信,可除此之外他从未向我言明过什么,又要我信他什么?”
雨梅没了话语,的确,有些事没说清就是没有,没点明也就不是,情谊从来不能靠猜的。
黛玉抬头忽见雪中寒梅,又忆起多年前的雨中腊梅,两人缘分之始,忽而笑了。
“遇见已是上上签,他给我看万千好景可不是让我将全心都记挂在一人身上。如此日后再寻一人许配余生带我游山玩水,亲自去看看那山河美景也是快哉一生。”
雨梅看不见黛玉如今是个什么表情,可仍能想象到黛玉亮晶晶的眸子,也笑了。
“奴婢回去便将身契要来给姑娘,日后姑娘去哪我便去哪。”
黛玉笑道:“那可就从王府的丫头变成我这小门女儿的婢女了。”
雨梅无所谓笑笑。
“郡王没福气同姑娘一块,我可不能糊涂离了姑娘身边,什么王府,什么郡王,服侍郡王妃的福气还是让月竹她们去享吧,我只在姑娘身边,等着姑娘带我去看山看水呢。”
黛玉笑容更深了几许,主仆二人踏着雪往屋走,再不管什么王嫣儿,什么腊梅,世间好景万千,平它多好的景致,自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可不能误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