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号码
别墅全天运行三恒系统,适宜的温度、湿度和氧浓度,所有房间四季如春,包括洗浴间和地下室。
秦昭序这回时间比较久,虽得纾解,却不尽兴。
打开花洒,水温偏低,淋在块垒分明的腹肌胸肌,凉意沁入皮肤,他必须冷静一下。刚才在幻想世界里,温宁安躺在游艇内舱,懵懂天真地解开衣扣,牵他手去触摸......
秦昭序抹了把脸。
关掉淋浴头,周身携带清爽水汽,他只拿浴巾围下半身,站在镜前吹干头发。
从浴室经衣帽间进入卧室,智能家居控制系统,根据日常作息规律,已将卧室灯光调为助眠模式。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有三通未接来电。
秦昭序扫了眼,来电人是他爸爸,秦定锦。
慢条斯理地解下浴巾,换睡衣,全部收拾妥当,这才回拨过去。
“昭序,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在忙。爸,有事吗?”
“爷爷和陈家约了小年夜聚餐,下午六点,在醉仙居的春申包厢,让我通知你。”
“嗯。”
“记好了,别迟到。”秦定锦说完自己先笑,“我这提醒真多余,你向来有分寸,绝不出错。”
秦昭序不置可否。
秦定锦似乎和朋友在一起,电话叮嘱两句,比儿子还迫不及待挂断。
秦昭序对着手机无言摇头,转而在行程日历中备注小年夜饭局。
全国各地,关于小年夜的具体日期,各持不同说法。在明市,小年夜特指除夕夜前一晚。
挑选如此具有象征意义的见面日子,无非是两家想让他与陈宥薇的关系,更进一步。
秦昭序从最初答应与陈家接触,就明白是奔着结亲目的去的。秦家与陈家,在婚姻价值观上完全一致,追求门当户对,互补互利。
汇融集团早年看中建住宅的利润,不惜在多个城市拿下若干工业地块和商业地块,以期政府将周边的住宅用地,定向卖给自己。包括之前新开业的汇融商场,本质还是为了卖住宅。
谁知时局变化,大政策风向调转,房地产行业日渐式微,汇融在二三线城市住宅卖不动了。
这对高负债率的汇融本是致命打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近几年新能源汽车、半导体、生物医药、冶金行业和机械制造的快速扩张发展,导致工业用地需求激增,汇融囤积的工业地块意外成为抢手货。
西港集团作为老牌钢铁企业,现金流充裕,目前大力投资研发先进重工,正需要工业地块建厂房。
秦陈两家一拍即合,如今各项流程也都按照计划进行。
有那么一瞬间,秦昭序微微走神,想到温宁安。
一人一狗过年,会孤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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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当天上午,长喜街道12号楼顶层鸡飞狗跳。
“伊布,别咬啦,”温宁安边刷牙,边和萨摩耶抢拖鞋,“再闹今天不带你出门。”
萨摩耶穿了新衣服,大红喜庆唐装马甲,不理会威胁,去咬她另只拖鞋,催主人快点出门。
温宁安无奈,她今天向超市请了假,空出一整天,和伊布采购置办年货。伊布的狗粮玩具和衣服买足了,还差一些家装饰品。
这是温宁安第一次单独过春节。
按照过去温家的习惯,墙壁挂年画,门口贴对联,最重要的是,客厅摆两盆轮生冬青。
温家父母祖籍宁波,早年来明市经商,做生意的人比较信财神,除了年初五迎财神上头香,其余有关“财”的一切,都要沾边。冬青的一颗颗小红果,别名叫“发财果”,圆润讨喜,符合节日气氛,是温爸爸过年的指定单品。
听成澜奶奶说过,长喜街道附近有家小型花卉市场。
温宁安在楼道口寻找花卉市场导航。伊布嗅到空气中的过年氛围,兴奋得不行,尾巴摇来摇去,四处乱窜,狗绳绷成一根直线。
温宁安查好路线,把狗拽回来,“走了,伊布。”
小区大门值班的保安,是上回在杨成澜家,差点给伊布打麻醉针的那位。伊布高冷又记仇地瞪一眼。
保安也不待见它,老和大爷大妈散播谣言,说12号楼可能有条疯狗,让大家注意安全。
杨成澜在这片住了几十年,同街坊邻里解释过,因此没人在明面上为难伊布。
温宁安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每回带萨摩耶出门,都把狗绳缩很短,让它在一米的半径内活动。
花卉市场正值交易高峰,银柳、腊梅、洋牡丹是爆款,刚从仓库搬到展架,就被人买走。而轮生冬青,则是超级爆款,已经没货了。
温宁安傻眼,“那怎么办?”
老板娘忙得脚不点地,“小姑娘,火棘果要吗?和冬青长得蛮像,我给你打八折。”
“阿姨,我就想买冬青,您知道附近还有别的地方卖吗?”
老板娘不想错过这支生意,“下午来最后一批新货,应该还有几株冬青,我可以给你预留,但要多付一百块定金。”
温宁安爽快付钱。
老板娘捏着红色纸钞,“稀缺了,这年头带现金的年轻人可不多。”
老板娘留下温宁安联系方式,说到货后打她电话,温宁安便带伊布采购其他食物和饰品。家里只有她与伊布两位成员,本以为没什么可买,商业街溜达一圈,手里多了三大袋年货。
刚回家放好东西,花卉市场老板娘来电,轮生冬青到货了。
又马不停蹄赶过去。
折腾一通,将近晚餐点,温宁安走几步歇半分钟,艰难把带瓷盆的两株轮生冬青抱到楼下,腰快直不起来。
萨摩耶不愿意跟她来回上楼,趴地上休息。
温宁安蹲下,揉揉它肚皮,“别偷懒,一起上楼,等会儿你不用下来了。”
伊布根本不想动,在地上耍无赖。
温宁安想了想,将狗绳固定在门前绿化带的晒衣杆,吩咐伊布,“我先搬一趟,你帮我看好另一盆,。”
伊布很狗腿地嗅嗅她手背。
上回打网球手腕受伤,温宁安拜访过相熟的医生,对方皱眉给她做了详细检查,狠狠批评她这种没分寸的行为。
今天又不知悔改地拎了重物,温宁安把冬青放在玄关门口,转动发酸的腕臂。打开手机软件,寻思着,要不要叫个上楼搬运服务。
前后不过多耽搁三分钟,再下楼时,已然不见伊布身影。
狗绳弯弯扭扭躺在地面,搭扣松落,萨摩耶不知所踪。
温宁安朝前方矮灌木丛喊伊布名字,怀抱万分之一的希望,伊布只是在和她捉迷藏。但她内心知道不可能,伊布绝不会和她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天色将夜,呈现一种压抑的昏暗,温宁安抬头,对面楼栋的人家,已经开始摆团圆餐。
她吸了吸鼻子,告诫自己不能慌张,跑到门口保安亭要求调监控。
保安撩一眼,“监控不让随便调。”
温宁安眼角泛潮湿润,嗓子有些哑,“不好意思,我的狗就在刚才不见了,能麻烦帮我看一眼它去哪儿了吗?”
保安心说活该,“跟你说了它有病,你还不信,有病的狗才乱跑。”
“它没有病!”温宁安不想多争辩,“怎么样才能申请看监控?”
保安拉开亭子窗户,“报警啊,在民警陪同下,你允许看监控。”
温宁安毫不犹豫地拨电话。
“哎我说,你真报警啊?没用的,晒衣杆那块是监控死角。再说了,弄丢狗多大的事儿还麻烦人警察叔叔,去楼里贴张悬赏呗。”
保安看出小姑娘真挺心急,也不和她呛声,“大过年的,讨债要债那么多,警察都出去维持治安,谁有空帮你找狗。”
电话接通。
果然与保安猜测的一样,接线员记录下事件,等候处理。
“小姑娘,你现在呢,就去原地等狗,说不定它自己玩累了跑回来。”
温宁安返身,在小区来回寻找,没有萨摩耶的身影,她立在晒衣杆边,边哭边找杨成澜手机号。却迟迟没按下拨打键。
成澜奶奶去杭州的女儿家过年,远水救不了近火。
温宁安在从小长大的城市,察觉了举目无亲的茫然。
她想,人一辈子的快乐与伤心是守恒的,前二十年过得太过顺利幸福,所以往后人生都在还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尝试努力地生活,却依然过得一塌糊涂。
保安也准备回家团聚,打着巡逻手电问情况,“小姑娘,狗有着落吗?”
“没有,我在等警察过来。”温宁安哭腔很重,“麻烦您了。”
“哎,没事。”保安看她孤苦伶仃,也不讲重话,“警察来了,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就打保安亭窗户上贴的手机号,我先回家吃个小年夜饭。”
温宁安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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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着一套黑色西装,打细条纹领带,披一件长大衣,开车到醉仙居。春申厅独占洋房酒店的三楼,秦昭序进包厢时,秦陈两家的母亲,正互相欣赏对方的翡翠镯。
“昭序来了。”陈礼实先一步上前,拍拍秦昭序的背,顺理成章将他与陈宥微安排坐一起。
“老陈,怎么搞得昭序是你亲孙子一样。”秦业笑道。
秦业是秦昭序的爷爷,刚从西港退下,把集团交到秦昭序手里。
“我倒希望昭序是我亲孙子,宥开那臭小子,整天吃喝玩乐,不知道哪天开窍。”
“这话不对,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懂什么,要给他们时间。”秦业说。
聚餐来回车轱辘几句话,秦昭序觉得无聊,好想抽根烟。手痒捏打火机玩,忽然看到手机副号来电,是个没存储过的号码。
这是秦昭序的私人手机号,知道号码的,无非是亲近的家人朋友,彼此都存过联系方式。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温宁安。